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知府衙门内一间小柴房里。江冕坐在一把吱呀作响的椅子上,周围十余根蜡烛照德屋内恍如白昼,江冕的眼皮似乎有上百斤的沉重,忍不住就要往下掉。贾蔷倒是没有让人对江家父子用刑,甚至责骂恐吓都没有一句,吃饭喝水上厕所也都自由。他只是把两个人分开关押,让人轮重复的问他列出来的一连串问题,唯一一点就是不许他们睡觉。江冕一开始还据理力争,什么都不承认,后来见讯问自己的人并没有动粗的意思,索性来了个充耳不闻,任你怎么问我就是一句话不说。到现在他已经熬走了三个来提问的人了,可是他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似乎随时都可以睡着。对面坐着的霍松见江冕又要睡着了,忙拿起一旁放着的铜锣狠狠就敲了一下。突如其来的锣声吓得江冕一哆嗦险些从椅子上出溜下来,忙睁开了眼。“你妈贵姓?你是如何指使林文奇刺杀林御史的?你有几个姑姑?你爹的名字叫什么?……”一连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问题又被问了出来。“我他妈不知道!我没有!别叽霸问了!我就想睡觉!”
江冕拍着桌子几乎就要崩溃。霍松则是一脸淡定的看着江冕表演,甚至表情还有些享受!等江冕闹了一通,把半天积攒的力气又都用尽了,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倒在椅子上。霍松见状忙又拿起铜锣狠敲了一下:“你妈贵姓?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江冕终于没了脾气,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任由霍松一通狂敲。霍龙走了进来打了个哈欠问道:“怎么,这小子还没招供?老三你去睡一睡吧,让我来熬一熬他!”
霍松打了个哈欠道:“没事儿,我还能扛到天亮呢,我今儿还不信了,这厮的嘴竟然有这么硬?对了,江春招供了?”
霍龙接过霍松手里的锣,凑到江冕耳边狠敲了两下说道:“早就招供了,那老头到最后竟然尿裤子了,把大人留下的问题都交代清楚后直接就在自己的尿里睡着了,睡得那叫一个香甜~”说到这里又用锣槌挑起了江冕的下巴打量了一番说道:“到底还是年轻人,这精神头就是好,估计再熬一天也没问题!不过你熬着做什么?你家里做下的事你爹都已经交代清楚,签字画押了,你还在这里支撑个什么劲儿?还承望着咬咬牙就能挺过这一关么?你想多了!现在痛痛快快的交代,说完了还能美美的盖着被子睡上一觉。哎,这睡觉多是一件美事啊~”霍龙说着又狠敲了一下铜锣:“你妈贵姓?”
----辰时三刻,贾蔷刚洗完脸正在吃早餐,霍龙便进来了。“怎么,这爷儿两个这么快就招供了?”
贾蔷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霍龙一起吃。“哈哈,大人这招熬鹰还真是有效果,也不用打不用骂,就敲敲锣动动嘴皮子便能让他们老老实实的招供了!想是这两个人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一天不睡觉就禁不住了!”
霍龙将两份厚厚的状纸笔录放在桌上也不客气,坐在贾蔷旁边抓起个包子一口就塞进嘴里去了。“这是蟹黄包……你也不怕烫?我去你慢点吃,别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贾蔷一脸嫌弃的撇了霍龙一眼,而后拿起桌上的状纸一边看一边吃包子。“不是他们养尊处优,这招别看不疼不痒的,一般人都扛不住的,你自己估计也熬不过两天去,不信你试试。不过这爷俩才一天不到就全招了确实是有点拉胯了……”贾蔷说着又伸出筷子去夹包子,却发现屉里已经空空如也了。霍龙还在吧唧嘴,似乎才吃了个半饱。“行,那两个人还睡着呢?”
贾蔷将状子折了起来揣进了怀里。“睡得跟猪一样!”
霍龙答道。“让他们别睡了,当着庞世仁的面,让他们再交代一回,让书记笔记,交代清楚后再让他们签字画押,再让庞世仁压印!看看这次的口供能不能作数!”
“是!”
霍龙又捻起一个松子鹅油卷丢进嘴里才满足的去了。贾蔷将碗里的小米粥吃干净了擦了擦嘴刚要拿着两份口供去找林如海商议,却是贾琏带着一脸怒容的甄源又快步走了进来。“贾蔷!你这是什么意思!”
贾源指着贾蔷的鼻子怒问道。他本以为贾蔷昨天笑呵呵的已经听进去自己的话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将甄家和江家被查封的盐行悉数解封,没想到贾蔷竟然变本加厉,让官差把林家父子两个都给抓了去了!更可恨的是差役只说带到衙门里问几句话,结果竟然一晚上都没放回来!甄源当时可是拍着胸脯跟江家保证,只要一句话就能把事情搞定的,贾蔷这是在用鞋底子啪啪的打甄家的脸啊!这事传出去甄源不成了吹牛皮说大话的人了吗?往后他还怎么在扬州混?因而早上一得了信就来找贾蔷兴师问罪了。贾蔷却是慢悠悠的将指着他鼻子的手给推开了,仍是慢条斯理的问道:“你在教我做事?”
“竖子无礼!”
甄源这才明白,贾蔷昨天说这句话根本就不是在虚心受教,而是在反问!贾蔷索性又坐了下来,往椅背上一靠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甄源冷哼一声道:“这里不就是御史衙门吗?你别以为你顶了个御史头衔就有恃无恐了!”
贾蔷冷笑道:“你知道是御史衙门还敢这么放肆?没错,我就是顶着御史的名头,敢问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甄源没想到一个小辈竟然对自己如此无礼,气得手都在哆嗦。贾琏也没想到贾蔷这么不给甄家面子,忙打圆场道:“蔷哥儿,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琏二叔,这事你最好别掺和!”
贾蔷看了贾琏一眼说道。“我……”贾琏一时也是尴尬无比。贾蔷又对甄源说道:“你甄家和荣国府是老亲,跟我宁国府什么相干?我跟你有那么熟么?看在荣国府的面上我叫你一声二叔,你还真当自己是长辈了?”
“好……好!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鲰生小人!你现在得意了,将来……”甄源的声音都在发颤。“将来?将来你甄家被抄家的时候可别再来求我!”
贾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的呷了一口。“你在威胁我?”
甄源道。贾蔷冷笑道:“哼哼,你是不知道还是忘了,我来扬州之前可是在如皋抗倭来着。你猜怎么着,我在如皋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你想不想听听?我发现那些所谓的倭寇里,正儿八经的倭人还不到三成,余下的竟然都是汉人!我还听说,有人招供,好像是受了什么金陵甄家的指使,因而才在沿海一带滋扰百姓、劫掠商船的,你说这事是不是很有趣?”
“放屁!贾蔷,你不要含血喷人!”
“哼,我现在没空搭理你,恕不奉陪了!”
贾蔷起身一挥袖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