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左思与南宫逸说话,南宫逸抿唇不语,不知他们究竟要耍什么花招。“王上是你的生身父亲,希望你能够早日接受这一点。”
他说话的时候是不带任何情绪的,如同例行公事一般。真是因为如此,他说的话并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南宫逸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有些回不来神,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这是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招数么?”
左思摇了摇头,“你的母亲莲蕤是王上的爱人,只是年轻的时候被西凉皇帝看中,才诞下你便去往了西凉,莲蕤小姐护佑了你,否则以你是北戎的血统,你根本不可能在西凉活过那么久。”
说到这儿,南宫逸自然还是有些不相信的。“你们凭一张嘴说的话我便会信了么?”
他眉眼冷峻,自己母亲的名字还是很容易就能查到自己,自己自然不能轻信了他们。左思也不急,继续说道:“你身上可有一块梅花纹样的胎记?我们王子也有一块,就在肩胛处。你若说胎记可能很多人都有,可你的岁数以及你的生母是万万不会骗人的。”
这下,南宫逸是彻底沉默了。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左思接着开口了,“或许就连王上都不知道,当初我留了个心眼,当初在你被送走之前,我在你的手心纹下了一个字。”
南宫逸的目光顿时便惊骇了起来,他伸出手看向了自己的手心,上面的确是写了一个“天”字的。而在那边,左思亦是缓缓的说出了一个“天”字。以前南宫逸总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手心上会有一个“天”字,现在他是彻底明白了,这个“天”字说的是拓跋天。他懊恼的将脸埋在手掌之中,发出痛苦的低吼。左思见他如此,也就知晓了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再多言,悄悄退了出去。而门口正站在本应该离去的拓跋天。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正盯着紧闭的门,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就连脊背都微微弯曲了下去。左思才要开口,最后还是忍住了。他险些忘记了,拓跋天已经是个年近五十的男子,一代帝王终究是老了,只消一点点挫败便会将他打败。“看来他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接受了。”
他这样说着,勉强挤出笑容来,可左思看得出来,他的神色颇有几分失落。想来这个世界上能击垮他的就只有那么几件事了吧,有关莲蕤,有关他关心的人。可是左思不得不提醒了拓跋天一句,“王上,虽说南宫逸是皇子,可终究现在北戎与西凉的关系紧张,万不可大意啊。”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只是那里头的那个人是他的孩子啊,他苦苦寻找了那么久的他和莲蕤的孩子。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会是西凉的楚王,会是镇远将军,会是他的阶下囚。越是想到这里,拓跋天就越是止不住的懊悔。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长廊上的冷风很快的便吹醒了拓跋天,他以手扶额,静默了半晌,再抬起头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方才的孤寂与黯然。“左思,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见到他恢复如初,左思才总算是放下心来了,拓跋天终究还是他认识的拓跋天,杀伐果断一点都没有变的。很快的,关于楚王叛变了西凉的事情便传到了西凉皇宫之中,南宫彦之前的不出兵似乎是有先见之明一般。众臣纷纷倒戈,连说着南宫逸的不是,说南宫逸有先见之明。这件事在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有的人都知道南宫逸是叛国贼,人人唾弃。这也就进一步达成了南宫彦的目的。可柳碧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她不会信南宫逸是这样的人,只是三人成虎,即便是她一个人信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只不过凡事就是有利有弊的,虽说南宫逸被冠上了叛国贼的帽子,可柳碧莹也知晓了南宫逸现在并不是在落阳峡的某个山匪窝中,而是在北戎的皇宫之中。知晓他在哪里,柳碧莹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与此同时,桐镜也从落阳峡赶了回来。她已经成功的阻止了乔斓一行人回来,顺便帮着乔斓将叛徒尽数解决了,并告知乔斓,在一切都尚未尘埃落定之前,不让他回京城。安排好一切后,桐镜便又匆匆赶回了京城,南宫逸一事也就是在这一时段开始流传起来的。才收拾妥当从自己房中出来,桐镜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宫女。那宫女步履匆匆的,抱着一个香炉快速跑开,即便是桐镜怎么叫她都没有停下步子。本身桐镜并没有这么在意的,只是她一低头,在自己的衣裳上发现了一些东西。那是一些细碎的粉末,微微泛着紫色。她将那些粉末沾了一些闻了闻,眉眼之间闪过一丝凌厉。桐镜作为恶人谷中优秀的暗卫,自然是精通百毒的,她只闻了一点点便觉得此事并不简单。那是“失心散”的味道,这种毒药略带一些紫色,闻起来略带微甜,一般都在放在香炉中点燃才能起效果。长期吸入“失心散”会导致精神混乱,做出有违常规之事,严重者最后会疯魔致死。这是相当狠辣的一种毒药,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一个普通宫女身上。桐镜看着宫女远去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懊恼的叹息声,方才应该先跟上去看一看的,这下人都不见了踪影。但好在她记性还不错,若是下次能再看见,她定是会认出来的。那厢正巧有宫女过来说柳碧莹在找桐镜,桐镜就连忙过去了,也随之便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见了桐镜来,柳碧莹连忙将她拉了过来说道:“皇后生辰快近了,你快帮我看看我选的这几件适不适合。”
柳碧莹选了三件礼物,一件是京城最好的绣坊新出的唯一的一匹凰鸟穿云纹的缎子,那凰鸟是金线所织,其中交织着碎宝珠子,端的是华丽非凡。第二件是一颗硕大的紫色夜明珠,夜里看来便是亮如明昼的。第三件是一柄上好的翠玉嵌宝如意,触手温润冰凉,用来安神是再好不过的。其实这三件都是非常好的,桐镜想了想还是叫柳碧莹选了那件缎子,“无论是如意还是宝珠都有可能与别人的心思相撞,可这凰鸟穿云的缎子只有这么一件,断断是不会与别人相撞的。”
柳碧莹想想也是,便选定了那件绸缎。之后,桐镜还是多有疑问,“这北戎与西凉的战事吃紧,还不知北戎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次进攻,皇后怎得这样有闲心,最奇怪的是,皇上居然也默许了她这样大张旗鼓。”
柳碧莹专心致志的整理好自己手上的缎子,悠悠说道:“她是皇后,又是太后杨氏的人,现在又有了身孕,即便是她自己不提,那些个知根知底的朝中大臣难道还不会借此来拍马屁么?”
桐镜啧啧出声,“这皇后啊就是跟我们不一样,小姐你一不小心就会落下个妖孽祸水的名声,可她皇后呢,是有人瞅着巴结,实在是叫人生气。”
她唇边溢出一个浅淡的笑意,像是入水即化的雪,“这道理我们不是早就明白了么,现在说来实在是无趣了。”
桐镜亦是笑,“可不是,不过皇后身边那群人实在是叫我刮目相看了。”
似乎被她的说法逗笑了,柳碧莹掩唇轻轻笑了起来。床上的小狐狸似乎是被她们吵醒了,半眯着眼睛看了她们一会儿起身跳进了柳碧莹怀中。见胡玄然如此,桐镜不由起了调笑的心思。“胡公子变成小狐狸之后,越发的喜欢撒娇了呢。”
柳碧莹揉了揉小狐狸的耳朵,面色越发柔软了起来,“很可爱啊。”
他们两人之间的缱绻实在是有些刺痛了桐镜的眼睛,她打了个哈哈转过头去,看向门外不知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