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笔从戎,保家卫国。”
纪念馆暖黄的灯光下,玻璃柜里的英雄勋章闪烁着金色光泽,旁边还有一本泛黄的小本子,一条已经生锈的怀表。 陆旭年站在江槿的个人事迹介绍前,缓缓叹了口气。 “陆队长为什么叹气啊?”
苍老慈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旭年连忙转身快走几步,从工作人员手里扶过老太太,“刘馆长怎么亲自出来了?”
“当然是配合组织的工作啊,”老馆长笑道,双手交叠拄在拐上,“陆队长有什么需要我们这些职员帮忙的吗?”
“或许专业的事情帮不上,但要是关系到馆里的藏书资料、建筑布局之类的,我们都是可以效劳的。”
陆旭年也笑起来:“这些事必然要请教老馆长,我们这些外行人哪里赶得上专业人士。”
“什么专业人士啊,我们就是日日看着英雄的事迹,和来参观的学生一遍遍讲解这些珍贵的英雄遗物,以及它们背后的故事。”
老馆长看向面前的宣传栏,又看向展柜里的物品,眉眼温和,“久而久之,这些英雄的信仰就刻在我们的灵魂里了。”
陆旭年刚要说什么,忽然扫到老馆长身后偷偷摸眼泪的讲解员,不由得愣了下:“女士,您怎么了?”
小姑娘忽然被注意到,有些慌忙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声音还是沙哑哽咽的,“没什么,没什么。”
“唉,”老馆长叹了口气,拉过讲解员的手轻轻拍了拍,“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只要坚定自己的信念就好了,不要想这么多。”
陆旭年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队员,被他看到的队员立刻忍不住开了话匣,语气里带着愤恨,“刚刚林小姐在讲解细菌武器的事情,正讲到了细菌活体实验的地方,有个十七八岁的游客脱了外套,他里面穿的是和服!”
陆旭年怔住,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哭出声的讲解员,又看向队员:“在纪念馆内?!”
“不然还能在哪?”
队员越说越气,“林小姐制止后请他出去,那个游客简直是……不可理喻! “不仅说穿衣自由,还斥责林小姐纪念馆的建立有害安宁,专门建立建筑怀念过去只会浪费资源,不环保,还影响文化交流!”
“通知保卫科了吗?”
陆旭年眉头紧紧皱起,“恶意滋事,辱骂烈士,这件事交给他们。”
“已经通知了。”
队员看了眼哭到抽噎的讲解员,连忙从兜里掏出一袋纸巾,打开后把纸递给介绍员,“林小姐,擦擦眼泪吧,再哭眼睛会疼的。”
解说员接过纸巾,哑声说了句“谢谢”。 老馆长叹息,像是要将落寞叹尽:“这里是古江纪念馆,不仅是当年古江抗战的历史馆,也是当年大屠杀的默哀地。哪怕现在和平了,人们的生活好了,历史和苦难也不应该被遗忘。”
“现在一些年轻人的言论和思想啊……” 老馆长仰头看向面前的英雄雕像,眸里似乎有泪光,声音颤而哑,“你说,现在这些享受安宁幸福的我们,哪有资格替先辈去决定,去原谅? “他们……他们怎么就说得出口那些话呢?”
她的哀伤和痛苦似乎要化成实质,悲伤翻涌在每一个人的心中,讲解员低头小声抽噎,在她身边的队员刚要安慰,自己也红了眼眶。 陆旭年张了张嘴,目光落在老人脖颈的斑驳刀痕上,最终垂眸静默下来。 他知道老馆长的丈夫叫江槿,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也知道老馆长当年在古江沦陷时带领全城妇女组建队伍进行抗争,后来被俘虏成为慰安妇,硬是从非人折磨中活了下来,还救出了集中营里的数名女性。 游客说的那些话,在场没有人会比她更痛心。 “很抱歉。”
陆旭年很轻地回应,已经耳背的老人只是不移目地望着熟悉的雕像。 …… “所以您是要拿到三城的通行证后去看望家人,有什么时间限制吗?”
血色月牙下,权珩走在江槿身边。 “算是有,红月圆时拿到三城盖章的通行证,就能过河去看望亲人了。”
“过河?”
权珩捕捉信息,“什么河?”
“沟通这里和人类世界的一条河,三城的回家指南上叫它无垢河来着。”
无垢河?是她知道的那一条河? 江槿回答完,有些感伤地叹息,“去年还有好多战友和我一起醒过来,没想到今年就剩下我一个了。”
权珩微顿:“苏醒有什么条件吗?”
“需要人类世界有人记得你,也知道你的基本生平,如果能基本完整地保留着你生前使用过的物品就更好了。但如果……” 江槿顿住,他抬头看向天上月,抿了抿唇: “——如果大家都把你忘了,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们会迎来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遗忘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抹杀啊。”
江槿朝权珩笑了笑,眼中闪着星辰一般的光芒,“其实我们都不在乎会不会被人记得,也从未后悔为了信仰和光明的未来献上热血——只是每年都有这么个盼头,想回家去看看。看看牵挂的人,和牵挂我们的人。”
权珩静了静,开口询问:“您上次过河是什么时候?”
“这个,说来惭愧。”
江槿不好意思地抓了把头发,“其实我没有成功拿到过三城通行证。”
权珩:“……” “那个,咳咳。”
江槿握拳抵唇,严肃地咳了几声,“三城的通行证实在不好拿,我每年都在很努力地尝试了。”
权珩伸手揉了揉眉心:“那今年我和队友帮您拿吧。”
“权姑娘还有队友?”
江槿先注意到首要信息,“那怎么不见其他人?是掉进坑里后和队友失散了吗?我帮您找吧,我对这块很熟悉。”
这一连串下来,权珩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这附近最常有玩家登陆的地方应该在这片林子里,那边有开采了一半的矿山。”
江槿示意权珩跟着他往里走,侃侃而谈: “说起来我们排当时还打下过敌人占领的矿山,简直是超额完成任务,我当时还缴获了两块怀表来着!后来组织奖励给我了,我就自己这放一块,我夫人那留一块!”
他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块金色怀表,脸上带着笑:“这里面还有我夫人的照片,我可宝贝了。”
江槿说着打开怀表,露出黑白的老照片—— 温雅又不失英气的女性唇角带笑,向着镜头后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丈夫看去。 温馨定格此刻,挚爱与信仰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