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院坐落在荣国府东南角,紧挨着宁国府的会芳园,有十来所房子。这梨香院本是当日荣公暮年养静之所,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门通街,薛蟠家人就走此门出入。西南有一角门,通一夹道,贾蔷只要穿过会芳园从园子角门出去再过了夹道就可以到了。听说贾蔷来了薛蟠忙亲自往角门迎接,见贾蔷竟然拎着个食盒,忙让个老妈子接过去了,笑道:“你说说你,来就来呗,还带什么礼啊!可是什么新鲜吃食?”
贾蔷笑道:“哪里是什么礼,不过是煮了点茶带来给你和姨太太尝尝罢了。”
“茶?什么好茶?你难道忘了我家里就是皇商么?就算是宫里御用的茶我也都吃过的。”
薛蟠有些自豪的说道。贾蔷笑道:“说不定这个茶你就没吃过呢?”
一路说着进了客厅,薛姨妈笑着起身招呼道:“蔷哥儿来了,快屋里坐~”贾蔷站定了规规矩矩的拱手一揖道:“姨太太好,许久没有给姨太太请安,您身子一向安好?”
薛姨妈笑着让座:“好好,坐下说话,同喜,快倒茶来,再让宝丫头出来坐坐~”丫鬟同喜刚要去倒茶薛蟠却说道:“这茶倒也省了,今儿蔷哥儿人家自备了!拿几个杯子来就是了!蔷哥儿快坐啊,还等着我让你是怎么着?”
贾蔷答应一声在下手坐了,薛姨妈道:“才听说哥儿如今也是袭了爵位的人了,还没去恭喜你呢……”正寒暄着,却是宝钗同丫鬟莺儿一起从后头出来了。“薛……姑姑好……”贾蔷忙起身见礼。“哥儿好。”
宝钗屈膝点头一笑还了半礼,落落大方不见半点扭捏在里头。有一年没见了,宝钗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五官也愈发的精致好看,头上挽著漆黑油光的纂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薛蟠却已忍不住将食盒打开了从里面提出来一个保温的暖瓶来,开了盖子,顿时一股子香甜气飘散开来。“哎?蔷哥儿你这是什么茶?这可是酥酪?哦,我知道了,这是草原上的鞑子爱吃的奶茶是吧?”
薛蟠自作聪明道。贾蔷道:“是奶茶不假,不过却和鞑子吃的奶茶不太一样。鞑子的奶茶是加了盐巴和炒米的,这个却是加了冰糖的,我也是试着熬煮的,因觉得还不错,便拿过来给姨太太和你们尝尝。”
正好同喜拿了茶杯过来,莺儿便将奶茶分与众人倒了。薛蟠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了一口,而后咂咂嘴道:“好喝好喝!又有茶的香气,又有奶香味,且甜味十足!妈妈,妹妹,你们也尝尝!”
薛姨妈也吃了一口点头笑道:“果然不错,我活了这么多年竟然头一次知道还可以用奶这样煮茶的。”
宝钗本是不爱喝这些牛羊奶的,觉得腥膻,可贾蔷特意送来的,一口不喝也实在有些不礼貌。再看薛姨妈吃完了似乎是真觉得好喝,又有薛蟠一力的夸赞,宝钗少不得也浅浅的尝了一口。谁知入口之后竟没有半点的腥味,只有浓浓的奶香气和淡淡的茶香,甜滋滋又暖暖的沁人心脾,这味道真的不错!薛蟠见了便问道:“怎么样,好喝吧?”
宝钗点头微笑:“的确有趣,多谢蔷哥儿费心了,特特的送了这个来给我们尝。”
薛蟠道:“蔷哥儿,你得教教我是怎么煮的,不然以后我娘和妹妹想喝这一口了总不能还腆着脸找你要去不是?”
贾蔷笑道:“这也不难,就是把锅烧热了,将冰糖给融化了炒成焦色的,随后再将鲜牛奶加进去,混着喜欢的茶叶熬煮一段时间再把茶叶沫子给打出去就是了。若是想吃甜一些的呢,多放一些糖就是了。如果喜欢这种焦糖的略发苦的味道就把糖多熬一会儿,反之就少熬一会儿就是了。”
薛蟠点了点头问同喜和莺儿道:“你们两个记住了吗?往后就这么煮!”
吃过了奶茶,薛蟠便忍不住说道:“蔷哥儿,那天你跟我说的卖冰糖,什么大卖小卖的,我虽然是听懂了,却是跟我娘和妹妹说不明白,还得劳烦你来说一说了!”
贾蔷道:“是哪里不明白呢?”
“是……是我说的不明白!你只管再多说一遍就是了!”
薛蟠老脸一热。贾蔷道:“这冰糖姨太太和薛姑姑也都看见了,东西自然是好东西,价格比起你们现在店铺里卖的方糖还要便宜一些,虽然比本地的霜糖要贵一些,品质却也比那个要好。如果就这样放在店里卖,自然也不愁销路的。只是糖这种东西价格也不算便宜,不是寻常百姓日常能吃得起的,也就是富贵人家会买一些用来调味,还有就是果子店做点心要用,这销量本身就不是很大。我也问了,薛家的香料生意也算是不错的了,一个月也不过卖一两百斤的糖,全算下来也不过一二十两银子的毛利,实在没什么意思。”
宝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贾蔷算下来的自是有道理的,如果真的一个月只卖出去一两百斤,算一下贾蔷的利润就更少了,贾蔷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小钱费这些心思。宝钗因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想要做批,将这些冰糖发卖给神京中的其他香料店,做薄利多销么?”
贾蔷笑道:“多销自然是好的,我却不大想要做薄利。”
薛蟠嚷嚷道:“多新鲜,我还想卖得又贵又多呢!你当那些来买糖的都是傻子不成?”
贾蔷却笑道:“你们店里卖的西洋雪花洋糖不也就是霜糖加了点水压制后再晒干做成的吗?和霜糖一样的东西,偏偏你就一斤多花了二百钱,不是也一样的卖吗?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玩意是从海上坐船过来的?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就是这个道理了。你再想想,那些个买雪花洋糖的,难道就吃得出这雪花洋糖真的比霜糖好多少?他们却肯花三倍的价钱来买这个,你猜猜他们是怎么想的?”
“他们就是傻!”
薛蟠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