雅柔正跟袁素娘学写“险”字，就见方尧匆匆跑了回来，跑得那么着急，让袁素娘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她急忙起身迎了上去，却见方尧急匆匆递了两个黑馒头过来，“还热着呢，你趁热吃。”
袁素娘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你这么着急赶回来，就是为了送这个？”
方尧避开她的目光，笑得有些腼腆，“还热着，吃了暖和。”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两人之间升腾开来。袁素娘也避开了他的目光，递了个馒头给他，“你还没吃吧？我们俩吃一个就成。”
“那不成！”
方尧急忙推了回去，“我待会儿再去偷……”“偷？”
袁素娘瞪大了眼睛。“不不不，是拿。”
方尧一本正经道，“我待会儿再去卢家灶房拿两个，你赶紧趁热吃，我走了！”
他说完，匆匆转身。袁素娘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不知不觉的，感觉到一股淡淡的甜意。馒头虽然黑，但胜在热乎，她和雅柔一人一个，吃得心里都暖烘烘的。袁素娘慢慢嚼着那个黑馒头，总觉得好像带着些甜。“雅柔，我再教你写一个字……这是爱……”袁素娘写完才发现，自己教雅柔的都是简体字。繁体字，她不怎么会啊。管他呢，以后慢慢学了再慢慢教她吧！雅柔认认真真地在旁边写，袁素娘又教了一个字：“这个是妻……”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袁素娘嚼馒头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她是突然犯了恋爱脑吗？那家伙不是有妻子的人吗？还有还有，他先前还去秋色楼！她忽然把手中的木棍丢掉，然后大口大口嚼起那个馒头来，眼神里尽是愤愤。几人这一去，眼看着天都要黑了。袁素娘越等越是生气，忽然，她意识到，为什么要等？为什么要等一个渣男？她骨子里可是一个新新女性，就这么上赶着给人做妾？想到这里，袁素娘忽的起身，“雅柔，咱们走！”
可是，蹲久了，腿麻，她差一点跌倒在雪地里，幸好雅柔及时扶住了她。袁素娘心里骂骂咧咧的，只想着等腿不麻了，就赶紧回去。可还没等她的腿好起来，方尧又回来了。一瞧见他的身影，袁素娘就越发想走，可她腿还麻着，这一走，方尧急了，瘸着就跑了过来，一脸焦急地拽着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上坏人了？伤哪了？”
袁素娘愤愤瞪了他一眼，“是遇上坏人了！这不就在这里吗？”
方尧急忙警惕四望，然而，他却并没看到任何人。就在他转头过来的瞬间，看到了袁素娘愤愤的眼神，他这才惊愕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是在说我？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自己不知道吗？”
袁素娘瞥了眼雅柔，“有孩子在这里，我就不多说了，你办你的事吧，我们要走了！”
方尧根本就没弄明白，他急忙拽住了袁素娘，“不是，你说清楚……唉，算了算了，外面这么冷，你们先跟我来……”“我才不……”“再等汤就凉了……”听到他说热汤，袁素娘不争气的口水开始在嘴里翻涌，与此同时，她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方尧顿时露出了姨母笑，“走吧，我找了个落脚的地方，先暖和暖和再说……”袁素娘敛了敛怒气，瞥了雅柔一眼，故作淡定道：“雅柔饿了，就先去喝点汤，我们再走……”方尧低头一笑，没有说话。他想去牵着她的手，然而，袁素娘却故意把两只手插进了袖筒里。方尧轻轻叹了一声，只得在前面带路。可是……地上有雪，两手插袖筒，容易打滑。袁素娘没走几步，忽然就哧溜一下滑了出去。这一瞬，她万分后悔这个姿势，并且十分担忧自己这本就不怎么样的容貌……然而，就在她险些跌倒的时候，一双手忽然扶住了她，扶的这个位置还有点妙……袁素娘急忙松开两手，狠狠瞪了他一眼，骂了句：“臭不要脸的！”
然后，她匆匆起身，打算脱离他的魔爪。可她起得太急，又是一滑。方尧全程都愣在那里，连呼吸都给忘记了。他再回神的时候，袁素娘死死拽着他胸前的衣服，两人一起跌倒了。又是四目相对，两唇相依。袁素娘懊恼极了，他该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的吧？真是丢人死了！怎么办怎么办？方尧在一次震惊之后，又经历了新的一波震惊，他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搁哪好了。一旁，雅柔已经害羞地捂着脸背转过去。要不是方小满突然出现，冷嘲热讽了一句“果然又在勾搭男人”，这两人还没想出该怎么办呢。听到方小满这么一说，袁素娘顿时火冒三丈，她一把推开方尧，指着方小满便道：“小小年纪，成天都说些什么话？你不嫌难听，也不怕别人说你娘没教好吗？”
方小满撇着嘴翻了个白眼，“好像没那回事似的！”
袁素娘正想开口，方尧的巴掌已经抽在了方小满脸上，他比袁素娘更加愤怒，“你爹没在，我替他教你，小小年纪，管好自己的嘴，别什么都乱说！”
方小满顿时捂着脸委屈地哭了出来，“胡子伯伯，你、你竟然因为她打我？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个坏女人……”“住口！”
方尧低喝一声，“赶紧回去喝汤！别再说了！”
他虽然没说，但气势中却透着“再敢乱说我还打你”。方小满憋着嘴，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掉，但却真的不敢再说话了。气氛有点尴尬，方尧默默在前面走，方小满默默跟着他，袁素娘和雅柔也默默地跟在后面。方尧找的歇脚之处，是卢家庄子的柴房，虽然环境简陋，但还真的有两大碗热汤。就是几人才进门，就有人来喊方尧：“喂，大胡子！快来打水！”
方尧急忙应了一声，朝门口走去，还悄悄对她们三人说：“你们先喝，别放凉了。”
看着那人对他吆五喝六的样子，袁素娘不禁想到，这柴房和热汤，可能都是他用劳动换来的。她这才注意到，方尧的腿好像比之前更瘸了似的。“雅柔，你先喝。”
袁素娘叮嘱了一句，便跟了出去。井边，方尧拖着井绳吊上来小半桶水，然后又把桶丢下去，再接小半桶，就这么攒满两桶水，他一瘸一拐地挑着走。看着他那副样子，袁素娘不禁鼻翼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