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太初有道,神,即是道!我说:太初有道,魔,于道先!……叮铃铃!叮铃铃!一大清早,独特的铃声便响彻在大街小巷。“死人上道,活人让路!”
一名身着皂色道袍,手中摇着招魂铃的恶道士走在前头,大声呼喝着。这恶道士长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若不是身上的道袍表明了身份,旁人还以为他是一名屠夫呢!当然,也正是他的面相,才被茅山道人收入了门下。因为他不仅能镇得住身前的活人,还能镇得住身后的,死人!没错,他是一名赶尸人。在他胖胖的身子后,排成一列跟着九个黑色头罩糊脸的死尸,连上他一共十人。此之谓,“九死一生”!名字虽然不好听,但寓意可是好的!还有什么“众星拱月”、“魁星踢斗”、“一生一世”等等,只要是个好词儿,都能被他们拿来用在赶尸上。干这一行,总得有个好彩头。别看这群死尸身体早已僵硬,却对恶道士手中的招魂铃极为敏感,让迈左脚便迈左脚,让抬右腿便抬右腿,动作格外整齐划一。街上的百姓,一见恶道士和他身后的队列,便纷纷让开路来,一边议论还一边指指点点。“嘿!真是白日里见鬼了!”
“可不是嘛,真晦气!早上刚出门儿,就碰到这种事儿!”
“你就偷着乐吧,这幸好不是晚上!不然,非得吓死个人!”
“世道不安稳啊,连这赶尸的,都在白天做事儿了!”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围观之人的厌恶和畏惧之色,并不影响恶道士分毫。兵荒马乱的,他也是为了混一口饭吃而已,不值当将自己的小命儿送上,这才选在了白天赶尸。这些年来,红毛鬼子、黄毛鬼子、绿眼鬼子越来越多,这些个“洋大人”天生高人一等,站在官府的头上作威作福,肆意欺压穷苦百姓。不光光是他们逞凶,夜间更是出现了一些“西洋鬼”作祟,让他们这些道门修行之士非常头疼。这些个“漂洋过海”而来的“西洋鬼”,可不会遵循道门敕令!赶尸的这位恶道士,至今法术还未入门,也只能做些个跑腿儿的小活儿,好为将来积攒一份家业。以他的天资,想要真正入道,可是太晚了!……一路行来,天色渐暗。恶道士率领着他的“人马”,来到了小城外不远处的义庄。此时再度看去,他身后之人少了两具,想来已经入土为安了。眼前这座义庄早已年久失修,况且这些年交战重重,庄内的“住客”多了不止一倍,全都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只能用草席裹了了事,散发着一股股臭味儿。恶道士与死尸打交道多了,也不嫌弃这熏天的味道,直接在此住下。“嘿嘿!道爷我今日心情好,就为尔等超度一番,也不枉道爷我白白借宿一晚!”
虽说他不是茅山派正式弟子,但到底还是心存一份道义。他见满堂死尸无人安置,心下微微不忍,便轻声唱起了《度人经》。“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经文诵罢,一缕和煦的微风从庄外吹来,吹开了尸臭,吹散了阴气。“哈哈,一路走好!”
心中有感,他展颜一笑,向着四面八方作了个道揖。“旧客挪地方了,该是咱们新客入住了!”
口中嘟囔着,恶道士打量了下四周,上前推开了一个简陋棺木,棺盖顺势落到了地上,顿时发出咣当一声!他如法炮制,又掀开了另外几具棺材,似乎在挑选着什么。“升官发财,升官发财啊!”
每打开一口棺材,他便说上一句吉祥话。几番比较后,他终于相中了一个。“你看看,本道爷对你多好!这几‘人’中,哪个有你的待遇高?”
“就连道爷我,也舍不得住,把最好的留给了你!”
“日后,你可千万要记得道爷的好啊!”
庞道士望向了身后的几具尸体,眼中满是得意。叮铃铃!叮铃铃!这次,他又摇起了手中的招魂铃。只不过这次,与白日里的节奏,大不一样。七具尸体中,其中一位迈开了僵硬的步子,随着他的铃声一步步上前。等铃声一停,那位也停在了选好的棺木前。“这位先人,您先请吧!”
恶道士来到那位的身边,用力一掀,便将其放倒在棺木之中。那位“先人”,乃是他此行获得的宝贝。无论是将来自用,还是献给门派,都是大有可为!“睡吧!好好睡吧!”
安置好那位之后,他草草吃了一些干粮,也爬进了一具棺木中,安心休息起来。其他的死尸,就是不知疲惫的守卫,“尽职尽责”守着夜。一夜平安。第二日一大早,恶道士便从深睡中醒来,一路的困顿早已消失无踪。他伸了个懒腰,从棺材中爬出,看向了身旁。棺木之中,空空如也!一下子瞪大了双眼,急得他连忙环顾四周。“一,二,三……六!”
一连数了好几遍,只剩下了六具尸体。“啊!我的老铁!道爷我的老铁啊!”
“到底哪个天杀的混蛋!啊……”鬼哭狼嚎之声,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天生的一具“铁尸”,从他手中生生丢失了!要知道,这具铁尸可关乎着他的身家前途啊!只要用心祭炼一番,哪怕成不了肉身永固的“金尸”,一位“飞天银尸”也有很大希望。可是如今,一切成空。“这天杀的世道,道爷我……”“道爷我……服了!”
痛哭宣泄了一阵后,恶道士终于收拾好了心情。命里无时莫强求,所以他,认命了!再度摇起了招魂铃!叮铃铃!叮铃铃!随着铃声的调子,这一次,所有死尸的动作,明显加快了数分。“咦?道爷我,这是要发达啦!”
恶道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当即静坐下来凝神调息,内视周身。这一内视可不得了!郝然发现,松散的法力汇集一处,竟然凝结成了一枚法术符箓之种。符箓之种浮在丹田之中,一张一缩间自发吞吐着天地元气,给他带来全新的体验。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恶道人,他,真正入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