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二年农历七月初一凌晨一点,万古村一片漆黑,只有问仙张婆子家仅靠着两根红色蜡烛照明大堂。两烛中间摆着一堆贡品,在它们之上是一尊丑陋的大神像。约有一米之高,头戴金色冕冠,身穿黑金长袍,面容凶神恶刹,在昏暗的环境中十分吓人。 “阎王爷,今天是七月初一鬼门大开的日子,老身给您上香了,请您保佑今晚所有事情顺顺利利。”
张婆子一边小声神叨叨,一边点燃三根香对着神像拜了三拜。然后拿起放在神台上的桃木梳转身走到坐在角落里看着镜子发呆的年轻女子身后。 年轻女子长得极美,身上穿着白色飘逸的长裙如同画中的绝世美人,乌丝瓷肤盛世颜,黛眉朱唇百媚生。可惜了那双勾人的狐狸眼没有半丝神彩,甚至可以说有些呆滞,就好像一个大傻子呆呆看着镜子。 “清娃儿,婆婆给你梳头。”
张婆子笑眯眯地将桃木梳放到霍燕清的头顶上往发尾梳去:“一梳梳到尾,长拜鬼王脚趾尾;二梳梳到尾,侍奉鬼王心诚又敬畏;三梳梳到尾,如影随形,相伴不离,长命百岁。”
霍燕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逐渐清明,她喃喃说道:“张婆婆,我不要嫁。”
“傻孩子又在说傻话了,嫁给鬼王是你的福气,你总不能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张婆子放下梳子帮她把长发盘到后脑上,再插上几朵大白花。 “嫁鬼王就是去死,嫁鬼王就是去死……” 霍燕清一脸害怕,身体不停地哆嗦:“我不要嫁,我不要死……” 张婆子倏地沉下脸,一改之前和蔼可亲的模样变得阴森凶狠:“你不嫁,我们全村都得死,你不嫁也得嫁。”
不过一个月时间,万古村就死了十个人,全都是横死的,无一例外,再长久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万古村的人就会全部死绝。 大家又是害怕又觉得事情不简单,赶紧掏钱请她问仙。 这一问不得了,居然是鬼王索命。 近些年来,村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到外打工,甚至带着家人迁出万古村在外定居,以至于葬在村里的人越来越少,管辖万古村的鬼王没有新小鬼使唤便牵怒于他们,所以需要村里人以活人献祭来取悦鬼王,鬼王才会饶他们一命。 大家为保命从村里挑中无依无靠的霍燕清做为献祭的人选。 一来霍燕清拥有精神疾病,病情时好时坏。二来霍家的人早已经放弃了霍燕清,不会过问她的生死,甚至巴不得她赶紧死去,霍家就不会再因她的事情丢脸。三是霍燕清身上阴气重,非常适合献祭,大家才会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霍燕清不停地说着这一句话,神情也越来越癫狂。她站起身,掀翻前面的桌子:“你们都去死,你们自己去死……” 砰的一声巨响。 桌上的东西落了一地。 张婆子神色大变,赶紧对外面喊道:“大鱼,大刚,清娃儿疯病又发作了,你们快进来按住她。”
两名大汉冲进大厅,捉住正在砸神台的霍燕清的手臂。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已经发疯的霍燕清早就没有了理智,对大鱼他们一顿猛踹,她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劲,也不管对方哪里能踢,哪里不能踢,在混乱中,其中一脚踢到了大刚跨下的重要部位。 “啊——” 大刚惨叫,疼得他急忙捂着下方部位又跳又叫:“疯婆娘,老子要杀了你。”
霍燕清不仅没有把他当回事,转身张大嘴巴咬上大鱼的手臂。 “啊——” 大鱼也疼得跟着大叫一声:“你个疯婆子,你他妈的敢咬我,找打。”
他抬起手朝霍燕清的脸打去。 张婆子急忙抱住他的手臂:“不能打,不能打脸,要是打坏了,我们就没办法向鬼王交待了。”
大鱼痛到顾不上这么多了,抬脚朝霍燕清的肚子用力踢了过去。 “啊——” 霍燕清捂着肚子,飞趴在地。 “嘶——” 大鱼看到手臂上的肉留下一口深深的牙印,印口上流出血水,火气再次冒起,抬脚又朝霍燕清踢了过去。 张婆子急忙推开他:“不能再踢了,要是把人踢死了,我们就没有办法向鬼王交待,也难找到人顶替她去见鬼王,那死的就是我们了。”
大鱼听到他们会死,赶紧收回脚:“妈的,白给她咬一大口。”
大刚差点被踢到断子绝孙,不甘心就这么放过霍燕清,他疼痛过后,蹲到霍燕清的面前,对她的背部和大腿部位是又掐又拧,手劲特别大:“不能打她,老子用力拧她可以吧?”
“啊啊啊——”霍燕清疼得大喊大叫。 这一次,张婆子没有阻拦,等差不多时才出声:“大刚,差不多就行了。”
大刚呸的一声,站起身问:“奶,接下来怎么办?”
张婆子看眼墙上的时钟,给霍燕清整理好头发说:“把她绑起来抬到河边。”
大鱼和大刚找来绳子绑住霍燕清的手脚,再将人扛到肩膀上走出房外。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阿宝救我,救我……” 霍燕清一边奋力反抗一边大吼大叫:“是你们才该死,该死的是你们,哈哈……” 村子里一片黑漆漆,也静悄悄,各家各户无一亮灯,也没有人在大路行走,仿若万古村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哈哈——” 霍燕清疯狂笑声如同索命的厉鬼叫声令人发悚。 大鱼和大刚莫名感到害怕,不由的地加快了脚步。 小河是从万古村穿过的,张婆子家离河边不远,所以他们很快来到河边。 村里所有村民已经在河边等候多时,他们看到发狂的霍燕清,赶紧往后退让出一条夹道。 大鱼和大刚杠着霍燕清从夹道穿过。 霍燕清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容,人渐渐恢复神智,她赶紧求救:“黎婶儿,你快救救我,我不想死。”
黎婶儿欲言又止,眼里满是不忍。 她身后的小儿子压低声音道:“妈,你别理她。”
黎婶儿不忍心:“可是……”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怎么能不理? “我知道你不想她死,可是她要是不死,死的就是我们的,你也不想看到你的宝贝孙死于非命吧?”
黎婶儿:“……” 她的孙子才三岁,她当然舍不得孙子死。 黎婶儿不能救霍燕清,也就没脸面对她,尴尬的撇开脸假装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 霍燕清知道指望不上黎婶儿,失望地看向住在她隔壁的包大婶,眼底涌上一丝希望,她哀求道:“包大婶……” 包大婶也是不忍心。 她的女儿陈春竹立刻警告她:“妈,你不想成为全村人的公敌就不要出声。”
包大婶红着眼睛说:“毕竟是一条人命,要是被人知道,我们……” 陈春竹打断她:“只要大家闭口不淡这一件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村里死了人,也不会有人发现我们村里少了一个人。再说了,是霍燕清亲口答应要献祭的,怪得了谁呢?”
包大婶:“……” 大家是趁霍燕清发病的时候问她愿不愿意伺候鬼王的,当时的她刚好发病,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疯子,当然说愿意了。 陈春竹见在包大婶打消帮助霍燕清念头,眼底闪过一抹恶毒之色,只要霍燕清一死,就不会有人跟她抢阿里哥。 阿里哥是全村里最俊朗的男人,可这个男人偏偏对一个傻子产生好感。 而且不止阿里哥,还有好几男人喜欢霍燕清。 不过,他们喜欢的是霍燕清那一张狐媚子的脸,不然谁会傻到喜欢一个有精神病的人。 拥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止陈春竹,村里许多年轻女孩们都巴不得霍燕清死去,现在看到霍燕清即将被献祭都在暗自窃喜。 陈春竹看向阿里哥。 阿里哥和其他人都假装没有看到霍燕清被捉的样子,纷纷转头看向其他地方或是小声跟其他人聊天。 陈春竹心里冷笑。 生死关头,人果然是自私的,哪还顾得上对方是他们喜欢的人。 以往与霍燕清交好的村民都纷纷退避,不忍心看她最后的凄惨结局。 霍燕清从失望到绝望,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人性自私和残忍。而第一次是从她家人身上体会到的。 她患上精神病就是因为她的家人。 “鬼王,你在哪里,你快出来收了他们,有这么多人侍奉你才热闹,哈哈……” 霍燕清的病情再次爆发,她一会疯狂哈哈大笑,一会诅咒村里的人,一会又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我要让他们跟我一起陪葬。”
村民看到她发疯的样子,心里直发毛。 大鱼和大刚将霍燕清放到木伐上,并在她的身上挂上几个装满石头的大布袋。 “献祭开始——” 张婆子开坛作法,又是洒符纸,又是喷鸡血。 大家站在她身后不作声,然后按照她的指示行礼跪拜。 大鱼和大刚下水将木伐推到河中央,等他们听到张婆子大喊一声:“献祭。”
他们立刻将木伐掀翻。 噗嗵一声。 霍燕清翻下水中。 水中不能呼吸,她本能产生了求生意识,奋力挣扎和往上游。 大鱼和大刚见她钻出水面,立刻上前按住她的头往水里摁去。 “你们会不得好死……唔……” 霍燕清大喊一声后,人淹到了水下。 有的人不忍心,赶紧背对河水。 张婆子沉下声喝到:“所有人都要给我看着河面,不然鬼王会认为我们对他不敬。”
背过身的人犹犹豫豫地转过身,他们看到大鱼他们还在摁着霍燕清。 水里的人不停挣扎,大概五分钟后,水里终于没了动静。 包大婶红着眼睛,抖着声音问道:“死、死了吗?”
身边的人道:“人都不会动了,应该是死了。也没有人能够在水里憋气这么长时间。”
顿时,有人欢呼。 “既然霍燕清死了,那代表着鬼王接受我们的献祭了,我们村里的人再也不用死了。”
“太好了,我们再也不怕会随时横死。”
不少人也跟着高兴,河边一片喜庆。 包大婶和黎婶儿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巴小声哭泣。 把人活生生淹死,实在太残忍了。 她们这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可村里的这些人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张婆子对河里的大鱼他们喊道:“既然人死了,大鱼,你们可以上来了。”
“好。”
大鱼和大刚见霍燕清的身体往下沉,便转身往岸上游去。可还没有游出半米,突然一阵阴风吹过,紧接着,他们被人拽住了脚腕。并且感觉到一股阴冷从他们的脚腕攀上他们的身体。 他们全身一僵,缓缓转头对看一眼。 下一秒,哗啦一声,两人猛地往下一沉,被人拉进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