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钦差去往军营押解楚樘回京的这段时间里,呦呦在皇宫亦不好过。怀着身孕的她本就不适,还要天天被梅妃拉去“谈心”。被梅妃教训过的郑思晴在梅妃面前倒是不敢放肆了,于是变着法的通过帮梅妃挖苦呦呦来博得梅妃的欢心。呦呦一直在想办法出宫,但是机会难寻。在这深深宫苑里,她能得到的消息真是太少了。现在外面是什么局势,她完全不知道。越是这样,她就越担心身处漩涡中的楚樘。无奈之下,她想到了那些养在城郊的死士。现在这种情况,将军府说不定已经有人在盯着,那么死士绝不能藏在将军府。那么只能先想办法传令出去,让那些死士做好随时出动的准备,必要时候还能有所帮助。日子在呦呦的担心与谋划中渐渐过去,直到那天早晨呦呦所住的宫殿周围突然增加了数倍的侍卫,连梅妃和郑思晴都不能来见她。这时呦呦才发现事情有些地方远比她估计的还要严重。婷儿出去打听甚至偷听,才大略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她自己害怕极了,生怕将军真的出什么事。但是她又不敢将这些话告诉呦呦,她知道,她家小姐现在是绝对不能受这么大刺激的。看着婷儿的表情,呦呦心底一颤。她太了解婷儿了,只有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她才会违背她的意思,选择隐瞒。呦呦鲜见的对婷儿发了火。逼问许久,终于知道了楚樘被手下人在御前告发的事情。呦呦的手使劲捏着椅子扶手,咬紧牙关,一直强撑着让自己不要立刻跑出去找皇帝理论。她的楚樘,她的丈夫,她的将军,怎么可能做出通敌谋逆的事情!“不!我不相信!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绝不会!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我楚栩栩绝对不会相信那些污蔑我丈夫的谣言!”
栩栩猛的站起来,泪水在眼里生生被逼回去。她语气铿锵,像一头无畏无惧的幼兽,坚定不移的相信并保护自己的亲人。“小姐!小姐你千万不要动怒啊,您还怀着孩子呢,您想想您和将军的孩子啊!”
婷儿扶着呦呦,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若是这个孩子再保不住,她的小姐该如何承受得了?“婷儿。我没事。”
呦呦看着因为担心她而哭的泣不成声的婷儿,把她拉到身边,抚摸她的后背。过了稍许,呦呦不似刚才那般激烈,但是依旧坚毅:“我和他的孩子,不会连这点苦难也忍受不住。他还要陪着他娘亲,把他爹爹带回家。”
当皇帝来到呦呦住的宫殿时,呦呦已整理好情绪,恢复了平日里平和沉静的样子。至少表面如此。虽然发生了如此大的事,但此时坐在上首的皇帝却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般,依旧如初见那般疏朗的对呦呦笑。他看着呦呦从容不迫的给他行礼,有条不紊的命令宫人上茶,再低眉敛首的问安,心里对她愈发的好奇。据宫人来报,一个时辰前的她尚且激动悲伤的恨不得杀了他,一个时辰后,她竟能如此安静温和,分毫不差的给他上茶。这个女子,心里到底有多大的能量?趁着喝茶,皇帝垂下眼帘,遮住了所有心事。这般女子,真的能如她表面那样淡薄,毫无野心?说实话,阅人无数的皇帝,不信。“楚卿的事情,楚夫人可知道了?”
皇帝放下茶盏,温和的对呦呦问道。“臣妇斗胆,敢问将军出了何事?”
呦呦微微蹙眉,话语里带着一丝不解。皇帝没想到她会装作不知,竟楞了一下。但是这本该算做欺君的话,他却生不起气,只觉得眼前这女子更有意思了。楚樘叛乱的事情暂且不提,他倒想看看,他身边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楚卿拥兵自重,谋逆不道。”
皇帝盯着呦呦,一字一句的说。呦呦起身,缓缓的跪下。但是却大胆的仰起头,直视皇帝:“回陛下,除非将军亲口对臣妇说出此话,否则,臣妇绝不相信将军会背叛陛下。”
“哦?这话,夫人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陛下。将军是臣妇的丈夫。臣妇自小学习礼记,铭记夫为妻纲四字。将军未曾有过的念头,未曾说过的话,臣妇便绝不认同。同样,将军是陛下的臣子,亦铭记君为臣纲四字。若是陛下认为将军谋逆,那么将军自是要遵从陛下的判决,无有怨言。”
楚栩栩回答的不疾不徐,但偏偏每句话都暗藏深意。夫为妻纲,是说楚樘从未有过谋逆的心思。君为臣纲,是说皇帝若因为认为楚樘谋逆而杀了他,楚樘会遵命。那么既然楚樘做到了君为臣纲,那又何谈谋逆呢?不得不说,呦呦其实是在赌。赌皇帝其实也不是完全相信楚樘谋逆,赌皇帝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欣赏,赌,皇帝还用的上楚樘,不愿意就这样葬送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将军。皇帝听后,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渐渐收了笑容。他微眯了眼睛看着呦呦,良久,方才缓缓的从唇齿里吐露出两个字:“大胆。”
呦呦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扶着她的肚子,向皇上行一个大礼。但她的礼还未行完,就被皇上身边的人小心的扶了起来。未等呦呦开口说话,皇帝便站起身,往出走去。呦呦看着他已不算年轻但仍旧挺拔的背影,耳边传来他优容的声音:“楚卿忠君也好,谋逆也罢,朕自会查个明白。今日之事,不会有人多嘴。”
直到皇帝一行人出了宫殿,呦呦方才松开紧握着的手。婷儿扶着她坐下来,看着她沉思的样子,便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今天,不光是皇帝来试探她,她更是在试探皇帝。外面的那些传言,到底是传言。谁能真正猜的出帝王的心思?可通过这一番话,呦呦却能感觉到,皇帝未必就完全相信了“楚樘谋逆”。只是,若非皇帝透露出意思,这漫天的流言蜚语又是怎么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