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重整阵型,踏步而前。如流下定决心,正要决死一战,忽然听见外面有一老者之声,不疾不徐,大念定魂咒,“邪魔消散,恶祟定魂……”春风一般悦耳的仙音穿透了整个宫殿,驱尽了凄寒,那些骷髅兵听了,行动渐渐迟缓了起来,尽皆慢慢定住,算是回复了他们应有之态。骷髅已定,声音渐消,便见景明真人缓缓飞身而入,落在大堂中央,向着陆光真君和处露夫人行一礼,“景明打扰二位神君了。”
又对如流和夜青说道,“你们两个贪玩,怎么闯到这里来了,幸好我来的及时。”
如流狼狈不堪,终究是景明真人来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去到师父面前赔罪道,“师父,我二人好奇,才一路来到这里,见了许多怪事。”
夜青也道,“我要早知道这里如此危险,也就不来了,但是…但是这陆光真君和处露夫人…是怎么回事。”
如流道,“那陆光真君和处露夫人,莫不是施了什么法,好似与外人隔绝,完全听不见我们说话。”
景明真人面上浮现出悲悯深情,“这是古荫神的裁决,或者说是罪罚。”
“三千年前,万象神和古荫神那一战中,陆光真君是万象神的统领――晦帝司陈的得力战将,后晦帝司陈以无上神力,手执盘古斧,拼尽气运斩断了天柱山。那天柱山是古荫神族的根基,天柱山轰然倒地,大地也为之倾陷。自那之后,世上再不会降生古荫神了。晦帝司陈力竭而死。万象神群龙无首,加之和古荫神拼的所剩无几,而古荫神亦是死伤惨重,诸神之战,使得人间一片惨象。万象神明深知,神州大地,再也经不起战争了,于是双方和谈,而谈判的筹码之一,便是要将陆光真君以罪身审判,只因陆光真君亲手斩首了古荫神帝嚣的儿子。帝嚣诅咒了陆光真君和处露夫人,让他们生生世世打斗不惜,除非一人死于另一人之手。后来促成了和谈,古荫神占据元洲大地建立圣廷,而万象神尽皆隐退世外。那一年,被称为神隐年。只是自那时,本来繁荣无比的海春城,被陆光真君驱赶了百姓,成了一座空城,而跟随陆光真君的卫兵却不愿逃走,你们都看见了,就是这些骷髅,他们至死也保留着忠诚。”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如流陷入沉思之中,万年前的诸神之战,竟然是如此沉重的回忆。出了荒凉的海春城时,天刚蒙蒙亮。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对神隐年的故事感到难过。回到威平宫后,夜青昏睡了一场。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海春城,先是一片春光,花开烂漫,花海中响起女孩烂漫的笑声。陆光真君的小女儿处秋公主,在花海中采摘了鲜花,抱着一簇花回了海春城里的王宫。陆光真君平时是不许他们偷跑出去的,但是处秋公主是管不住的,她从大门进出,王宫的守卫将军只当是看不见。处秋公主拿着花儿,转到一间门前,径直推开了房门。自己的姐姐晨露公主正坐在梳妆台前涂抹着,从铜镜里望见处秋来了,莞尔一笑。处秋公主先是背着手,走到晨露公主面前,才把手里的花亮了出来,“姐姐,好看吗?”
晨露公主接过花,“倒是漂亮的很,只是不如你房内窗台上那株夜青花漂亮。”
处秋公主道,“哎,夜青花我可不送人啊。就算是姐姐也不行。”
处秋公主又笑道,“姐姐,自从父亲给你定了婚约,现在越来越爱打扮了,是不是等不及要嫁人了。”
晨露公主脸微微一红,“哪有,我嫁了人,谁陪你玩啊。”
处秋公主笑道,“趁你还没嫁人,走啊,我们去捉弄父亲去。”
处秋公主从角落里掀开一块木板,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地道去。这条地道是处秋公主和晨露公主的回忆。可是快乐的时光不长久。万象神和古荫神开战后,这样的日子便中断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神明之战,让世界陷入不安中。海春城也不例外。这一战,陆光真君是晦帝司陈手下的先锋。听说他势如破竹,连斩数十名古荫神猛将,一路杀到天柱山下。更是在天柱山下,将帝嚣的儿子斩杀。那一日,战事无比惨烈。晦帝司陈手执盘古斧,砍断了天柱山,自己也耗尽神力而死。万象神族的目的达到了,于是残存的陆光真君等神明便带着晦帝司陈的尸首退离了天柱山。万象神胜了也是败了,败了也是胜了。胜在达到目的,斩断了天柱山,败在死伤惨重,包括晦帝司陈,也包括,陆光真君等作为和谈代价的神明。陆光真君倒可以坦然面对古荫神的降罪,但是要让自己的两个女儿一同受难,如何都舍不得。陆光真君嘱咐手下一个将军,带处秋公主往世外避难。那位将军带了处秋公主出了城,便见天上一片阴云笼罩了海春城。处秋公主怀里抱着一盆夜青花。看着寂静的海春城,看着海春城成了一片死城。”
百姓早已遣散。但五万军士无一离开,这是军士们第一次抗命,也是最后一次。“阴天了,我们快些走吧。”
护送的将军还想哄着处秋公主离开。大家都以为处秋公主什么都不知道,但处秋公主早已知晓一切,即便能若无其事的和陆光真君分离,即便能忍住不回头看。但此刻,处秋公主再也忍不住。让父母和姐姐以为自己安然离开,便是她最后的倔强。处秋公主大哭了一场,将心爱的那株夜青花种在城门外的溪水边。对夜青花说,“借此水利,千万要努力生长。”
又对那个护送将领说,‘父母姐妹,尽皆罹难,处秋绝不能独生,但请将军收尸,日后也要将陆光神君一族的事迹相传,教世人知晓。’便自刎于海春城外。”
那位护送将军安葬了公主,便在附近结庐居住,嘱咐家族世世代代守护妙光山,只等有一日,解除诅咒,让神君安息。”
景明真人神色一顿,“山上的海春城没了,山下有了新的海春城,将军的后人一直暗中守护这里,到我这,已经一万零七百一十七年了。”
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世事轮回,整整一万年,终让人再踏入这座城。最让如流惊讶的是,夜青,竟然一万多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