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杜牧的一首《遣怀》将扬州的灯红酒绿金迷纸醉写得入木三分。还有那句“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中的十里扬州路其实写得就是扬州的一条货真价实的十里长街,两旁都是青楼妓院,勾栏瓦舍。经济繁荣、商业发达了,自然服务性产业也会跟着繁荣,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富扬春酒楼就坐落于瘦西湖畔,从二楼往外望去便是一汪春水,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青楼门口擦脂抹粉媚笑迎客的妓子。然而此时坐在雅阁里的林文安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时不时的将头上的帽子往下压一压,唯恐他那别致独特的地中海发型被人看了去。“哎哟,林公子你来得可早!”
门被推开,一个锦衣公子走进来朝林文安拱手道。林文安也忙站起身来抱拳还礼:“江公子,好久不见了!”
来人正是扬州盐商江家的世子江冕,本来林文奇和江冕不过是一起吃过两次酒,还是在那种许多人聚在一起的聚会上,二人并不熟识。林文奇也不知道为何这次江冕要单独约自己来吃酒听曲。不过他现在正是走霉运,因害怕贾蔷连御史衙门都不敢回了,最要好的高德旺和黄世隆两个也不知道为何总是躲着不肯见他。俨然已经成了孤家寡人的林文安除了让人捎信回苏州老家去诉苦也没有别的法子,现在有人请客吃酒自然是要来的。“林公子,听说你……在家里被人给打了,还被撵出来了?”
没想到江冕一点也不客气,上来就揭林文奇的伤疤。“哼,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说?没有的事!”
林文奇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江冕笑道:“林公子不必如此,我又不是来笑话你的。听说你的头发都被人给剃了?怪不得这么热的天儿还要带这样一顶厚帽子。”
说着抬手就要去摘林文奇的帽子。林文奇忙往后一退怒道:“江冕!我只当你是个朋友,谁想你竟然是来落井下石看我笑话的!竟是我看走了眼了,告辞!”
说罢就要往外走。江冕忙拦住了说道:“哎,林兄你别着急啊!我正是因为当你是真朋友,才来找你的!你看高德旺和黄世隆那两个人,平日里你风光、有银子的时候都跟你好得不得了,可现在呢?一见你落了难是不是都避而不见,连一句嘘寒问暖都没有?我却不同了,我是知道你有困难,是实打实的想要帮你啊!对了,你要走也不打紧,我这里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想必你是用得着的。”
说着一勾手身后的长随便拿过一个包来。江冕打开包,竟从里面拿出了一副假发髻……林文奇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不过却没有了要走的意思,他也不接假发,而是说道:“江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不是说了么?我当你是朋友来找你,要帮你解决你眼下的问题啊!”
江冕呵呵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假发。“什么问题?”
林文奇蹙眉道。江冕坐了下来说道:“什么问题?只怕你还蒙在鼓里呢!我且问你,你是不是被贾蔷给打了?那贾蔷是不是你便宜老子林如海的亲戚,金陵贾家、宁国公的玄孙?”
“正是……”看江冕知道的这么清楚了林文奇也不再隐瞒了。江冕示意林文奇也坐下了才说道:“可是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知道这个贾蔷是什么身份吗?高德旺和黄世隆肯定没有告诉你,贾蔷这次来扬州是顶着巡盐御史的头衔来的吧?”
“巡盐御史?”
屁股还没坐稳的林文奇一下子又站了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贾蔷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怎么可能是巡盐御史?林如海那可是前科探花,又当了几年的兰台寺大夫,这才被委以重任当了巡盐御史呢!他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子怎么会是巡盐御史?”
江冕冷笑道:“难道我还特意摆一桌酒跑来诓你不成?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怎么不想想,为何贾蔷一来就带着那么多人住进了御史衙门?难道就只因为是亲戚?为何连知府庞世仁都不敢动贾蔷?扬州城里还有什么人能让他客客气气的?为何高德旺和黄世隆现在都对你敬而远之?还不是他们都知道了贾蔷的身份,只是不肯告诉你,等着看你去撞墙磕个头破血流吗!”
“这……”江冕不由得信了七八分,又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江冕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天在御史衙门闹了一场,有多少人都看见了!只要稍稍留心打听打听,什么事问不出来?怎么,你是怀疑我江家的能耐?”
“嗨!”
林文奇一拳砸在了桌上:“难怪高德旺和黄世隆都躲着不见我,原来是因为这个!亏我还当他们是朋友!有这样的事竟然都不告诉我一声!”
江冕给林文奇倒了一杯茶说道:“现在你总算知道了,什么叫酒肉朋友,什么才是真兄弟了吧?你也别恼火了,现在看破他们二人的嘴脸也不算晚!”
林文奇叹了口气,一时也不止该骂什么好了,又问道:“江兄,你却为何要帮我?”
江冕呵呵一笑道:“这事么……不如咱们先点了酒菜,边吃边聊如何?”
说着不等林文奇说话,便朝身后做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酒席就准备齐全了。江冕同林文奇吃了一杯酒这才说道:“林兄,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你的。你也知道,现在扬州也就这么几个大的盐商,本来大伙儿都是各做各的生意,若是国家有事了还会联合起来捐钱捐物的。可现在黄家他不按套路出牌啊!总想着要把我江家排挤出扬州,他们好一家独大!这不是,他们一直给高盐运使送礼拉近乎,如今来了个贾蔷当巡盐御史了,这两个人又悄无声息的去给贾蔷送上了一份厚礼么?”
林文奇有些为难道:“这……这种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啊!本来你也知道,我跟贾蔷又不对付……”江冕道:“哎,说到底,还是这个贾蔷一来扰乱了咱们两个的好事是不是?”
林文奇一惊:“你的意思是……难不成要杀了他?使不得使不得!他若是御史,杀了他那可是谋反的大罪!是要被抄家灭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