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秦驰和魏嘉幸,西尔维娅看着对面的季宗闵,毕竟这位是大家长嘛。她唇角微微翘起,季宗闵的心就微微一跳,感觉对方应该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然,他的预感灵验了。 西尔维娅挠了挠玄墨的下巴:“我看季家也是大户人家,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张保山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初季家连做个亲子鉴定的钱都没有吗?”“虽说那会儿科技还不像现在这样发达,但是你们家的小公主不就是通过亲子鉴定找回去的吗?人贩子嘴里能够有几句实话?结果你们就这么信了?”
她特意在小公主三个字上加重了音调,季瑶瑟缩了下,不知怎的,她见着西尔维娅就觉得害怕,根本就不敢和她对视。 季宗闵狼狈的移开眼神,“那会儿……那会儿我们受到的冲击很大,也没顾得上这些。”
西尔维娅轻笑一声:“这两日我去做了一个详细的了解。季瑶当年确实是被张保山拐卖。但是你的养父母对你还是很好的,这点我没说错吧?”
“虽然不如季家衣食丰足,但也算的上是小康水平。所以你对幸福这么大的恨意,我始终有些想不明白。”
“在季栩面前煽风点火,鼓吹你的小姐妹们欺凌对方。甚至因为自己一己私欲,而逼幸福退学,这些我没有说错吧?”
季瑶瑟缩了下:“是,你说的都对,这些都是我做的。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嫉妒家里容不下另外一个女生?只是嫉妒她人生的前五年都过的那么好?那明明是她应该享受的生活? 西尔维娅百无聊赖:“我也不想知道你的心思,言归正传吧,你们今天找幸福有什么事情?我记得早上我给季先生打了一百万作为幸福的养育费,若是不够的话,季先生开个价吧。”
“话又说回来,一百万养两个幸福也绰绰有余了吧?”
秦驰总算将魏嘉幸那一头乱发梳理好:“那绝对够了,你看幸福这么瘦,大腿都没我胳膊粗,昨天去体检医生还说她贫血营养不良呢。”
“这么富裕的家庭,还弄出营养不良来。”
秦驰最后一句嘀咕声很轻,但是谁都听到了,他承认他就是故意的,一见到幸福这样,对季家人的不爽就噌噌的往外冒。
霍予淮掩去脸上的笑意;“秦驰,你去看看黄嫂中午做了什么菜。”秦驰:“哦,幸福,我们一起去啊?”
魏嘉幸摇头:“我这会儿不去。”
秦驰也能明白魏嘉幸的脑回路,这是觉得季家人找自己,她作为事件中心的主人公,她不能缺席。 向磬看秦驰磨磨蹭蹭的模样有些眼睛疼:“得了,我去就是了,你就在这儿呆着好了。”
西尔维娅又看了眼季宗闵:“季先生觉得够不够?不够的话你说个数字吧,我虽然不像季先生家大业大,但是幸福的抚养费我还是出的起的。”
季宗闵哽住了,季允看着魏嘉幸:“你……你怎么能欠下这么多钱?你明明才念到高二,还不曾毕业……” “你也知道幸福还不曾毕业啊?”
西尔维娅嗤笑:“当初强逼幸福退学,甚至不让别的学校招收幸福的时候,你们怎么想不到?”
季栩扑通一声在魏嘉幸面前跪下:“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你说……你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够做到,我一定……” “我想你不要再出现在幸福面前,就抱着你对幸福的这一腔愧疚之心永远的过一辈子,你做得到吗?”
西尔维娅弹了弹手指,看季宗闵和云岚齐齐脸色大变,忽然觉得了无趣味。
“你看,你们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幸福就活该被你们的儿女欺凌?如今你们找到她,具体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你们自己说的清吗?”季栩捏着拳头看向魏嘉幸:“如果这是你要求的,我会做到。”
“别,”西尔维娅嗤笑一声:“你们季家人的报复心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愧疚亦或者悔改等等也和幸福无关,反正你们现在没关系了。”
“既然已经离开了,那就再也不要有交集,彼此相安无事就行。”
云岚想要靠近魏嘉幸,但是看魏嘉幸瑟缩的模样,她又讪讪的收回了手:“你……你的自闭症……” 魏嘉幸低头一言不发,但是西尔维娅却能够感知到她低落的情绪。她顺手敲了敲魏嘉幸的脑袋:“怪可怜的小蘑菇。”
魏嘉幸仰头看着西尔维娅:“不是小蘑菇,也不是小猫崽儿。”
西尔维娅点了点她的额头:“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和流浪的小猫崽儿没什么两样,同样可怜兮兮的。”
魏嘉幸就这么仰头看着西尔维娅,眼神里满是不赞同的意味:“有姐姐,不可怜。”
“行,不可怜。”
西尔维娅被她逗笑了:“回头教你养花,我既然带你回来,肯定会将你安排好,让你靠着自己的能力生存下去。”
魏嘉幸眼睛亮晶晶的,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可怜。”
秦驰有些嫉妒:“是,你不可怜,我这会儿都羡慕你。魏小姐还从来都不曾教我们养花种草……” 霍予淮不得不拉回话题:“跑题了啊,客人还在呢。”
西尔维娅好似才想到了季家众人,她懒洋洋的看着云岚:“你们看到了,离开了你们家,幸福确实好了许多。我们言归正传吧,你们今天来到底是因为什么?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招待你们。”
季允:“我们就是想来看看季艺……幸福,你一个人独身在外,大家都很担心你。”
西尔维娅:“你们看到了,幸福现在过的很好。”
季允推过来一张支票,西尔维娅瞟了眼数字:“很大方啊,不过不必了,幸福这儿有我照看着,假以时日她完全能够养活自己。没什么事情的话,你们该回去了。”
季允不放弃:“幸福,你一个小女生……这么住在别人家里,终究是不合适的。”
西尔维娅:“当初赶幸福出季家的时候,你怎么不曾想到她是个小女孩儿?怎么不曾想到一个身无分文的女生,她在外面会有什么遭遇?如今你们想到了?”
季宗闵沉默许久:“季艺,你恨我们是不是?”
魏嘉幸颤了颤,她终于开口和季家人说话了:“在我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我不恨你们,反倒觉得很愧疚。可是在知道我也是受害者后,我就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你们是养了我,可你们也欺凌了我,这难道不是事实吗?虽然你们不曾动过手,可是冷眼旁观也是一种过错。”
“你们当年完全可以将我送到孤儿院去,可你们没有。毕竟张保山入狱了,你们还养着人贩子的女儿,说出来还是你们季家人善心不是?”
“你们大发善心的收养了我,没有将我送走,那么在我身上发泄点怨气和委屈,反倒是理所应当的,我不应该有任何的怨言,对不对?”
“可我不是张保山的女儿啊,我也是受害者。”
也许是情绪到位了,又或许是这么多年的委屈总算能够倾泻出来,魏嘉幸说话的速度很快,但是吐字都很清楚,很有条理。
“季瑶被拐卖你们是受害者,有难过委屈的权利。可我的委屈又该向谁诉说?你们对我那么多年的不管不问,这些又要怎么算才算的清?”“你们从受害者家属的身份转变成了加害者……” 云岚泪水涟涟:“季艺……可我当初也那么疼爱你……瑶瑶有的我也都给你了……” 魏嘉幸看着季瑶和季栩:“你们今天当着你爸妈的面,你们自己说她给我的那些东西,最后真的到我手里了吗?”
季瑶和季栩齐齐低头,云岚看着季瑶:“到底怎么回事?”
魏嘉幸:“他们心虚当然不敢说。你明面上做的公正,似乎季瑶有的东西我全都有,可你但凡给我买了什么,还不等到我手里,不是被季栩摔了扔了,就是被季瑶拿去送给她的那些小姐妹了。”
西尔维娅:“是叫王梦雨和云禾吧?昨天我还听到了,可惜今天不曾见到正主。”
魏嘉幸点头:“是,王梦雨和云禾在学校里欺负了我去向季瑶邀功的时候,你也只是口头说上几句,反过头来对她们更是热情,如此一来她们更是变本加厉。”
云岚抚着胸口:“你……你以前从来都不说这些……” 魏嘉幸:“因为季栩威胁我了,他说我要是将这些说出去,就把我从季家赶出去。”
“可是你看我没说这些,你们还不是把我撵出去了?你从来都是柔软心善的,你的儿女做出了这些事,你又该怎么做?”
季宗闵咬牙:“我们不知道你曾经过的这样的日子……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若是知道,不会任由他们这么胡闹的。”
“胡闹?你们觉得这是胡闹?”
西尔维娅不怒反笑:“他们往小了说这是打打闹闹,往大了说这和霸、凌有什么区别?”
“幸福今年十九了,可比起季瑶来,她是不是看着要单薄许多?秦驰刚刚也没夸张,昨天带幸福去体检,她的确有营养不良和贫血的症状。主人家都这么不看重,那么帮佣更会见风使舵,去的晚了连饭都没的吃,大户人家的做派就是这样吗?”
想到魏嘉幸曾经的日子,西尔维娅火气也有些上头。她看了季栩一眼:“你想赎罪想弥补是不是?我给你个机会。”
“幸福在你们家过的什么日子,你们家帮厨的王嫂最清楚不过。她一日三餐吃什么,平时穿什么,她都看在眼里。”
“五岁之前你们确实对幸福很好,那就从五岁之后算一直到成年,一共十三年。幸福过了十三年这样的日子,你也过十三年,如此才公平。”
季瑶惊叫:“那太清苦了……季艺,二哥他这些年也是想帮我出气……” 西尔维娅:“所以幸福她就活该过这样的日子?”
季栩低垂着脑袋:“好,我会回去问清楚的。”
西尔维娅定了定心:“我的话就是这些,既然离开以后就不要再有交集。你们养了幸福这是事实,回头你们若是需要赡养,幸福不会推辞,只是那会儿,你们敢让幸福赡养吗?”
这里面季允或许是知道的最多的,他知道魏嘉幸曾经过的什么样的生活,当下劝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说白了他们不算绝对的恶人,正是因为还有些良心,所以更过不去心里的这一关。 整个客厅里只有云岚的啜泣声,西尔维娅好笑:“你这会儿哭什么呢?幸福这个受害者都没哭。”
季宗闵:“你真的想好了一个人在外面?我承认之前对你确实有很多疏漏,你若是和我们回去……” “不用了,我现在过的很好。我不耽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你们,你们想我回去,到底是为了让你们心里的愧疚得以舒缓,还是想给外界留一个好名声,这些我都不在乎。”
“我只知道我已经从季家出来了,那么从头至尾就再也不需要再有任何交集了。大家各自安好吧,我以后过的是好是坏,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虽然我前半生过的不如意,但是做人该有的底线我还是有的。我不会在公共场合诋毁你们,你们养了我这也是事实。”
魏嘉幸扒拉着手指,声音虽然很小语气却很坚决。 云岚:“季艺,你把我们想的那么坏,我从来都不曾这么想过……” 魏嘉幸:“那你就当我小人之心吧,我这么说几位季先生是不是松了口气?”
季允移开眼神:“如此是我们打扰了,咱们回去吧,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
西尔维娅漫不经心的撸着玄墨的脑袋:“我们当然会照顾好她,离开了你们,幸福的生活一派平静。她不用担心吃饱穿暖,不用担心会不会有突如其来的针对。”
“她也不用时时刻刻观察别人的脸色,努力琢磨如何避开某些人间歇式的找茬,这样的生活,于幸福来说当然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