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后金境内战火四起之际,辽阳以东八里处的东京城中几乎满城素缟。
原来自“恭顺王”孔有德战死关内以后,其部下折损泰半。 而这东京城作为孔有德封地的治所,除了留守的满人以外,基本上都是孔有德的部属。 故而,此仗一败,东京城中几乎家家戴孝、户户披麻,其中极尽哀荣者又以“恭顺王”府为最。 如今夜色已深,恭顺王府内灯火辉煌,几个身着孝服的男女正跪在一排牌位跟前。 其中为首的那支牌位上书写着“先祖至圣先师孔公讳丘生西神位”,最末的那支牌位上写着“先夫孔公讳有德君生西莲位”。 为首一妇人,正大声教导道:“先祖至圣先师,乃天生圣贤;汝父恭顺王人臣之至,文武兼备、忠勇盖世,继而以身殉国,名传千古。”“今汝父为‘顺贼’所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兄妹二人理当同心戮力同心,报仇雪恨!”
那女子声音刚落,果然有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异口同声应道:“戮力同心,报仇雪恨!”
“好,啐他三口!”
那妇人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旁边挂着的一副画像道。
只见那画上之人,白面无须,一脸阴沉狡诈,若非若非长着一副方脑壳,倒是和逝去的洪太有几分相似。 而就在那画像旁边,正端端正正的写着“顺贼”两个大字。 原来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孔有德的王妃白氏,配在她下首的则是孔有德的侧妃李氏。 而正在接受教训的两人,正是孔有德之子孔廷训和女儿孔四贞。 如今孔有德已经兵败身死,那多铎又刚刚即位,为了笼络人心,稳定政局,谥其“武壮”,使其子孔廷训继任“恭顺王”。 只是其子尚幼,不能主事,故而由王妃白氏代为管理和教育。 这孔有德在中原汉地人眼中固然是大汉奸、大逆贼,死不足惜,而在其妻子眼中那自然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其以身殉国,堪比关云长、岳武穆。 “呸!”“呸呸!”
那孔廷训和孔四贞闻言不由纷纷站起来,向那画像啐去。 只是好巧不巧,轮到那孔四贞啐时,那一口唾液正好啐在了画像的嘴巴上。 按理说这倒没什么,只是女孩子情窦初开,略知男女之事,只觉得被仇人占去了便宜,不由又羞又恼。 “四贞,你愣那干什么,还不陪你兄长练习武艺!”
就在这时,白氏的声音实时响了起来。
“哦。”孔四贞闻言连忙向嫡母施了一礼,然后取了一根枪杆,摆了个架势。
那孔廷训见孔四贞做好了准备,不由上前一步打了过来。 孔四贞连忙用力磕了一下,枪杆与枪杆相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就在孔廷训枪杆被撞开的瞬间,孔四贞向前一步,摆出一个作势欲刺的架势。 遂后,两人各退一步,然后又“邦邦邦”的相互敲击了起来,看起来极为滑稽。 然而,就是这极为滑稽的动作,其实一招一架之间都充满了杀机。 当一方把另一方的枪杆磕离中线都时候,下一记就是杀招。 只是两人以演练为主,引而不发罢了。 “廷训,如果这是战场,你早死十次八次了!”就在两人交手了十余次之时,白氏突然开口喝道。
本来这两兄妹从小一起练到大,互相知根知底。 只是这孔廷训愤恨于父亲之死,每次都忍不住抢攻,反倒被妹妹孔四贞抓住了机会,十停输了七停。 “你父亲是怎么死的?是冲入敌阵之中,被‘顺贼’活活累死的!”白氏不由怒斥道。
“在战场之上,鲁莽和怒火除了蒙蔽了你的理智,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帮助。如果你不能克服这些,只能妄送了性命。”“柔可以克刚,弱能够制强。时机不到,我们只能隐忍。”
孔有德说怎么死的,白氏对此再清楚不过。 他这个人就是太过于胆大,敢于冒险,结果把自己葬送了。 如今她看着孔家的这一根独苗越来越像他的父亲,她忍不住开口呵斥了起来。 “对......对不起,娘亲!“孔廷训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服气,但是仍然不敢顶撞自己的母亲,不由连忙致歉道。 “你啊,你......”那白氏如何不知儿子的心思,不由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头道脑门。 然而,就在她话还没有说完之际,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白氏不由连忙放下刚才道话不提,开口向门外问道:“怎么回事,都乱嚷嚷什么?”
“夫人,夫人,不好了,听说外面‘顺贼’打过来了,正在天佑门、德盛门和辽阳留守交战。”
“什么?”
那白氏闻言脸色一白,不由惊问道,“不是说‘顺贼’在关内吗?怎么跑到关外来了?”
自从孔有德死后,白氏妇人当家。 虽然她颇为精明能干,却因为身份问题,无法与后金权贵多做接触,这导致她对近几个月的形势一无所知。 依照她的心思,“顺贼”还远在数千里之外,怎么也没有想到突然就摸到自己家跟前了。 “快,快召集咱们‘天佑兵’,准备御敌!”
好在那白氏跟随孔有德颠簸多年,颇有些见识,闻言连忙果断的下令道。
“喳,奴才这就去办!”随着白氏一声令下,门外奴才连忙应了。
这个时候,白氏这才转过身来,郑重的看着孔廷训道:“廷训,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为娘身为女子,不能代领‘天佑兵’上阵,现在全靠你了。”
“如果你是孔家的男儿,就披挂上铁甲,带领他们去击退‘顺贼’吧!”
“此战若能成功,不但能够在你父亲旧部之中建立威望,更会受到‘陛下’另眼相待!”
“娘亲,我也要去!”
孔四贞闻言,不由连忙主动请缨道。
“你和母亲坐镇孔府,外面有孔家的男儿就够了!”不意白氏摇了摇头,拒绝了孔四贞的提议,反倒下令道:
“且取你哥哥的铁甲来,母亲今日亲自替吾儿披上。”“哦。”
孔四贞弱弱的应了一声,然后向铁甲处走去。
然而,还没有走多远就看到了“顺贼”的画像,她忍不住上前又猛啐了一口,这才开心的蹦蹦跳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