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瑭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会儿,谨慎起见,还是先小心地跟他保持了点距离。
她环顾四周,确信这里应该是幻境之类的地方,只是不清楚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是因为神殿燃着的香还是什么? “我要怎么回去?”赵玉瑭问,她身上有逃跑时不小心划到的伤口,但已经没再流血了,这个地方充满着怪异之处,明显不如神殿安全。 秦芜慢慢悠悠地理了理袖子,眉眼柔柔地垂着,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莫急,时间到了自然就回去了。”
他温和地问,“你是秦氏谁的孩子?”
赵玉瑭很不习惯他这么好脾气的模样,一直保持着警惕,报上了现在大秦皇帝的名字。 “唔。”
秦芜想了想,摇头,“不认识。”
他说了个人名,问赵玉瑭这人死了多少年了,赵玉瑭有点惊讶,因为他说的是大秦上上上个皇帝,算起来的话也是现在大秦皇帝的曾祖父了。 “大概有两百多年了。”
居然已经两百多年了吗? 秦芜垂着浓长的眼睫,无奈地笑了笑,怪不得现在的孩子们这么会胡闹,恐怕已经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呢。 赵玉瑭又问了一遍,“你是氏神?”
她刚刚用袖子擦了擦脸,脸上的白粉被擦掉了些,露出原本白皙柔软的肌肤,因为年纪不大,眼神清澈,但隐隐透着沉静之态。 是个聪慧不讨人嫌的孩子。 秦芜很少与人交谈,两百来年里更是没什么听过人声,此刻乐得跟她聊几句。 “是我。”
如果她说的是从大秦建立之初就存在的那个氏神的话。 赵玉瑭仰着脸,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那你知道我是你的祭品吗?”
秦芜又点头,“看出来了。”
他指的是赵玉瑭这身装扮,说实话,以前送来的那些人祭,多数都是身上有罪的恶人,他全当小点心收下了,但年轻无辜的孩子是不要的,那时候举行祭祀的人也只是走个仪式,见祭品还好端端地活着,就以为是氏神看不上。 赵玉瑭看出他好似没什么恶意,紧跟着问,“那你能让她们放我走吗?”
秦芜看她的眼神带了些疑惑,“放你走?你已经是我的祭品了。”
他举起手,手腕上缠绕着一团团活物似的血线,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七日后,你就是我的一部分了。”
这就是那些秦氏人想要的结果吧,把这个跟秦氏有血缘关系的孩子送过来,在他们之间强行建立起联系,妄想用这血线拴住他,妄想让他成为人类的傀儡。 如果是那个由他们造就出来的新神,这个方法确实是管用的,新神力量本来就不强,由人造就又沾染上人气,可他不是。 秦芜温和地想,既然他们主动送来养分,尽管他不想太要,但也还是收下吧,多吃点才有力气出去找人算账。 赵玉瑭看着他面无改色地说出“一部分”这种话,有点毛骨悚然,她可不想以这种方式成为他的一部分。 “真的不能放过我吗?”
少女仰着脸,线条柔美的脖颈弯出令人心折的弧度,她眉眼清婉秀气,如夏日里一支亭亭的荷,生得相当好看,也很会拿捏柔弱的姿态。 秦芜为难地蹙起眉头,思考半晌后叹了口气。 “你已经被打上标记,七日取血后就会再也不存在,你能逃掉取血这一环吗?”
他很清楚,秦氏的人为了保证不会出错,会牢牢把控每一个环节,这个少女逃不开的。 所以关键就是那七天每天不落的取血,赵玉瑭虽然不知道这血有什么作用,但显然她必须想办法避开。 “香燃尽了。”
她再抬头时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而朦胧,秦芜的身影渐渐消失,等赵玉瑭再回过神来时,已经身处漆黑寂静的神殿。 身上的伤口不见了,看来刚刚的确是幻境。 赵玉瑭走上神龛,来到那座神像前,神像以微微垂首的姿势静坐着,眉眼线条锋利,刻画精致,人们仰望他时只能看到神明微挑的唇角,便以为他是笑着的,是悲悯众生的,但他眸中平淡无波,漠视一切。 这样的氏神竟然会是那个温和好说话的模样吗? 赵玉瑭有点怀疑,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绕着神龛走了一圈,确信自己进入幻境的契机是因为那燃着的香,不过并不是一燃香她就会进入幻境,似乎还得等她的血发挥作用。 如果要在这里待七天的话,她得想办法做点准备才行。 首先就要保持体力。 赵玉瑭不再委屈自己睡在冰冷的地面上,她一边像第一次那样尽量不着痕迹地吃点糕点垫垫肚子,一边钻到神龛最里面,那里摆放着许许多多的珍稀物件用作供品,甚至有几匹绫罗绸缎和昂贵兽皮。 她拿下来铺到地上,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窝,也不怕氏神怪罪,她连他的糕点都吃了,他不也没说什么。 秦芜确实是不生气,他坐在汩汩流动的泉水边,轻轻抚着腕上扭来扭去的血线,对赵玉瑭的行为只是微微一笑。 水面浮动,映出的却是神明一张冰冷无情的脸。 秦芜脸上笑意微微收起,随后整张脸都像被凝固一般变得僵硬、死板,很快,如同被打碎一般,他脸上布满裂痕,“哗啦”一声碎开。 假面落地,秦芜睁开眼,正如赵玉瑭想象中的那样,他眸子冷冽,充满了对世间万物的漠然。 缠绕在他手腕上的血线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松开了些,但还是被秦芜揪住了尾巴,他捻着线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神龛中的赵玉瑭吃他的供品、用他的供品。 这是秦氏给他的祭品,也是用来束缚他的枷锁,但对秦芜来说,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和以前那些被他吞噬的有罪之人没什么区别。 哪怕现在他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他还不能走出神龛,但解决她对秦芜来说轻而易举。 赵玉瑭突然感觉后背凉凉的,面前正对着的就是神像的脸,她想了一想,拿了块丝绸过来,把神像那看起来像要发脾气的脸给盖住了。 确实是要发脾气的秦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