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受伤的大毛犯人,马老板连忙和胖子跑过去。“怎么这么不小心?妈的,赶快处理一下,还有那么多活没干呢!”
胖子一副恶奴的模样。“那个谁……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些,弄完继续干活,这么点伤,就不要找大夫了……”马老板自然是要唱红脸的。把鱼刺给受伤的大毛拔掉,随便拿出一点药膏,糊弄了一下,找了一块破布给大毛包扎起来,可不能太细致,太走心就穿帮了,好在谢廖沙正在和几个守卫吹牛打屁,没人注意这边的情况。“你是北方来的?”
大毛低声地开始说了一句切口。……马老板却没有反应,面部表情有点呆滞的看了大毛一眼,接着把眼睛一瞪啐道:“麻蛋,什么北方南方,老子看你脑袋有点方……赶快干活!”
大毛看了马老板一眼,表情复杂地悻悻回去继续干活了。从新京监狱出来,和谢廖沙分手之后,胖子向马老板问道:“怎么?没和那个毛子接头?”
“接个屁,这个鱼刺也是假的!麻蛋,一出口一股大碴子味,差点把我给蒙了……”马老板没好气地说道。“就是,这种情况本能反应应该是母语。”
胖子也沉吟道。“这次应该是鬼子的试探,他们怀疑一切,说不定我们一到新京就被盯上了,所以才有今天这出,不过他们太贪心了,想一石三鸟……”马老板解释道。“还好你老人家警觉……”胖子叹道,说罢也没有作声,闷头开着车,留给马老板一些空闲,让他好好捋一捋思路。马老板心情有些沉重,要是一来新京就被盯上了,自己这次任务恐怕凶多吉少,看来在敌人的重重铁幕下进行情报工作的确和国统区完全不同。不过只是盯上了倒是两种可能,一种就是简单的怀疑而已,另一种就严重了,专门针对这次行动,鬼子是放长线钓大鱼,准备利用“鱼刺”,既抓住鱼刺,又破获两边的情报组织,关东军情报部门果然不是吃素的。麻蛋,狡猾的鬼子,好在自己今天没有大意,首先自己和胖子都化了妆,化妆倒是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处理的,就是掩盖两人平时的面部特征而已。而且自己也保持了警惕,没有贸然和那个假毛子鱼刺搭话,要是对了切口,估计今天就很难出来,或者后面就该有尾巴了。就在马老板心念电转,抽着哈德门想辙的时候,新京监狱典狱长犬养久智正在给和知鹰二躬身汇报。“阁下,目前看来皮草行的人没有可疑。”
犬养久智汇报道。“什么情况?”
和知鹰二诚恳地看着典狱长问道。“您安排的内线今天给他们对暗号,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这几天除了干活没有一点动作。”
“情报工作是很复杂的,不能只看表象!当然犬养君,术业有专攻,这不是你的工作范畴,继续监视这些人吧。”
和知鹰二有些疲惫地说道。犬养久智走后,夏目文运敲门进来,对和知鹰二汇报道:“机关长,需要采取行动吗?”
“不用,我们的目的是抓住和鱼刺接头的人和他的上下线,现在鱼刺是这群人里哪一个?或者在不在这群人里还不知道,随便抓一两个人那是警察厅那些笨蛋才做的事情。”
和知鹰二轻声说道,对于助手或者所有日本同僚他都是保持了自己一贯的风度和礼貌,对于其他人他则从骨子里带着轻蔑。“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吩咐各个单位,加强戒备和搜索,尽快找到相关线索……”夏目文运说罢也退出了办公室。夏目文运走后,和知鹰二的头又有些疼起来,不过比起前两天已经好多了,工作果然是治疗的最好药物,现在要做的就是一鼓作气拿下鱼刺和接头人。还是继续努力吧,想到这里和知鹰二拿起电话,接通了宪兵队的电话。“叮叮……”这个时候马晓光宾馆房间的电话也响了,他还是没有接,电话还是响了两次,第一次响了两声,第二次响了三声,然后就挂断了——这是对方的暗号,难道又要去接头?不管是不是,还是得先去看看,叫上了胖子,随便找了个感冒头疼的理由报备给了宾馆,开着车飞快地前往医院驶去。天阴沉沉地,好像又要下雪了。刚停好车,来到医院大楼下面,却听得楼上“轰隆”一声巨响,一阵巨大爆炸声传来,接着是几声枪响……马老板和胖子是职业特工,听到枪响的一瞬,差点本能的反应,做出战术动作。不过好在马老板反应较快,现在两人是关内来的图扬图森坡老板主仆二人,可不是特务处的黄金搭档,两人连忙站在一旁,惶然地看着医院大楼。就在这时,眼前黑影一闪,一个白色的人影从大楼的楼顶一跃而下,接着重重地摔在了积雪的地面上,殷红的鲜血流在了雪白的地上。“詹医生!”
马老板心里暗叫一声。詹医生已经没有了呼吸,白色的衣服和白色的雪地,慢慢地融为了一体。天色更阴了,雪花开始慢慢地飘落。“图先生,你们怎么在这里?”
马晓光身后传来那个阴森森的声音,正是和知鹰二刚刚下了车,快步往大楼方向走去。“感冒了,头疼,过来拿点药,正好碰上这出,太吓人了,德彪啊,快扶一下少爷我……”马老板头晕地往一边倒去,胖子连忙将他扶好。“这天气是很容易感冒,大楼现在是封锁了,你最好不要上去,换一家医院吧……”和知鹰二说道。“谢谢和知桑,德彪啊,我们另找个医院吧,太吓人了。”
马老板说着和胖子上了汽车,很快地出了医院。车上,两人都没说话,情况不言自明,詹医生一定是知道自己暴露了,赶在两人到来之前以这种悲壮的方式给二人和自己的其他同志预警——不这样做不足以闹出大的动静,不足以让同伴们知道,而且爆炸也有利于销毁相关的证据。这就是敌后的情报工作,你永远不知道危险和死亡什么时候来临,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马晓光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十年,还有很多像詹医生一样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人会以各种方式牺牲,他不确定会不会包括自己和兄弟们。但是,时间不允许马老板和胖子再做考虑了,敌人的强大和缜密虽然也超出了预期,自己肩上的任务容不得自己继续犹豫,接下来还是要把行动继续下去。……第二天,马老板和胖子照旧和谢廖沙一起去了监狱监工,不去更不行,贸然这样打退堂鼓,马老板自己心里过不去不说,关键更容易引起有关方面的怀疑,还是一切照旧吧。不过今天活干了一半的时候,刚放过午饭,却听到院子外面一阵喧哗,声音大多是俄语,马老板和胖子自然是听不懂,却见下面干活的大毛们有些喧哗。向谢廖沙一问,方知这是近日东正教的圣母献堂瞻礼节将要到来,一些罪名不重又有些关系的大毛们向狱方申请了外面的神父进来诵经……听到外面的同胞可以接受主的赐福,院子里的大毛们不淡定了,纷纷要求也要接受祝福,所以喧哗起来——万一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些大毛们闹事各怀心思,绝大多数都是跟着起哄,这种时候能放放风也是好的,至于对主和圣母是否虔诚就看个人内心了。哪些人可以接受主的赐福狱方心里是有数的,和起哄的大毛们略扯淡了几句,狱方征求了皮草行的意见,也把这伙干活的大毛放到隔壁院里一起接受主的赐福。本着好奇的心思,马老板和胖子,在院门外往里看了一眼之后,顿时心里了然——台上这位不是二道沟东正教堂的瓦耶里神父吗?庄重肃穆的祈福之后,一些虔诚的大毛排着队去神父面前开始忏悔。“老板,有蹊跷……”胖子撸着鼻涕遮着嘴低声说道。“啊嚏……我们不要管,什么都不要做。”
马老板打了个喷嚏低声道。说到这里,两人打定了主意,远远地蹲在院子外面,像看西洋景一样看着大毛们的仪式。过了一会儿,前天手受伤的大毛正跪在瓦耶里神父面前虔诚地祈祷……神父突然睁开了眼睛,按了一下手中的十字架,十字架一下伸出一个锋利的刀尖,在日光下闪着白森森的寒光。趁着众人惊愕之际,瓦耶里神父出手如电,一下将刀尖扎在了跪地祷告的大毛的脖子上,神父手法很准,正中要害,鲜红的血像箭一般激射出来,到处是一片血红。奇变突生,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都没想到在这戒备森严的监狱里,神父会用如此决绝的方式牺牲自己除掉敌人。大毛苏维埃特工的坚忍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没有等下面的人冲到面前,神父调转刀尖往自己的胸口刺去……变乱一生,所有人都打乱了,只听人丛中不知是谁用俄语喊了一声:“快跑!”
院子里所有的大毛一听,有事没事的全都乱作一团,当然也不算乱,所有人虽然各跑各的,却又方向一致,都一窝蜂朝大门方向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