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范丰岚非要将堂主之位让给司笙的理由?!”
有位长老激动得面红耳赤,怒喝道,“未免太儿戏了!”
张长老不悦地皱皱眉,“不是你们逼迫范丰岚退位的么?”
“你!”
那位长老咬咬牙,可是,却无话可说。
范丰岚的孙子、范子城利用一批赝品古董坑害百晓堂,他们理所当然将责任归咎于管教不严的范丰岚。
范丰岚迫于压力退位。
但是,送上来的候选人谁也没要,他钦定了司笙。
当时给了长老们两个选择——要么他继续在堂主之位上待着,要么就同意他选定的候选人。
比起范丰岚而言,显然是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更容易掌控,虽然他们争论、僵持过,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
二楼,书房。
墨上筠吃着切好的菠萝块,颇有闲情逸致地跟司笙问:“你的堂主之位这么来的?”
“不知道。”
司笙单手支颐,无所谓道,“老堂主说是看重我的能力,认识我的时候不知道我是易中正的外孙女。不过真假就他自己知道了。”
上次得知范子城背后做那么多事后,司笙没来得及去见范丰岚,但从安老板那里得知范丰岚和易中正的过去后,还是选择特地去见过范丰岚一次,同时也问及为何要让她做堂主一事。
范丰岚倒是很诚恳,直言因为易中正不想跟百晓堂扯上关系,所以自己并不知易中正的近况,认识司笙纯粹是意外。而选司笙做堂主,完全是因为他看重司笙的实力,跟易中正无关。
司笙知道他看重自己的是什么。
1、有西北的人脉关系,走马上任后,可以强制压住百晓堂众成员的反弹。
2、百晓堂开始走向新的发展,需要新的制度。而内部成员里,没有一人可以进行改革。估计在范丰岚已有的人选里,只有司笙一人能做到。
3、司笙对百晓堂没有贪念,不会利用百晓堂的权利做一些出格的事。
不过,其中有没有易中正这一层的关系,司笙也无从得知。
墨上筠笑了笑,“易爷爷深藏不露。”
小时候只觉得奇怪,自己外公岑峰和易中正为何会成为挚友。前者虽然广交好友,但选挚友的要求还是挺严格的,能数的上来的,不多。
相较之下,岑峰的挚友多少有些能耐,但易中正……就是个锁匠。
长大些后,见识过易中正的机关术,墨上筠心里大致有了底。却不曾想,还是低估了。
“说起易爷爷……”
墨上筠一顿,忽然道:“我爷爷说他有一份图纸在他那里,我过段时间去趟安东,看看苏哥和老人,扫扫墓什么的,他让我顺便拿来给你。”
司笙疑惑:“什么图纸?”
“没问。”
墨上筠能看懂司笙随手画的图纸就不错了,不用说易中正这种搞工程建筑的专业图纸。所以,为了不自讨没趣,墨上筠压根就没有问。
“……”
司笙一眨眼,心想她师父也不见得知道,所以没说话了。
*
楼上二人闲聊间,客厅里的几位长老都冷静下来,想到司笙抓着他们把柄的事,心头就跟压着石头喘不过气来,陈年旧事追究都没什么意义了,索性又焉了吧唧地跟烂菜叶子似的选着位置坐下,装行尸走肉。
路代理可不干了。
他自幼在百晓堂长大,易中正在百晓堂施展拳脚那会儿,他还是个小毛孩,但也见识过易中正在机关术上的厉害。
眼下一听到司笙跟易中正的关系,他就彻底打消了“通过打开别墅机关离开”的想法。
——不可能的。
易中正在百晓堂某重要基地设置的八卦阵,至今都无人突破过,而安装在基地里的机关更不用说了——不是近期冒出头的那什么劳什子湘城苏家能相提并论的。
沮丧了两分钟,路代理很快就来了精神,见到桌上的箱子和新堂规,猛然一震,赶紧冲过去,翻开新堂规后,就急匆匆找到钢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了名就可以离开了!
而且还可以拿到一大笔的钱!
这样苏秋儿就不会念那烦人的罪证广播了吧?!
签了名字,路代理举着新堂规,仰头四顾,没找到隐蔽摄像头的踪迹,他只得冲着广播的方向喊:“我已经签好了!今天那该死的广播可以停了吧?!”
苏秋儿时刻关注着监视器,注意每个长老的情况,透过监控见到路代理颇为癫狂的状态,很轻地啧了一声。
——司堂主就是想要你死,怎么可能如你的意?
何况,这种残害同门的人,死不足惜。
苏秋儿没有搭理。
路代理又在客厅里叫了几遍,见广播一直没有动静,渐渐慌张、焦虑起来,同时视线时不时扫向桌子上的手提箱,思考着现在拿着手提箱离开的可能性。
而,他的异常表现,也引起了其余长老的注意,同时产生了不少疑惑和不满。
“路代理,别叫了。都听了这么多事,你还想让自己全身而退吗?”
“到这关头想把自己摘出去?做梦呢。”
“这么慌张,不是做过太多见不得人的事吧?还是说,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跟我们在做的几位长老有关?”
……
几个长老都是人精,这种时候看出端倪算不得意外。
弄巧成拙。
路代理听得冷汗直下。
这时,从司笙这里收到消息的苏秋儿,终于开口了,“每日闲聊是保留节目,除非所有长老都签下名,一同离开这里。路代理若不想听,可以上二楼,我可以提前带你离开别墅。”
所有长老都签名就可以提前离开……
!!!
就剩下张长老了!
“张长老!张长老!”
仿佛看到救星,路代理直接奔向张长老,劝道:“张长老,你也不想自己那点破事被公之于众吧,现在就签下名字,我们一起离开如何?!”
张长老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缓缓地垂了下去,没有说话。
见他无动于衷,路代理心儿一慌,继续劝解:“张长老!反正会被逼得签名,早晚的事,你又何必执着?!”
张长老冷冷看着他,字正腔圆地开口,“我张某一生坦荡,没做过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他的话让路代理面色一僵。
其余长老都知道张长老的为人,知道张长老的话有一定可信度,何况路代理表现得如此慌张,愈发觉得其中有猫腻。
遂都围了过来。
“路代理,你是不是藏了什么事?”
“现在就剩张长老一个人了,只要他在明天中午前签字,这次会议就算是结束了。”
“路代理你好像很心虚啊?”
……
刚刚还似是行尸走肉的长老们,此刻都开始针对路代理一人。
他们都被一一当众行刑,凭什么就让路代理耍了诡计逃脱?
反正每个人都被抓了把柄(张长老除外),就路代理一个人逃脱,那该怎么服众?
几位长老破罐破摔——反正都要被司笙牵制了,但他们同样也互相掌控弱点。路代理在得知他们几人弱点的情况下,又独自一人逃脱,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
必须要掌控路代理的把柄才行!
路代理被他们逼得哑口无言,心情简直哔了狗了,想到生死事大,当即也顾不得什么,直接一扭头跟孟菁和孟翎一喊:“我要离开!”
见状,几个长老更是狐疑。
——在得知肯定会被广播的情况下,硬是要走,明显不止是怕罪行公之于众,而是……像是在躲他们?!
——他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
想到这里,有长老直接想硬拦下他,可没过两招,就被路代理逃脱了。
路代理才五十出头,曾经在百晓堂行动队待过,一身功夫是所有长老(包括代理)里最好的,哪怕现在年过半百,身手依旧不可小觑。这几个长老压根就拦不住他。
几人上手都没讨找好,确实是无法奈何路代理。
孟菁和孟翎及时出手,阻止其他长老跟他纠缠,然后由孟菁带着路代理直接去了二楼。
“二楼有密道?”
跟在孟菁身后上楼,路代理收敛了眉目,阴沉地出声询问。
孟菁看了他一眼,说:“不知道。可能吧。”
这话等同于废话。
每日三餐都是从二楼拿下来的,虽然没有外卖标志,但都是外卖包装,应该不是专门请了厨子做的,所以只能是外面来的。
一楼的人完全没有察觉,但外面的外卖从二楼上来,肯定证明二楼有出入别墅的密道。
现在苏秋儿让路代理上楼,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当然,路代理不是冲着离开才上楼的,他要的是——制止接下来苏秋儿当众讲述他的罪行。
——尽管他没百分百把握确定司笙一定掌控了他不愿被人知晓的秘密。
但,这事不能冒险。
二人顺利抵达二楼,来到走廊。
苏秋儿早在门口等待。
在靠近的时候,路代理倏然动手,直接朝苏秋儿袭击而去,动作快如风,连有一定身手的孟菁都怔了一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孟菁很快迎了上去。
然而,战斗经验上的差距,证明苏秋儿和孟菁二人都不是路代理的对手!
路代理以一敌二,完全不落下风,反倒是招招命中二人的要害,二人渐渐不敌。
就在这时——
“抓紧时间逃脱不好吗?”
书房门口忽然传来司笙懒洋洋的询问声。
路代理目不斜视,冷哼一声,板着脸直接朝苏秋儿下死手。
司笙见状,对这种不肯认命的长辈颇为敬佩,一秒后,她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竹笛,轻轻扣动某处机关,一根银针笔直飞出,扎入路代理的手臂。
手臂一痛,路代理下意识放缓力道,苏秋儿就此逃脱一劫。
路代理往手臂看了一眼,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结果入眼的只是一枚银针,当即冷笑一声,嘲讽道:“哼,这种不入流的暗器——”
话未说完,就感觉手臂渐渐使不上劲。
司笙只手把玩着竹笛,倚在门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淬了毒。”
不是随便找的毒。
准确来说,这是特制麻药。
这是由墨上筠专门找队里的化学武器专家研制的,不会致死,但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失去一段时间的行动力。之后,药物可以由人体分解,不留痕迹,但这段时间,足够将他捆个十回八回打包送去警局了。
这比野外随便找的生物毒要靠谱多了。弄得不好得弄出人命,送去医院抢救啥的,司笙平时还真不敢乱用。
——只能说,知识改变命运。
“……”
路代理脸色一点点变白。
因为,无力感和麻木感,已经从手臂处扩散,直至肩膀,可见其速度之快。
见路代理不敢动了,孟菁和苏秋儿的危机解除,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司笙扬眉,吩咐:“捆起来,扔下去。”
“喏。”
随后出来的墨上筠,将一捆绳子扔给她们俩,拍了拍手。
“是。”
接过绳子,二人异口同声应道。
……
十分钟后,路代理被捆住身子,光着一只脚,嘴里塞了他自己的臭袜子,熏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却以麻木的表情被孟菁牵下楼。
见此情景,长老们幸灾乐祸地迎上来。
不待他们发问,孟菁就解释:“路代理不想离开,只是找借口接近秋儿和堂主,欲要要挟她们不将他的罪行公开。”
众长老:???
所以说,他们之中身手最牛逼的一个,也被制服了?!
而且——
看到路代理的怂样,他们心情一言难尽。
七天没洗的臭袜子啊……
几位长老不约而同退后一步。
而,广播也适时响起:“接下来,公开路代理的罪行。其余的不多说,就讲最严重的一条。——残害同门。”
苏秋儿讲了一个故事。
跟在座每个长老都息息相关的故事。
有人怀疑这场行动存在内奸。
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也找不到内奸的迹象。
听到这里,长老们登时怒不可遏,甚至包括张长老,都愤怒地将视线投向路代理。
——是他?!
“几位长老的精锐部下丧生,范堂主没想就此善罢甘休,暗中派人调查,三年后的现在,终于有了答案——”苏秋儿语气里也染上怒意,“三年前,路代理的老师——也就是即将隐退的二长老,因为自己没有得意精锐,想要均衡实力,所以谋划了这个计划——将当时执行任务的成员信息通过路代理交给他们调查的组织。二长老策划,路代理执行。”
只是身体不能动弹的路代理,听到这话,绝望地闭上了眼。
哪怕是不用眼睛看,都能感受到那些杀人的视线。
“你个叛徒!残害同门,何其忍心?!”
“你还是不是人?!我外孙平时还得叫你一声老师!你也狠心将他伤害?!”
“竟然是你!是你!”
……
长老们怒火攻心,上去就往死里揍路代理,有个上了年纪的直接被气得昏倒。
场面一时变得混乱不堪。
而,这些长老无论揍得有多狠,都难解他们心头之恨。
张长老气血上涌,拳头紧了又松,看着这一混乱场面,沉默地转过身,走到桌前拿起新堂规,大笔一挥,签下他的名字。
然后,他拿起其中一个手提箱,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铁门、铁窗接连被撤,门锁应声而开。
他一推,门被打开,有光落进来,充斥在满地狼藉的客厅里。
……
二楼书房。
司笙窝在藤椅里,往下看了一眼,见到张长老离开的身影。
似有察觉,张长老走到铁门时,忽的抬头一看,视线跟司笙的对上。
司笙缓缓勾起唇角。
三秒后,张长老朝她点点头,收回视线。
离开。
司笙手指玩着竹笛,眉眼笑意渐深。
——好戏,这会儿才开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