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点点头,原来那消息是假的啊,这样他们就放心了。但是善良淳朴的老百姓并未想到深远,楚樘却早已经皱着眉头无法舒展,百姓们竟然都听到了军粮不足的消息,这说明消息是军营中有人传出去的,而且这消息一传出去,别说岭川城的人了,就连敌军只怕也知道了,恐怕敌军会趁机攻打岭川。现在是将士们最疲劳的时候,如果敌军此时进攻,城墙危矣。年关将至,京城里却因种种变故,笼罩在一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里,跟往年不一样,全然没有热闹喜庆的影子,将军府里面也是一样,以往在年关前几日,楚呦呦会命人把红绸红灯笼挂上,看上去一派喜庆,然而今年,因为楚樘不在身边,而且孩子即将要出生,楚呦呦为各种事情烦心,根本没有心思去管什么新年新气氛了。最令楚呦呦担心的还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楚樘,如今朝堂局势今非昔比,太子被囚,皇帝病得起不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皇权还在皇帝手上,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现下掌权者已是重新自由出入皇宫的二皇子。二皇子得势的另外一个体现就在郑思晴身上,近几天郑思晴似乎心情又好了很多,每天都来楚呦呦这边走一趟,虽然她仍然避而不见。除夕夜的前一天,天气晴好,气温也很神奇地上升了不少,于是楚呦呦拖着难以行走的身子来到花园的躺椅上躺着,刚一出来不觉得,待风一吹来,楚呦呦便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冬末的天气,饶是太阳艳烈,风也还是冷的。王婷儿赶紧去房里拿皮裘来。这一离身就叫郑思晴钻了个空子,她身着艳红锦裙长袄,打扮得十分艳丽,倒是很衬如今这个新年将至的时节,只不过未免跟这个死沉沉的气氛太不搭。郑思晴走过来,阳光落到她的身上,楚呦呦只觉得刺眼极了,微微蹙了蹙眉。郑思晴不待楚呦呦开口,便自顾自地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笑意融融地说道:“姐姐,近几日就要临盆了罢?”
楚呦呦还没回答,就有一道微怒的声音传来:“郑姨娘你怎么来了?夫人说过不想见你的。”
郑思晴登时怒了,杏眸圆睁,厉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敢如此跟我说话?”
现在二皇子掌权,她的腰板也挺得直了,说话多添了不少凌厉,好像她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似的。楚呦呦本来并不在乎别的,然而她谩骂婷儿却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当下便沉下脸,愠怒道:“郑思晴,婷儿说得没错,我不想看见你,你还是走吧,省的我喊人将你赶出去。”
时至今日,楚呦呦也懒得跟她再废话,而且现在她烦心得紧,肚子也开始有点不适,她没有功夫跟她纠缠。“哼,姐姐好大的威严。”
郑思晴漾出冷冽的笑意,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可不晓得等将军府没落了,你不再是将军夫人,你是否还能这么神气呢?”
郑思晴见势不妙,正要动手赶郑思晴走,楚呦呦却问:“你此话何意?”
楚呦呦知道郑思晴这个人,没影的事情她是绝对不敢拿出来说的,此刻说出这样的话,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果然,郑思晴拨了拨额上的碎发,嫣然一笑,眼中又含了无限的冷意。“姐姐难道不知道么,西北军营的粮草已经不足,行军大为受限,将军几次上书请求朝廷运送粮草,却没有得到结果,如今暗地里执掌皇权的人是二皇子,以他和将军的仇怨,姐姐应该知道,他是绝对不会派发粮草的,所以……”所以,为了报私人恩怨,二皇子就狠心置西北十万大军于不顾么?二皇子这个人未免太阴狠了些。楚呦呦似乎感觉到身体突然一震,服下剧痛,好像有液体正在流出。只听得婷儿一声惊叫:“夫人,你……羊水破了,”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之前曾经请教过稳婆一些关于临盆的征兆,所以她现在非常笃定,孩子就要出生了,于是她转头吩咐丫鬟:“快去,快去把稳婆喊过来!”
早在半个月前,稳婆就已经住在将军府,随时等候传唤。见楚呦呦就要生孩子了,郑思晴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嫉妒,为什么这个女人就这么好命,哪怕是这个时候了,还有一个孩子可以作为寄托?不过就算这样,她也不愿意让她就这样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于是她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但是还没开口就被婷儿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只听见她说:“离殇,把这个疯女人给我绑起来扔到柴房去,锁上,永远都别让她出来。”
郑思晴一愣,正要转身跑出去,眼前已经闪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来,目光凶狠地朝她逼近。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嘴唇颤抖:“你……”“敢”字还没念出来,人已经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此时,楚呦呦已经疼得冒汗,离殇先没有管郑思晴,而是转身过来,将楚呦呦抱回房间去。整个院子顿时乱作一团,婷儿算是临危不乱,赶紧命人去烧热水,因稳婆就住在府里,所以很快就来了。离殇是男人,这时候便自行退了出去,先按照听他人所说,将郑思晴关到了柴房,以防止她再出来作怪,然后他又回来守着院子。房间里进进出出的丫鬟很多,里面不断地传来夫人声嘶力竭地喊叫声,饶是身为男子的离殇,听见这样嘶竭的喊声,也不禁心颤胆寒,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九死一生,他以前没见过所以并不相信,但是现在他信了。不知道这样的叫喊声持续了多久,离殇也不晓得自己在院子中踱步踱了多少个来回,终于听见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然后便仿佛能听见里面的人纷纷都松了一口气,随后清楚地听见稳婆欣喜地禀报:“恭喜夫人,是个漂亮的千金!”
楚呦呦已经累得不行,在抱了抱刚出生的女儿之后,人困得不行,把孩子交给婷儿抱着,便沉沉地睡过去了。原先凌乱的房间已经让丫鬟们迅速收拾干净,楚呦呦在内室睡觉,外室只有王婷儿和离殇两个人,很是安静。婷儿抱着粉粉嫩嫩的小娃娃,笑得一派温柔,孩子很乖,自从刚出生时啼哭之后,现在睡得正是香甜呢。离殇走过来,小声地问道:“我可以抱一抱吗?”
婷儿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他的怀里,不停地提醒着他要小心。离殇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忽然觉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抱,是竖抱呢,还是横抱呢?婷儿见到他那副笨拙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可爱,于是耐心地教他。楚呦呦醒来时已近黄昏。婷儿抱着孩子在房中踱步,见楚呦呦醒来,赶紧走过去,压低声音道:“夫人,你醒了?”
楚呦呦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抱孩子,婷儿则出去吩咐厨房端些膳食过来。孩子仍然很乖地在睡着。楚呦呦这样看着怀中的小人儿,心里一片柔软。她终于有孩子了,她和楚樘终于有孩子了。楚樘如果知道他们的女儿已经出生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吧?一想到楚樘,楚呦呦便不由得想起了郑思晴说的话,心头像是被针头刺了一下,隐隐作痛,须臾后,她又安慰自己,楚樘一定会没事的,他已经征战无数,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平安归来,这次也一定可以的。身在西北岭川的楚樘和将士们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原本一直在等待朝廷的军粮,但是等了十几天,军粮仍然没有到,军中是士气大降,楚樘也愁的眉目难展,现如今军中的粮草最多还能够坚持半个月,不能再长此等待下去了,得想想办法才行。可是没等众人想出办法来,京城却来了圣旨,圣旨上明确命令楚樘立即攻打齐阳关,这令军中将士们怨气骤生,粮草粮草不派,居然还让他们攻打齐阳关,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送走信使后,楚樘召集副将们开会,大家一致认为,现在的情况守关都很难,攻打齐阳关根本就是自取灭亡的事情,这个时候解决粮草问题才是首要。再三斟酌之下,楚樘作为主帅,决定违抗旨意,先守关不动,派人去就近的城关借粮草。然而现在正值寒冬,不管是哪里,存有的粮食肯定都不会多,所以要兵分多路,多去几个城才行,但是考虑到时间的问题,太远的地方肯定又来不及,所以决定分别取最近的黎阳城、司水城以及慕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