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饭菜比平日丰盛些,但因为各种原因,除了桃樱,大家都没怎么吃,所以芦花就把昨夜剩的饭菜热了,当早食,她把盖在大土瓮上的盖子拿开,豆子炖的肉的香气扑面而来。贺中珏回来了,孟夏各种混乱和不蹋实去了大半,心又落回肚里,昨夜本来就没吃饱,只觉得肉香,拿起筷子就想动手,忽想到这和相府那些小丫头吃饭还有些不一样,那比谁快,谁就吃得多,动手慢了或弱一点,就得饿肚子,到二小姐身边,因二小姐喜欢,有些小小的身份,饭菜还能吃饱,但规矩多了,她倒也恪守规矩,这一逃亡,孟夏差点把在二小姐身边学的规矩全忘脑后了,回过神来,握着的筷子到底没有赶紧伸出去,看余氏、王氏动了筷子,她才伸出筷子,伸出去,又觉得身边有人在看她,孟夏一侧头就看见是贺中珏,不由得脸又红了,筷子终没伸向那瓮肉,而是落在自己面前的咸菜上。倒是芦花心里向着孟夏,等那老的都下了筷子,赶紧站起来用勺子妥了一大勺子豆子和肉放在孟夏碗里道:“怎么吃咸菜,肉多香呀,多吃点肉,你昨夜就没吃多少!”
这话引来桃樱轻蔑地哼了一声,孟大茂觉得芦花的举动,有些丢人,于是咳了两声,芦花明白那咳声的意思后,委曲地坐回了位置。桃樱一出声,孟夏才发现这桃樱居然坐在贺中珏的另一边,顿时觉得那肉一点也不香了,气恼地用筷子挑着芦花给她舀的那一大勺肉,送进嘴里,半天也嚼不出个香味。孟夏闷闷地吃着碗里的饭菜,刨进嘴里的少,刨的动作多,一不小心就把筷子掉了,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蹲下去捡,一蹲下去就看到桃樱正用穿着葱绿鞋子的脚轻佻地踢了贺中珏的腿,然后蹭着。这一幕几乎让孟夏跳了起来,这个桃樱才是真正的无耻,比贺中珏这个败家子还要无耻十倍不止!孟夏从桌下爬上桌,看那桃樱正假假地小口小口地吃着肉,眼睛却是瞟向贺中珏的,再看贺中珏,那贺中珏平日对吃饭总是叫得欢,孟夏没见过他真正着急吃饭过,以前还以为是饭菜太差,今天有肉,看样子也没特别合他胃口,他拿着筷子,端着碗,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脸上却保持着平日惯有的笑,那种笑不象真笑,又不象假笑,孟夏一直没弄明白,那种笑,贺中珏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这会贺中珏这笑,应该是惬意的,否则他为什么不把腿挪开。孟夏气得咬呀切齿,忽地一伸脚,踢了贺中珏一脚,贺中珏看了孟夏一眼,依旧还是那副笑笑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这表情是冲着桃樱还是冲着自己的。于是孟夏更没有胃口,刚才还觉得桌上只是多了桃樱婆媳,现在觉得那贺中珏也是多余的,因为家里人都是常年不沾荤腥的,本应该饕餮大吃一通的,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桌上的人今天日又特别矜持。不管贺中珏皮囊有多炫丽,孟大茂还是按捺不住地先开了口:“妹夫,你家里做生意的,可是多大生意?”
孟夏听得出来,孟大茂的语气是充满不屑的,因为在大鹄,农林工商不管做得如何成功,都属下九流,何况孟夏所讲,贺中珏家只是做小生意的,当然这不满意,还含有失去了把自己许给人做小或做填房的机会。贺中珏醒悟过来是在问他,便道:“还好。”
孟夏有点惭愧,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会败家,从未经营过任何生意的皇子皇孙还得继续圆她所编造的谎言,真是挺难为他的。“这还好是大还是小呢?”
孟大茂不依不饶,大约大家对于贺中珏到底是个什么身家都挺感兴趣,于是个个都挺想听贺中珏回答的,连孟夏都想知道贺中珏要如何编下去,偏贺中珏叹了口气道,“不管是大还是小,那不都毁于战火,没了!”
孟夏差点为贺中珏这话叫好了:多么合适的借口呀,这回答显得这败家子是多么地内敛,然后还暗藏了没有讲出来的玄机,我家那生意呀……,弄不好做得是相当地可观。不过显然孟大茂是有经历的,至少在私塾念过几年,又到京州逃过难,于是继续追问:“妹夫有经手过你家里的生意吗?”
这又是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孟大茂问到了实质:就算你家做再大的生意,你贺中珏没经手过,那就是个不能自食其力的公子哥,现在你家生意没了,公子哥你就当不成了,公子哥当不成,我妹子跟着你一样没有前景!贺中珏笑了一下没有再回答孟大茂的问话,孟大茂不高兴,他还是不回答,也向孟大茂显示了自己公子哥的脾气。孟大茂不想讨没趣,心里气,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轻视地看了贺中珏几眼,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孟夏一眼,孟夏偷听到孟大茂与余氏的说话,自然明白那一眼是什么意思。贺中珏也不与那孟大茂争什么长短,被孟夏踢了两脚后,被孟大茂轻视过后,很安静地吃着饭,只是吃得不多,略略吃了几口,而且这几口还吃得很慢,这又让大茂看不惯了:“我说妹丈,你吃饭怎么象个女人一般?”
孟夏倒知道贺中珏这是一种习惯,逃亡路上贺中珏似乎每顿都在问吃什么,其实他就是饿极了,也是这副吃相。孟大茂这就是在找岔,芦花见了不由得道:“妹夫刚回来,吃饱饭再问吧!”
贺中珏只是轻轻一颔首笑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孟大茂的话,孟大茂不悦地瞪了一眼打断他话的芦花一眼。恼着贺中珏的孟夏,只觉得贺中珏这么个皇子皇孙落到如此境界,苟且偷生、寄人篱下,不得不查颜观色、委曲求全,也怪可怜的,而自己的兄长大茂反不如芦花待见自己与贺中珏,心中很不舒服,胡乱地把芦花舀自己碗里的肉和豆子吃几口,放下碗筷回了自己的柴屋。孟夏双手拢肩坐在地铺上,正黯然伤神时,贺中珏推门走了进来。孟夏有许多话想问,甚至想痛骂,不过想着桌下那一幕,孟夏又不愿意问也不愿骂。贺中珏却往孟夏身边一坐道:“夏,有想我没?”
孟夏不屑回答,贺中珏又厚颜无耻地道:“我却有些想你。”
听了这话,孟夏瞪了贺中珏一眼,贺中珏凑过脸道:“夏,真的,本来我是想抛弃你,偏偏没你瞪着我,我浑身哪都不自在,哪都不舒服。”
孟夏真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你挺会为自己人长脸的,是走投无路了,还是混不下去了?”
“夏,你太看不起人了?”
“你回来怕也不是来讨我瞪的吧?”
“不回来讨你瞪的,那是因为什么?”
“你自己知道!”
贺中珏就笑了起来,一伸手要去搂孟夏,孟夏一下躲开,但贺中珏的手却更快一些,还是把孟夏搂到了怀里,孟夏一挣没挣开,但她心里恼,还不服气会不是这败家子的对手,用尽全身力气要推开贺中珏,那贺中珏却不松手,孟夏一用力就把贺中珏推到地铺上,自己也压到了贺中珏身上,几下都没挣得开,她就气哼哼地瞪着贺中珏。贺中珏却伸手在孟夏眼前挥了一下道:“就算我生得端正,这丫头的目光就不能矜持点?”
孟夏哼了一声道:“你回来,很好,那等……,等我们离开家的时候再说。”
孟夏已收拾了东西,本准备偷偷摸摸走,现如今贺中珏回来了,她就可以寻个借口,光明正大地离开家,然后与贺中珏各奔东西。贺中珏反恨恨地道:“等什么,等你跟那个徐老三生米做成熟饭,本来我想给你们这个机会,可是现如今,我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了你们。”
“你胡说八道,我是讲离开家再说!”
“离开家再说!我看等你离开家的时候,分明已经利用完我了,到时候肯定把我一脚踹开,不找徐老三,也会去找别的野男人风流快活去吧。”
“你……,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自己想找野女人风流快活。”
孟夏虽不知道这“风流快活”到底包含什么,但是她还是见样学样地用话回击了贺中珏,说话间,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姿势有点不妥当,便松开抓贺中珏的手。“我才不稀罕找野女人风流快活,我想跟夏风流快活,你又不答应。”
贺中珏话刚落音,孟夏立刻扑了上来,就算她年纪不大,但还是知道贺中珏所讲的不是好话,贺中珏一反抗,两人就扭在一起,最终还是贺中珏被孟夏压到那张铺在地上的秸草堆上叫道:“打死你这个胡说八道的东西,打死你!”
贺中珏和孟夏从京州逃到长州,耳鬃厮磨、不止一次的肌肤相触,孟夏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但她却不知道情窦初开后,具体要和自己中意的男人做什么,但贺中珏是知道的,孟夏与他一阵打闹,把他身上那件旧袄子扯得门襟大开,又坐在他身上,因为打闹,反复地磨擦,这直接挑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于是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搂住了孟夏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