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音剧院的千人大剧场里，人山人海。
不光每个座位上都坐了人，犄角旮旯，过道里，甚至于最后一排到大门口之间那并不算太宽的，用来入场的空地上，都坐满了人。 只有耳闻，未曾亲眼见过这场面的江祺可算是开了眼了。 好家伙谁家剧院把剧场观众席塞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啊！ 围观人表示很离谱，当事人却很悠闲。 第一场《采桑女》的观众基本上都是大爷大妈，年轻人有，但不多。游乐园方面对《采桑女》的宣传非常到，一点都不虚假，直接点明了这是一部和《皇女传》截然相反的新戏。 魔都站巡演的时候还有平日里压根不看戏，去年因为喜欢《皇女传》，所以不信邪硬要买票，硬要看的年轻观众。 看不懂的人多了，网上讨论的帖子也多了，看戏的人就少了。 除了传音剧院这种走物美价廉风格的，其它剧院的戏票动辄成百上千。因为不信邪，就花这个冤枉钱去看一场自己压根看不懂的戏，实在是不值当。 江祺站在戏台侧面看热闹。 平时在游乐园里，江祺如果晚上突发奇想，想去戏院看戏，又不想去2楼蹭南宫奶奶的包厢，就会站在戏台侧面看一段。 汪杏花非常支持江祺这种突击检查式的看戏。 站在舞台侧面，一不占座位，二不影响观众。台上真正演起来的时候台下都是暗的，舞台侧面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第1排的观众不仔细观察甚至都看不见。 观众看不见，但戏台上的演员看得见。 试想一下，你刚唱完自己的词，准备下场，一转身就看见老板站在台下目光炯炯的盯着你。 这恐怖程度绝对不亚于高中上课玩手机的时候，一扭头发现班主任站在后门，头贴在门上的小窗上，五官扭曲地盯着你看。 江祺去戏院去得勤的日子，台上的演员们演起来都卖力。嗓子亮中气足的，一嗓子下去从戏院门口路过的都能听见，经常赢得满堂彩。 看过戏的都说好，观众们直夸这票买的值，小配角都演得这么卖力。 这一次，虽然不是在自家戏院里，但江祺还是站在了熟悉的位置。 江祺隔壁就是一排搬着小板凳已经坐好的大爷。 六个大爷坐一排，聊得热烈，不用仔细听内容就知道这六个大爷肯定是老朋友，东西都是互补的。 你带花生，我带瓜子，他带垃圾袋。 东西齐全得都能开茶话会。 “小伙子，你买这里的座怎么不自己带小板凳呐？站着看多累呀，这样吧，等下我们几个换着做，等唱完第2幕大爷就把板凳借你坐会儿。”离江祺最近的大爷发现江祺就这么傻愣愣的站着盯着舞台，热情地道。
听离得最近的大爷这么说，带垃圾袋的大爷也不由得看向江祺，眯着老花眼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发现江祺不光没有带小板凳，也没带零嘴，不禁摇头。 “小伙子，第1次来吧。是不是你家老头买了票没时间来把票给你了，他没提醒你带东西？”“这可不是什么好位置，真的演起来看不到什么，纯靠听，你不带点零嘴消磨时间真没意思。”
说着，带垃圾袋的大爷一脸渴望的伸长脖子看向中间过道的好位置，“可惜，没抢到能看见的好位置。”
“后天那场不就是中间过道上的好位置？”
带话梅的大爷乐呵呵地道，“我提早进来悄悄过去坐过了，特好，不比好几百的票的位置差！”
江祺：…… 大爷，这正经票您几位是一张不买啊！ 只买站票是吧？ 江祺只能笑笑：“我是新来的工作人员，过来看热闹。”
一听说江祺是新来的工作人员，几个大爷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连带着态度也热情了很多。 离江祺最近的大爷直接起身，一把拉住江祺，说什么也要让他先坐下。 也不知道这位大爷年轻的时候是做什么工作的，力气大得惊人。江祺被他这么一拉，没站稳差点摔地上去。被硬是按着坐下后，边上几个大爷就立刻眼疾手快地把瓜子、花生、话梅、甜口便宜的小硬糖往江祺怀里塞，带垃圾袋的大爷还贴心的塞给他一个红色大垃圾袋。 这垃圾袋一看就知道是买菜剩的。 “小伙子，坐。”
“怎么称呼？”
“……我姓江，几位爷爷叫我小江就行。”
“小江啊。”
让座的大爷笑得一脸灿烂，“马爷爷问你件事啊！那个门口又是发水果，又是交钱合照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江祺点头，“那个是白白的全球粉丝后援会商都这边的会长组织的，白白就是小百灵的新艺名。”
“那个全球粉丝后援会是个什么东西，要交钱吗？”
塞垃圾袋的大爷追问。
“不要。”塞瓜子的大爷抢答。
“你怎么知道？”几人异口同声。
“我…顺便入了个会。”塞瓜子的大爷讪笑，“我以为扫他们那个码进群就可以领水果，结果不能，这好像是他们的一个什么活动，大家都是交了钱买票的，交钱的才能呐。”
听塞瓜子的大爷这么说，其他几人齐齐叹气。 江祺听说有大爷直接进粉丝群了，有些好奇，表示想看看进的是哪个群。 一看，好家伙，商都粉丝11群。 汪平修弄的粉丝群都是500人群，11人群就代表单单在商都这一个地方汪平修就发展了5000多的下线，啊不，粉丝。 效率惊人啊！ 群里消息刷得飞快，虽然大爷大妈们的打字速度慢，人都大段文字还充满了错别字，但架不住聊天的人多。 群里照片发得飞快，苹果，香蕉，矿泉水，小面包，盒饭，当然，还有门票。 果然，晒东西这个习惯是不分年纪的。 江祺正惊讶着呢，塞瓜子的大爷又问了：“小江啊，你是剧院的工作人员，你能不能帮我们问问，我们能不能也交钱拍照？”
“是啊是啊。”
其它几个大爷纷纷附和。
“可是这个是他们粉丝后援团自己的活动。”“我们也可以进呐！”
一个大爷当即掏出手机，然后开始茫然。
“怎么进来着？”“啊这……”已经进群的大爷也开始茫然。 江祺只能帮几个大爷一一进群。 然后还没等演出开始，江祺连第1句唱词都还没有听到，就揣着零食点心和垃圾袋，去后台和汪杏花商量拍照加塞的事情。 唉，大爷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光瓜子就足足塞了两大把呢！ 结果江祺到了后台才发现，这种临时加入粉丝后援会，想要交钱拍照的大爷大妈不止一个。 戏院门口的那几张小桌子那么明显，爱看戏的大爷大妈们人均社交达人。路上碰见打架的，在边上站一会儿都能问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更不要说这种领东西的。 汪杏花已经在一一安排了。 江祺去休息室找汪杏花，被当场抓了壮丁，化身人工客服，一一回消息。 . 坐在第3排的牛奶奶高兴极了。 一直到整场戏结束，老太太都处于一个极度兴奋的状态，就想抓个熟人，叽叽喳喳地说上一番话炫耀一番。 她牛莉莉真是运气好啊！ 第3排中间这么好的位置，就被她给分到了！ 老刘和她一起交的钱，却只分到了第12排，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运气好！ 不过运气什么的也不重要了，今天这戏是真的好。 牛奶奶一想到刚刚冯灵在台上的唱腔，身段，就激动得两眼放光。 她知道白白唱的好，但没想到今天这场戏不光是白白唱得好，戏也好。 牛奶奶本来还有些心疼480块钱的票钱，毕竟这480块钱都够她买一个月的菜了。一个月的菜钱看一场戏实在是有些奢侈，牛奶奶还得省吃俭用攒退休金买保健品呢。 不过现在，牛奶奶不这么想了，她觉得少吃两口保健品也没什么。 这句话怎么说来着？精神食粮也很重要！ 多好的姑娘哦，眼睛多水灵呀，那张鹅蛋脸多讨喜啊，身段多漂亮呀，嗓音就跟百灵鸟似的，她不应该叫白白，应该叫小百灵！ 就是可惜不是自己孙女，要是自己有这么个孙女，那真是做梦都能笑醒，祖坟冒青…… 牛奶奶想起了陪自己走到戏院门口，帮自己排队领票领水果，等会儿还要接自己的孙女。 算了，现在的孙女也挺好。 牛奶奶又回味了一下最后一场戏的唱词。 哎呦，白白怎么不是自己的孙女啊？ 牛奶奶坐在椅子上没动，等拍照。 工作人员拿着扩音器喊号了。 “150号到200号，过来排队了。不要急，不要挤，第5排的那位爷爷小心不要绊着了，我们的时间非常充裕。”
“大家不要抢位置，不要争抢要签名，演员们刚刚结束演出，现在比较劳累，可能没有办法及时回答各位的问题，希望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可以理解。”
牛奶奶兴冲冲地捏着票去排队了。 50人的合照，合照的模式自然就是班级毕业照那种。 《采桑女》的演员们穿着戏服保留全套装扮站在第1排，其余人踩在阶梯上依次排在后面。 牛奶奶因为个子矮，幸运地被安排在了第二排。 更幸运的是牛奶奶被安排在了冯灵的正后面。 排站位需要时间，冯灵和其他演员会在这个时间回应合照粉丝的问候，牛奶奶就站在冯灵正后面，得到的关注自然是最多的。 这一刻，牛奶奶是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她好像懂了自己的孙女和朋友打电话时，谈论到自己刚看完的演唱会的时候，为什么总是声音尖利的跟开水壶的水烧开了一样。 因为激动。 牛奶奶不敢开口，她怕自己一开口就破音。 牛奶奶捏了捏自己兜里的小面包。 香蕉她在入场前就吃了，她爱吃香蕉，又甜又软，很适合她这个牙口不好的老人家。 虽然小面包也是松软的，但小面包没味道牛奶奶原本是打算第2天早上当早餐凑合吃的，家里还有一根香蕉，香蕉配面包，省一顿早餐钱。 现在，牛奶奶觉得她得为她喜欢的白白做点什么。 牛奶奶抓紧了兜里的小面包。 颤颤巍巍地拿出来。 牛奶奶没有帕金森，她就是有些激动到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白…白…白白！”
牛奶奶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
“吃…吃…吃……吃个面包吧！”奇怪的是，在极度兴奋之下，牛奶奶居然捋直了舌头没有破音，用非常镇定自若的声音说道，“唱了一晚上饿了吧，吃点垫垫。”
冯灵有些惊讶，不过牛奶奶也不是第一个给她投食的。前面也有大爷大妈给冯灵塞水果点心之类的，只不过那些吃食都是拆封的。 出于谨慎，冯灵没有吃。 小面包是真空包装，可以吃。 而且这个小面包还是冯灵喜欢的牌子。 “谢谢奶奶。”
冯灵甜甜地道，收下小面包，塞进戏服的袖子里。
牛奶奶觉得她圆满了。 拍完照后，牛奶奶晕乎乎地走出戏院大门。 小慧就在门口等她，见奶奶出来了连忙迎上去，问：“奶奶，戏好看吗？”这段时间小慧也没回去，在附近逛了逛吃了点小吃，其余的时间都在奶茶店里坐着刷手机，在网上搜了一下冯灵。 然后惊讶的发现冯灵居然是自己一直在关注的那家网红游乐园的员工。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如果冯灵是星河剧本主题乐园的员工，那么在现在这个时代，突然火一个黄梅戏演员，还搞得自家奶奶跟被诈骗一样掏钱买票看戏也就合理了。 毕竟这家游乐园都能让徐女士穿着公主裙，坐在会飞的小吃车引爆热搜，再捧出一个让老年人为之疯狂的黄梅戏演员，也可以理解。 牛奶奶没回答孙女的问题，而是晕乎乎的问：“慧慧，你们年轻人如果运气好一般都会干什么？”
小慧：？ 小慧想了想：“买张刮刮乐？”
小慧表示她平日里和闺蜜幻想自己一夜暴富的时候，都会去买张刮刮乐清醒一下。 就买最便宜的，有5块，买5块，有10块买10块。 刮一张就清醒。 你连刮刮乐都回不了本，你凭什么一夜暴富？ 牛奶奶觉得行，拉着孙女走进彩票店，雄赳赳气昂昂地挑了一张最便宜的5块钱的刮刮乐。 一刮，诶嘿，50！ 小慧眼睛都直了。 牛奶奶激动得一拍巴掌，钱都不急着去兑，拉着孙女激动地道：“慧慧，奶奶我就知道我今天鸿运当头。你是不知道啊，奶奶我今天……” 牛奶奶开始快乐地分享自己成功的追星经历。 另一边，江祺和汪杏花也在分享今日的收获。 类似于今天这种粉丝后援会组织的大规模看戏还是第一次，传音剧院票价最低，商都这边粉丝最多，汪平修会把这块作为首选很正常。 效果很好，收益也很明显。 11群快满了，可以准备建12群了。 老年粉丝的安利能力不比年轻人差，尤其是在有免费的水果、小面包和矿泉水的情况下。 “杏花，你们那边现在有多少粉丝群吗？”
江祺问。
汪杏花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负责一部分的群。但全部加在一起应该有好几万人，商都这边属于人特别多，很多地方连一群都没有满。”“挺多的呀。”
江祺感叹道。
虽然冯灵的某音号上的粉丝量更多，现在都已经破200万了，但那个数据也就看看，论真粉丝还得看汪平修发展的下线。 “你爹对某音的运营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吗？”江祺问。
汪杏花想了想：“好像说过段时间等粉丝到300万弄一场直播什么的，其余的好像没了。”“别说现阶段还是要以积攒口碑，积累粉丝为主，割韭菜要晚点，最好割得悄无声息，润物细无声，这样韭菜才长得快。”
江祺：“……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