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是封闭的,仅有的光亮是来自每间牢房里的小窗,说是窗还不如说是壁洞,那窗口估计是为了防止犯人们逃走,建的时候还不到人一个手臂的长宽,不过还算通风。往下看,牢房是由一根一根的木头建成,每个柱子的粗细足有成年男子的手臂那么大,都是实心木,门上被衙役用大铁链栓住上了锁,除非有钥匙,否则都逃不出去。楚樘就坐在其中一间牢房的角落里,他脑子还在想的是公堂之上,县太爷毫不掩饰的狗腿巴结恨不得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到何博顺跟他父亲何员外身上时的模样,心“哗”的一下就凉了,如今看来何博顺之所以能够在城中在这四里八乡欺男霸女横着走的行为,他瞬间就了然这位县太爷跟何员外家有所勾结,至于勾结到什么样的程度,从案子审都不审就草率结案就能看出,一下公堂,他就被关押到牢中,不知道哟哟知不知道这件事,她知道了会担心成什么样,至此,楚樘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旁边有人发出动静,楚樘这才注意到他的这间牢房里还关押着好几个犯人,那几个人的模样长得甚是出奇,倒不是说长相。天色渐暗,牢壁上点了两盏油灯,不长的灯芯摇曳着微弱的黄光,狱官给囚犯们拿了饭菜,狱官也不是苛刻的,这饭菜好歹有白饭青菜外加一碗水,算不得美味,填饱肚子还行。时辰还早,心里藏了事,楚樘也睡不着,他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可也不是一个沉默内向的,此刻倒是跟同牢房的几个囚犯聊了上来,话语中,楚樘得知,那个矮个子的叫李一,是城里卖果子的,一日,他摊上来个位少爷,吃了果子不给钱,说是他的果子不够酸,不由分说的就砸了他的摊子,这李一无缘无故被这么欺压,自然不服气,就把那位少爷告上官府,结果谁曾料到,那县太爷早与那少爷家有勾结,反过来说他一个果子敲诈那位少爷十几个银两,这等无理的事让那位少爷一气之下才掀了他的摊子,最后那位少爷无罪释放,他就被关起来了。另外一个青年是个高瘦的,就是瘦的太过,整个人看着像跟竹竿,还有一个胖子,肚子圆滚滚的,性子很老实敦厚,尽管他们都长得特别了些,家世也不甚出奇,可偏偏相同的一点就是他们都是得罪或是冲撞了有钱有势的富家子弟被栽赃陷害进来的。“我泱泱大朝人才辈出,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楚樘是个实在人,听完大家的经历之后气也就起来了,天道不公,天子脚下贪官污吏泛滥横生,有钱有势的仗势欺人,而他们这些穷苦百姓非但无法让他们的父母官讨回公道,还落得牢狱之灾的下场。“楚兄弟,认命吧,那县太爷只认银子不认人,谁叫我等是平民百姓无权无势呢。”
李一唉唉叹了口气,刚进来的时候他也气的跟现在的楚樘一个模样,可再气又能怎么样,如今灾祸四起,北地连年干旱,上面的大官救灾还来不及,又哪里会注意到他们这里,久而久之他心里头的那点埋怨冤枉不公也被不断的劳力鞭子给磨没了。何况官官相护,就算为人清廉的大官知道了,那真的会为了他们这些平民劳心劳力吗?他们这里地势较低,又处在大河下游,为防止水涝,两年前朝廷下令拨了官银让官员修建堤坝,可倒好,居然让他们县太爷监督,那县太爷贪得无厌,为了节省了工钱,贪吃进囊袋里,竟让他们这些囚犯去劳力修堤坝。想到此,李一心里又不免的有些悲哀,民不与官斗,那是因为没有这个能力去跟官斗。听着李一完全不抱希望的认命话,楚樘不由蹙眉,如果一个人没有了希望期待那尚可理解,但一群人都是这样,那这个问题就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那个高个子的竹竿冲楚樘挤了挤眼,他看了下四周没有衙役官来巡逻,悄悄朝着楚樘这边靠近,对着楚樘轻声道,“楚兄弟,实话跟你说了吧,也不是兄弟们不曾反抗,但那黑心又贪得无厌的县太爷在这城里权势滔天,岂会让人反抗他,就算你不怕事有能耐闹上一闹,可你家里人呢,你爹娘妻儿怎么办,他们可都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幼,讲真的,就在你我进入这大牢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家人就都在他们手里头拿捏着。”
高个子一脸愤怒,又不得不隐忍住,为了家中二老跟媳妇孩子,这牢里有多少人不是被迫着认罪然后给县太爷那个狗官奴役,忍受这世人的骂名跟无人可诉的屈辱。听到这里,饶是镇定的楚樘也不禁扭曲了脸,这狗官,竟敢如此无耻,世上是有贪官,贪官不是好官,为害百姓也不是没有听过,但从没有一次像今天听到的感触大,如果县太爷敢对哟哟她们母女俩做什么,那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让那个县太爷付出代价。是夜,一座民宅的小院里,女人披着大兽皮毛做成的披风在院中踱步,水灵灵的大眼睛时不时的朝着门口张望,好像在等着什么人。时辰还早着,老妇人也没有睡意,自从吃完了晚饭,楚樘还没回家,哟哟心里就开始有种不安的感觉,特别是见楚樘还没回家,平时不管事情再忙,他都会回来陪她一起吃饭,但今天却是个例外,晚饭没有回来用也就罢,这申时都过了,他还没回来,哟哟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无能为力的她只能在院里张望等着楚樘什么时候回家。“哟哟,时候不早了,你快点去歇着吧,天气寒冷,你的体质耐不得寒,听娘亲的话,快回屋歇着,楚樘过会儿就回来了。”
老妇人瞧着哟哟一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看了下哟哟等待的时辰,最后还是看不下去了,不由搓了搓干瘪粗糙的双手慢步上前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