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云兮说这批香料是府里采买,他们带出来的这些也有可能是在当初刚拿到的时候就已经是有问题的了,那样的话,真凶就得等着回去侯府里找了。
线索得要一点一点的找,哪怕是排除法祁欢也不介意先用一下的。
云兮只是想事情脑子不怎么拐弯,对祁欢却言听计从。
不假思索的,已经果断点头:“好!奴婢知道了。”
云兮扭头就往回跑。
旁边跟车的刘妈妈也终于听出点不对味儿来,赶忙凑过来,紧张道:“大小姐为什么要让云兮暗中去盯您的院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祁欢笑了笑:“不是很大的事,就是……发现有人手脚不干净,回来再说吧。”
说完就退回了马车里。
彼时祁元辰还捧着个汤碗神情古怪的盯着她看。
祁欢看他样子有点呆傻,就又笑了,顺手拿了块糕点扔进嘴巴里,见他是一只手端着个小瓷碗的,就又把碗接过来,拿汤匙喂他喝汤。
祁元辰红着脸,神情很有点不自在。
祁欢恍悟,终于明白他之前看自己的眼神为何那般古怪了,于是就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的忽悠他:“姐姐前面生病,两三天没吃东西,实在饿得慌,刚才确实是不雅的很……你要替姐姐保守秘密,不要说给别人听?”
原就是随口忽悠小孩子的,却不想,那孩子却当场红了眼睛,表情看上去越发委屈了。
祁欢一看不对劲,赶紧改口:“现在没事了,以后我多吃点饭,把身体养好了就不会再生病了,你也是,要好好吃饭。来,喝汤了。”
为了转移孩子的注意力,她赶紧舀了一勺汤送到对方嘴边。
祁元辰似乎不愿意,但他右手受了伤,又确实做不来像祁欢那样直接抱着汤碗往嘴巴里灌的举动,于是就只能别别扭扭的张嘴,让祁欢一口一口的喂。
这孩子是真的很乖,话不多,又很安静。
别看是个小小的孩子,吃饭的时候却慢条斯理,儒雅的像个绅士。
祁欢前世就是个草根,没见过真正的贵族生活是怎么样的,但这一刻是越看这个孩子就越是觉得有趣,心里倒也不是那么没着没落的了,不禁翘起了唇角,眉眼染笑。
祁元辰偶尔偷偷抬眸看她一眼,瞧见她仿佛点缀了星光的眸子,长睫毛就也跟着扑闪扑闪的,看上去表情也没那么别扭了。
祁欢喂他喝完鸡汤,就又把汤盅抱过来,继续撕了里面剩下的鸡肉,姐弟俩你一口我一口的吃。
两个人都是大病一场死里逃生的人,祁元辰本来胃口不好的,这时受了她的感染,也没有了初时的不自在,跟着她一起吃了好些,小肚皮都鼓起来了。
祁欢把汤盅里的鸡啃得只剩一堆光溜溜的骨头,又吃了两块糕点。
这个身体一看就是平时不怎么好好吃饭的,胃口很小,她觉得有些撑了,就只能作罢,姐弟两个瘫在马车里休息。
祁元辰到底是年纪小,又是长途奔波而来,马车晃悠悠的,他该是真的累了,途中就倒在祁欢膝上睡死了过去。
祁欢把披风拿过来给他盖在身上,他一路上都睡得很沉。
进了清水县城,祁欢让车夫把马车赶着去了县衙所在的那条街,等在街角不显眼的地方。
刘妈妈这时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可是掀开帘子想要询问的时候却见祁元辰枕在祁欢腿上睡得正香,就只能又忍下了。
不多一会儿,庄头提前派出来打听消息的小厮就从后衙的胡同里跑出来。
“问出来了?”
祁欢将窗帘掀开一角,探头出来。
“是!”
小厮拱了拱手,“说是镇子上叫做洪大勇的家里的婆娘,洪家两口子摆了个豆腐摊,洪家在这镇子上住了三代人了,这两口子又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大小姐,郑妈妈这次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两个出了名的土著老实人,有一天突然揪了个陌生人去衙门告状,还是在人赃并获的前提下,想也知道衙门会怎么判这件案子。
把细节都做的这么到位的,足见背后做局的是个心思缜密又擅谋划的人。
刘妈妈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闻言就更是心惊:“到底怎么了?郑妈妈?郑妈妈怎么了?”
这么一吵吵,祁元辰也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瞪瞪的爬坐起来。
祁欢怕他着凉,赶紧又拿披风给他裹住。
她没理刘妈妈,只又问那小厮:“这洪家夫妻还住在镇子上吧?问清楚他们住在哪儿了吗?”
“问了。”
小厮忙道:“说是在城北的大柳树胡同。”
祁欢点头:“走,过去。”
这镇子不算大,一共就几条街,洪家的家境贫寒,住的胡同虽然偏僻了些,但是很好找,找到大柳树胡同附近问了问就有人指出来了,是里面门口有一尊石磨的人家。
那胡同很窄,但好在祁欢坐的是家里主子不常用的小马车,倒是能赶进去。
她不想太多人看见她的容貌,就让车夫直接把马车赶到了洪家门前,这才下的车。
刘妈妈这时候已经不再试图追问什么了,只是伸手去抱祁元辰。
可是祁元辰却嫌弃的往后躲开了。
祁欢无奈的摇头笑了笑,转身伸出手去,他又是下意识的一躲,但随后看见是祁欢,才犹豫着没有拒绝。
祁欢把他抱下车,跟车的侍卫已经敲开了洪家大门。
这里一排的屋子,都很窄小,洪家连院子都没有,所以磨豆腐用的石磨才会放在外面。
堂屋的门一开,扑鼻就一股浓重的苦药味。
显然——
这一家里有重病的病人。
“你们是……找错地方了吧?”
开门的女人头发都没怎么梳好,应该也就三十上下的年纪,但看上去却一脸的沧桑,眼底更是透着明显的乌青,一看就是睡眠不足的症状,神情也有些萎靡。
侍卫虎着脸刚要说话,祁欢已经抱着祁元辰走上前去:“你是洪大嫂吧?”
女人讷讷的点点头,神情却透着拘谨:“我家是姓洪的,可你们……”
“进去说话吧。”
祁欢侧目往胡同口看了眼,那里已经有好事的邻居在张望,好在她的马车和侍卫挡在洪家门前,倒是没人敢凑近了偷听。
那女人看她前呼后拥带着一堆奴仆,怀里还抱着个孩子,一则是不敢得罪,又一则是看她瘦瘦弱弱的模样抱孩子本能的觉得不妥,就下意识的往旁边退开了。
祁欢举步进去。
堂屋里的桌子已经黑的见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她也没嫌弃,抱着祁元辰就在旁边坐下了。
这时候一个男人也端着个旧碗从里屋出来,同样的面容憔悴,满脸愁容,看见家里来了一群陌生人,还有衣衫华贵的年轻女子和孩子,也是愣住了:“你们是……”
祁欢把祁元辰安置在自己膝头坐好,开门见山:“昨天被你们诬告进衙门的婆子是我家奴仆。”
咣当一声,男人手里的瓷碗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