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轩辕澈到达时,展修贤果然又已在等候。“老朽愿陪公子一试棋艺。”
展修贤淡然笑道。轩辕澈拱手,两人不再多语,继续展开决战。两个时辰后,轩辕澈再次胜出此局。“看来,我们明日无须再战了。”
展修贤笑道。正在此时,一名中年美妇缓缓向两人走来。轩辕澈只须一眼便知,这是心儿的外祖母公孙倩儿。因为,心儿的神貌体态,与她竟有如此多的相似之处。想到心儿,轩辕澈的心再次隐隐揪痛起来!“夫人缘何到此?”
展修贤望着公孙倩儿笑道。公孙倩儿微微一笑,道:“老妪特意来此看看,老头子到底成了何人手下败将?”
“原来是看老朽的笑话来了!”
展修贤哈哈笑着,转向轩辕澈道:“这位是老朽家的老太婆,实在是让公子见笑了。”
那公孙倩儿虽早已年过五旬,看上去却像不足四十岁,竟被展修贤称作“老太婆”。轩辕澈起身作揖:“晚生见过公孙前辈!”
公孙倩儿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来,上下打量着轩辕澈,转首向展修贤说道:“老头子尚未介绍,这位公子高姓大名呢?”
展修贤一拍脑袋,呵呵笑道:“决战五日,这位公子对我们的底细是了如指掌,可老朽还真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呢?”
“晚生姓宣。”
轩辕澈道。“哦,宣公子!宣公子可是从洛都来?”
公孙倩儿侧首望着这位外表不凡的后生,认真问道,“听说公子与我家景墨是友人,那公子可认识老妪外孙女儿卫兰心?如今是洛都晋王妃!”
轩辕澈心中一痛!望着神情关切的公孙倩儿,他轻声道:“确实相识!”
公孙倩儿美眸瞬间一亮,来了浓浓兴致:“公子可有机会见到我家心儿?她如今一切可安好?”
轩辕澈强抑着心中痛意,淡然说道:“晋王妃住在晋王府之中,晚生也难得见她一面。况且,晚生已有半年时间不曾见她,也不知她如今是否安好!”
“哦,原来如此!那么宣公子可认识晋王,老妪这外孙女婿是个怎样的人?”
公孙倩儿继续好奇问道。轩辕澈眼神飘忽,淡淡开口道:“此人,晚生实在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他大概,不是个好夫君吧!”
“什么?”
轩辕澈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公孙倩儿并没有听得太清楚,可她随即又似恍然大悟,了然说道,“唉,一个姬妾成群的王爷,又能是怎样一个好夫君?唉,我家心儿真是命苦,本以为她赶赴洛都是要嫁与太子,怎知如今却成了晋王妃!”
“唉,夫人说的什么话?嫁与太子又能如何,还不是姬妾成群?日后更是后宫佳丽三千?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婆为何总是如此放不下?”
展修贤嗔怪道。“心儿自小被我们宠着惯着,又如何受得此等委屈?”
公孙倩儿说着,竟低头拭泪。“好了,莫要在宣公子面前失礼了!”
展修贤温言劝道。闻言,公孙倩儿拭干泪水,对轩辕澈说道:“宣公子从洛都远道而来,又是景墨与心儿的友人,不如就到寒舍小住几日吧?”
“那晚生就叨扰了。”
轩辕澈马上应承道。本来,他日日与展修贤对奕,就是想慢慢试探出心儿是否在杭城,她的外祖父母是否知道她的踪迹。但从今日公孙倩儿的反应来看,他们不仅不知心儿身在何处,更不知她在洛都被他贬至后院,甚至或已藏身火海之事。然而,公孙倩儿邀请他到展家庄小住,他却突然不想拒绝。他亦想,到心儿自小成长的地方去看看!此后几日,轩辕澈就住到了展家庄的客房。他向下人旁敲侧击出心儿以前的闺房所在,以及她时常出入玩耍的地方,细细地看着,慢慢地想着,缓解着自己的思念之苦!日间,展修贤照旧在松树下摆开棋阵与轩辕澈对奕,轩辕澈已是胜多负少。对奕之间,两人竟成了忘年交,天南地北地交谈起来,双方均为对方的言谈学识所折服!“前辈与夫人感情深厚,为世人所传颂称羡!敢问前辈如何做到,一生只对一名女子专情?”
这日,轩辕澈有意问道。展修贤望着他,缓缓道:“花叶自有世界,一生只为一人!”
言毕,笑而不语。闻言,轩辕澈瞬间又陷入了沉思。又一日,两人正在对阵。松树下又来了一名中年男子。男子纶巾鹤氅,似山外散人般飘逸而至,嘴角带着出尘的笑意。当轩辕澈抬头望见他时,不禁暗暗握紧了拳头。他的双手被自己紧握得微微颤抖着。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起身将拳挥出去,直取那人命门!笑着招呼纶巾男子的展修贤,自然没有注意到轩辕澈细微的异常反应,只高声说道:“卫老弟,你可真是姗姗来迟啊!老朽在此摆了八日棋阵,直等到这位公子从老朽的手下败将,终变成了老朽的对手克星,老弟才来救驾?”
纶巾男子笑着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展修贤又道:“这两年心儿与景墨不在,老弟是越发懒惰了,如此姗姗来迟,就这样不想见到老朽?”
纶巾男子哈哈一笑:“往年心儿在,总得赶在她生辰之前到达,否则定遭她狠狠怨责一番!如今,卫某又何须怕你老头儿怨责?”
言毕,两人相视大笑。笑罢,纶巾男子举起案上一怀茶,慢慢饮着,看向了轩辕澈:“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姓宣!”
轩辕澈暗吸了一口气,冷冷说道。他身上的冷意让另外两人都不禁一愣,展修贤随即笑道:“杰出之才,均有股天然冷傲之气,卫老弟认为如何?”
纶巾男子微微一笑,似是对轩辕澈的冷傲毫不在意:“不才卫玿。宣公子竟能反败为胜,使展庄主成为公子手下败将,实在让卫某敬佩不已!”
“不若你俩对奕一局?老朽只观棋不语。”
展修贤提议道。“好!”
卫玿爽快应道,“宣公子,请!”
轩辕澈拈起白子,下到了棋盘之上。这个卫玿,是心儿的伯父,也是他刻骨痛恨了十多年的人。当年他与母后那罪恶不堪的一幕,如今仍历历在目!轩辕澈本以为,他再次见到卫玿时,定会不顾一切地出手夺他性命。可如今,他竟努力平复了心情,与这个仇人手谈起棋艺来!或许,经过了十几年的沙场与朝堂历炼,他已经能轻易地控制掩盖住自己的真实情绪,与敌人谈笑风生了吧?就如他面对赵太尉与太子轩辕铭之时。如此想着,一局将近收官,两人竟是打成了平手。“宣公子承让了,卫某棋艺怎可能如此突飞猛进?卫某可是展庄主的手下败将呢!”
卫玿惊讶说道。“宣公子莫不是有心事?还是故意要让着这位卫前辈?”
展修贤也满脸不信。轩辕道稳了下心神,道:“在下不才。”
其实,若不是他心事重重,卫玿又怎可能与他的打成平手?之后,三人在松树下品茶谈笑,说尽天下事。直至日薄西山,展修贤仍是谈兴不减。他让下人过来先带卫玿到庄上安顿下来,卫玿起身与下人离去。望着那仙风道骨的背影,轩辕澈眼神渐变暗沉,内心纠结不已。原本,他对此人恨之入骨,必欲杀之而后快。但是,此人却是心儿敬重慈爱的伯父,他又应该如何面对他呢?却听身旁的展修贤轻叹道:“若说一生只为一位女子专情而痴,世间谁又及得上他?相濡以沫的相守不难,只为心中执念而坚守,则实在悲苦不易!”
轩辕澈闻言,沉吟不语。“莫非公子心中也有执念?”
见轩辕澈转首望向他,展修贤轻轻一笑,继续说道,“老朽只是有此观感而已,公子不愿说自是无须说!”
“是,晚生正在寻找执念!”
“哦,原来如此!”
展修贤不禁收了笑容,举杯正色道,“愿公子早日找到心中执念之人。”
轩辕澈举杯相敬:“若能找到,晚生日后定携她前来拜见庄主。”
“哈哈!好,一言为定!”
展修贤再次笑道。两日后,轩辕澈告辞离开展家庄,展修贤夫妇与卫玿都到庄外相送。展修贤道:“与公子十日之会,老朽荣幸之至。老朽在此等着公子再来!”
离开展家庄,轩辕澈到客栈中找到荆於南与马匹,继续向吴郡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