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3章 寻秘之于沙海 (五)
同一时间，开罗的黑市，奥丁老爹的石屋子里。 赛格莱德看得有点眼花缭乱。摆在豹人青年面前的，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的稀世武器，每一把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没想到在这么一间破旧无奇的石屋子里，竟充斥着如此数量的珍宝！ 而制造出这些稀世武器的奥丁老爹，此刻正拿着他的铁锤子，在一块铁锭上重复不断地敲打着，节奏之严谨，仿佛是精准的时钟。 ＂你还在等什么，小猫？＂奥丁老爹瞪了赛格莱德一眼：＂在那边坐下。桌子上有一堆零件，试着把它们装嵌起来吧。＂ 赛格莱德丢下行李，无奈地走过去桌子旁坐下。他扫了桌子上那堆莫名其妙的东西一眼，不禁更加纳闷：＂你……打算让我组装出什么东西来喵？＂ ＂什么都可以，＂奥丁老爹满不在乎地道：＂可以是枪，可以是剑，甚至可以是连武器都算不上的莫名其妙的东西。总之你随意干吧。一小时后我看收货。＂ 这是测试。赛格莱德瞬间便理解了。 奥丁老爹还没能完全信任豹人青年。老爹似乎对猫科动物有着特别的戒心，似乎坚信猫们都是贪玩散漫的，不可能做出什么好武器，更没有能耐当上一名优秀的武器工匠。 被如此轻视，赛格莱德不禁心里憋屈纳闷。看来他得更努力一点，做出一些惊人的东西，让这名看不起人的老头大跌眼镜。 但是，话说回来……桌上那堆东西简直是一堆钢铁废渣，不仅形状各异，还不规则到了极致，就连立体拼图都算不上。靠这种东西，真的能拼装出什么有用的器具吗？塞格莱德的额角不禁冒出了冷汗。 总之，先拿起来砌一下再说吧。 豹人青年小心翼翼地从桌上拿起两块铁片，试图把它们装嵌起来。 不，完全不行。 铁片之间似乎有着某种磁性的斥力，它们对接在一起的时候便开始相斥，越是接近，斥力便越大。当豹人青年想强行把两块铁皮合并在一起的时候，它们便起了激烈的反抗，以至于直接从赛格莱德的手中脱离飞出，一块砸向赛格莱德的脸上，另一块则抛物线地飞了出去，啪地落在地上。 ＂呼呼呼。＂一旁的奥丁老爹嗤笑道，连看都没有看豹人青年一眼，继续敲着他的铁锭。 ＂呜。＂赛格莱德摸了摸他的猫脸。他脸上仿佛被掴了一个巴掌，铁片砸在脸颊带来的疼痛让人毕生难忘。 这只是一件玩具。赛格莱德能明显感觉到眼前这堆废铁的性质。 这只是一件玩具。只要把这些看似不规则到了极致的铁片组装起来，它们就一定会变成某种特定的形状。然而它只是一件无意义的、无价值的、仅仅用于玩耍的，玩具。 这只是一件玩具------但赛格莱德就连组装起一件玩具都做不到！ 当他拿起另一块铁片时，那东西的形状仿佛是一副嘴脸，连它也在嗤笑着豹人青年！开什么玩笑呢！这仅仅是一件愚蠢的玩具而已啊！ 赛格莱德较起真来，额角上不禁冒出青筋。即使是意气用事，也得把这个该死的玩具砌好！ 一小时后。 ＂呜……＂豹人青年脑门上冒着青烟，头脑发热如同在发烧，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呈彻底放弃了的状态。 最可恶的是奥丁老爹，这家伙居然一个小时内连续不断地在一旁敲着铁，那叮叮咚咚的响声不仅让豹人青年完全无法集中精神，还把本来就烦躁不堪的赛格莱德弄得更加烦躁！ ＂可不可以别敲喵！＂或许只是毫无缘由的迁怒，豹人青年终于忍不住嚷了起来：＂好烦啊喵！你这样敲个不停，我又怎么可能静下心来解开这个谜题喵？！＂ ＂谜题？＂奥丁老爹冲豹人青年一个充满鄙视的冷笑：＂你是不是理解错了一件事？＂ ＂呃……什喵？＂ ＂给你的这堆东西，本来就不是一个谜题。＂奥丁老爹神秘兮兮地道：＂它不是拼图，并非按照某个固定顺序砌起来就能了事的东西。如果你真的想把它砌出来的话，就别靠逻辑，用别的方法把它砌出来。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你能领悟的话就该领悟了，不能领悟的话------就该滚了。＂ 赛格莱德白了奥丁老爹一眼，不作声。尽管他有太多想抱怨的事情，但他很清楚，向这种顽固的老头抱怨也是无补于事。与其浪费气力去抱怨，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去思考和尝试。 想把这堆废铁以某种特定形状砌出来，不靠逻辑，还能靠什么？ 大概，就只能靠直觉了吧。 如此看来，其他的一切都是多余的。 既然不能从形状上判断出这些铁片如何对接，那么视觉就是多余的； 既然不需要思考这些铁片规则对接起来的规则，那么思想就是多余的； 赛格莱德目前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全力放松自己，让身体的感觉跟着自觉走。 ……说白了，就是要碰运气。 豹人青年深吸一口气，脱下自己的衬衣，用它蒙住自己的双眼。 ＂哦？＂奥丁老爹看见赛格莱德的奇异举动，发出一阵玄妙的低哼。 赛格莱德懒得去听，懒得去理。他变本加厉，甚至用衬衣的衣袖，把自己的猫耳朵塞起来，尽可能不让自己被那该死的敲铁声所影响。 他试图去做一件突厥象人们常常教导他去做的，但缺乏耐心的豹人青年甚少去做的事情------ 冥想。 让精神沉淀，让意识在极度的集中过后，还归于无。 然后人就会进入一种超然物外的精神境界，忘却了自我，却又将自我无限扩大，在整个宇宙中延伸。 然后，赛格莱德的世界安静了。他沉入一片绝对的幽静和黑暗之中，耳边那个敲铁的叮咚杂响再也无法影响他，即使他身在此处，心却在千里之外。 豹人青年慢慢伸出双手，在这些杂乱无章的铁片间摸索。并不为砌成什么，而是为了用身体、用心去理解，分析这些铁片的本质------超越它们物理性质以外的，某种本质。 此刻，这数千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铁碎片，便是一个宇宙。 这看似杂乱无章、一片混沌的宇宙，却必然存在着某种秩序。只要找到这种秩序的话，一切便会迎刃而解。 ------又或者说，并不是赛格莱德找到了这个小小宇宙中的秩序，而是这种秩序，找到了他？ 豹人青年双手同时抓住两块铁片，把它们合在一起。 这一次，铁片们没有相互排斥，而是乖乖地拼合为一体，天衣无缝的一体。 确立了第一个正确步骤的瞬间，某种灵感便如同流水般涌入豹人青年的脑海里。他的双手开始疯狂地运作起来，把桌子上一块接这一块的铁片，拼接在一起！那东西渐渐成形了。它越来越大，越来越正确，也越来越像某个特定的形状。 在赛格莱德把最后一块碎片砌上去的瞬间，一只黑色的、表面上有着奇妙细微裂痕的铁锤，落在豹人青年的手里！ 赛格莱德耳边那个烦人的敲铁声，也在不知不觉间停下来了。 ＂臭小子！你果然有[那个]的天赋……＂奥丁老爹停下了手上的活儿。 那是某种，连魔剑士索拉尔也不曾拥有过的，特殊的天赋。正因为拥有这个天赋，一名猎龙者才真正称得上是一名猎龙者，能够制造出只有猎龙者才能制造出的武器------龙武。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老爹扯掉豹人青年蒙住头的衬衣，问道。 赛格莱德没有回答，而是凝神注视着自己手里的铁锤。那东西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它在用自己的方式，恭贺着这位年轻人。 ------它老实地躺在豹人青年的手里，从大小到重量，从握柄的粗细到锤头的重心，一切都是这么称手，仿佛从最初起就是为赛格莱德度身定做的一件工具。 ＂合格了。就让你使用吧，猎龙者一族的锻冶锤。＂奥丁老爹低声叙述道，那声音平稳有力，几乎没有感情起伏。 赛格莱德握住自己的锻冶锤，又不由自主地扫视了周围的神兵利器一眼：＂用这个…就能打造出和这些一样的神兵喵？＂ ＂用这个，就能打造出属于你自己的武器。＂老头模棱两可地答道。 至于它们是否属于神兵利器的范畴，只有在赛格莱德真正努力过了，才会知晓。 ＂似乎是合格了。＂魔剑士索拉尔听见屋内的打铁声消失了，也猜到了个大概，此时已经迫不及待地从窗外探头进来报喜：＂恭喜你，我的朋友！＂ ＂啰嗦！＂奥丁老爹狠狠地臭骂道，＂谁让你进我的屋子里了？滚出去！＂ ＂我只是看一眼……＂ ＂不肖子孙无权进入我的工房！看一眼都不准！＂老爹挥舞着铁锤，把窗外的索拉尔驱开。 赛格莱德心里有种微妙的成就感。就连索拉尔都不准进入的这个工房，奥丁老爹却从一开始就允许豹人青年进来了。或许他早已走得比别人更远，从各种意义上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