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江从马车里拿出几张干面饼,给夏青山和夏大树一人一张,“这次回去怕是要秋收后才有时间往外跑了,今年我们要开荒吗?”
夏青山接过饼,听了他的话,说道:“岭南如今人口少,荒地多,不趁着现在多买点荒地,等岭南人口多起来时,我们就是想开荒怕也抢不到离府城近的荒地了。”
夏江咬饼的动作一顿,“爹,您怎么知道岭南短期会人口增长?”
夏青山瞥了他一眼,慢慢地咀嚼着干面饼,没有帮他开口解惑的意思。 夏大树看到大侄子那鼓动的腮帮子,好心好意的帮他解惑,“往荆州跑商,我们也不下跑了两趟,再加上逃难路过荆州,可以说总共去过荆州三次,每次过去你发现荆州有什么变化吗?”
夏江看向夏大树,努力回想一下,摇了摇头:“每次过去我发现街道、百姓、商铺都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大概是天气,这有什么问题吗?”
夏大树听了他的话,忍俊不禁,“没有变化才是最大的问题,你想啊,连偏远的岭南都在变好,而占据鱼米之乡的荆州却没有变化,一旦再发生点什么天灾人祸,隔壁州府的百姓是不是会往岭南跑?”
百姓要安居才能乐业,如果中原地区一直动乱下去,当地的百姓谁去安心种地?到时人口可能会流失干净,真正做到百里无人烟。 岭南离着中原隔了一道天然屏障,那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南岭山脉。 对于中原等地的人来说,岭南此地偏僻,荒凉,百姓还野蛮不受教化。 但他们殊不知,岭南偏安一隅,正适合这种乱世休养生息。 当然,休养生息也要勤劳肯干才能过上理想生活,所以他们夏家得趁着第一年过来的秋收后多开荒。 夏江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时,山道上又响起了铃声。 众人抬头看向刚下来的山道,蜿蜒的山道上又出现了一支骡马车队,几十辆骡马车,规模不比他们夏家的车队小。 而他们刚听到的铃声,便是挂在骡马脖子上的铃子发出的声音。 这种铃子一般只挂在走在最前头和最后面的骡马脖子上。 走最前头提示后面的骡马要跟紧了,走在最后面的提示别掉队。 等队伍走近,走在最前头的领队自然也注意到了夏家商队。 领队的头领注意到夏家商队插在马车上的旗子,上面一个大大的夏字,便笑着上前拱手道:“我们是长沙郡的陈家商队,今日在这里遇上你们夏家的商队,实属缘分,请问你们是从岭南过来,还是从荆州过来?”
夏青山上前一步,抱拳回道:“夏家领队夏青山,我们这里刚从山上下来,正准备回岭南。”
对方领队回了一礼,“在下陈家领队陈永田,久仰!”
夏青山笑道:“陈兄客气,我们已经休息够了,正准备出发,正好这片空地可以空出来给你们休整。”
陈永田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商队,人困马乏是需要休整一下,但他注意到了夏家商队的护卫个个身强体壮,精神头十足,跟着这样的商队一起上路,安全有保障。 思及此,他当即说道:“天色不早了,在山中停留终归是有安全隐患,不如我们跟着你们商队的后面一起下山吧。”
对方的顾虑,夏青山很理解,出门在外干什么都要非常谨慎,要不然,一旦出现意外,便是商队的覆灭。 “行,那就一起下山,我们走在前面,下山的路不好走,我们会尽量走稳当一点,你们跟在后面也别着急,下山的路咱慢慢走。”
对夏青山的细心照顾,陈永田心怀感激,“那就劳累你们在前面探路,辛苦了,等到了岭南府城我请兄弟喝一杯。”
夏青山抬手拒绝,“大家出外在门互相照顾应该的,谈不上辛苦,请客就算了。”
一个队伍几百人,他可不想让初次见面的陈家商队请客,太破费! 出门在外谁家赚点钱都不容易。 两支商队一起出发,等完全走出南岭山脉已经是两天后了。 夏青山发现陈永田擦着脸上的汗水,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走过去笑问:“我看陈兄一路走下来似乎很紧张?”
陈永田听了他的话,苦笑道:“这年月在外讨生活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不怕夏老弟笑话,我跑商十几年了,也就这几年每次出门在外都提心吊胆的,心弦紧绷,不安全到达目的地,我是一刻都不敢松懈,就怕遇上半路抢劫的,几年的努力付诸东流,白费了!”
夏青山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陈兄多虑了,在岭南以前我不敢讲,但如今的岭南可以说已经绝了匪患。”
陈永田一听这话,眼里有着疑惑,“夏老弟这话怎么说?”
夏青山脸上有自豪的神色,开口道:“如今的岭南是谦王的封地,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陈永田点头,“此事天下稍关心下时事都知道。”
夏青山指了指路边的农田,田里的稻谷已经泛黄,“自从谦王和王妃来了岭南,重新丈量土地,清查隐户,田亩重新登记造册,岭南底层百姓基本上都有田地耕种,他们种田的积极性是其他地方的百姓没法相比。 再加上谦王府大力整顿地方,清剿匪患,可以说现在岭南的流寇基本已经降的降,剩下全流窜到了周边州府了。所以在岭南地界你们以后不用再担心遇上流寇拦道抢劫了。”
陈永田不敢置信,确认地问道:“这事当真?”
“哈哈,这种事我怎么可能骗你,当然千真万确。”
陈永田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事是不是真的,等到了府城再打听打听。 接下来一路上正如夏青山说的一般,路上平安无事,有惊无险地到了府城地界。 夏江看到熟悉的景物,很是兴奋,他小跑到夏青山的身旁,激动地喊道:“爹,我们快到府城了,终于快到家了!”
夏青山心里同样激动,这次出门跑商算是平安归来了,“呵呵,又离家有两个来月了!”
陈永田骑马小跑到夏家队伍前面,向夏青山拱手道:“恭喜啊,一路顺风的到家。”
夏青山抱拳回礼,“同喜,陈兄也顺利到达了府城。”
“哈哈,夏老弟说的对,同喜同喜!”
一路说说笑笑,商队沿着驿道拐过一道弯,府城的城墙远远可以望到。 “咦!”
骑在马上的陈永田视线要比坐在马车上的夏青山看得远。
他指着前面,问道:“夏老弟,你看前面似乎聚了不少人,这是怎么回事?”陈永田没有怀疑前面有土匪什么的,毕竟这儿距离府城已经没有多少路程了,在离府城如此近的地方不可能有流窜的土匪。 夏青山站在马车车辕上举目远眺,看清前面晃动的人头,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或许是有什么纠纷吧。”
车队慢慢往前,视线便更清晰,似乎路边还围了不少百姓。 “不会是两个村庄聚众械斗吧?”
陈永田神色有点凝重,“有这可能,我看我们还是派两个人前去探探路,若真是两个村庄械斗,那我们就必须避开,免得被他们误伤。”
其实误伤是小,到时趁乱打劫将他们的货物抢走了才麻烦。 夏青山非常赞同他的提议,当即点名让夏江策马前去探听一下是怎么回事? 陈永田也不甘落后,忙不迭地将自己的小厮派了出去,让他跟着夏江一起去查看。 在等待消息的这个时间里,陈永田又和夏青山唠叨起来,“这是什么样的纠纷,我看聚集的人不少,若说两个村庄械斗,是为了抢水,可这个时间段田里的稻谷已经快收割了,根本就不用再放水了。”
夏青山不想猜来猜去的费神,便道:“等会便知,陈兄你放点耐心。”
陈永田点了点头,目视前方,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没过多久,夏江便带着陈永田的小厮一起回来了。 夏江激动地说道:“爹,前面是在修路,路旁的百姓大多是围观看稀奇的。”
夏青山闻言放下心来,心下放松便嫌弃地说道:“修个路而已,你激动什么?”
“对呀。”
陈永田也开口问道:“修路而已,那么多百姓围着看什么稀奇?”
夏江见他们不以为意,激动的大叫:“哎呀呀,你们可能不知道这路是谁出钱修的,是谦王妃!”
说着他便对夏青山眨了下眼睛,在外人面前,他们不想暴露自己是夏婧娘家人的身份,一来是为了杜绝麻烦,免得有人来走他们的门路求办事。二来也是怕谦王府的敌人对付不了谦王府,就拿他们夏家来要挟谦王府。 陈永田觉得不可思议,诧异道:“就因为是谦王妃出钱修路,这些百姓就来看稀奇,这修路还不是一样的修,有什么稀奇可看的?”
夏江听了他的话,顿时乐不可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是有详情的。”
夏青山想到用于建房子的水泥,听说是用于搞基建的,他眼神闪了闪,到底没有说什么。 陈永田来了兴致,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王妃修的路和镜面一样平坦,你相信么?”
夏江对他挑了下眉。
陈永田表示怀疑,“世上有这样的路?”这个时代就算驿道也不可能如镜面一样平坦,除非毫无缝隙地铺上石板路。 夏江笑的很自得,“当然有,王妃就修建出来了,不信我们便过去瞧瞧。”
说着语音一转,“不过,如今在修路,是单行道通车,我们的速度推进可能会很缓慢,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啊。”
等商队的马车缓缓通过维修路段,陈永田看到了工匠们将一种灰色的泥填充路面,然后后面的人将泥刷平,这种的修路方式让他更疑惑,这泥地上面能行驶马车?也不怕马车陷进泥地里?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打脸,当他们的马车驶向已修好硬化的路面,大家都感受到了马车行驶在上面平稳的几乎没有颠簸。 陈永田从袖袋里掏出一块银子,大概三四分的样子,扔给了一个正往路面上浇水的工匠,“请问这路准备修到什么地方去?”
浇水的工匠意外得了一笔银子,笑的眉眼都眯成了一条线,他看了看长长的商队,说道:“按最初的计划是准备将路修到曲江,因为曲江那儿有我们王妃的分厂,只是目前人力有限,暂时修到下一个城镇,等秋收后还会继续修筑。”
不光陈永田,旁边的人听了他的话都倒吸了口气,府城距离曲江可不近,要修到曲江那得要多少银子啊? 其实真正修到曲江,夏婧暂时也没有那么多银子,不过,好在水泥是自己厂生产的,人工这个时代还非常低廉,暂时可以将路修到下一个城镇,等安南平叛成功,多抓点俘虏回来,便让俘虏来修路,以此来节省支出。 陈永田对岭南的一些情况不了解,便又问:“我看你们用这灰色泥铺路,这灰色泥是什么材料,以前我怎么没有见过?”
“哈哈......”浇水工匠听了哈哈大笑,他发现这位有钱的老爷还没有他有见识。 不过,因收了银子,他还知道稍控制下情绪,笑过后便解释道:“这灰色泥叫水泥,是专门用于建筑方面的粘合剂,非常好用,你看铺上这种水泥,等路面干了便变成和石头一样硬,马车在上面行驶都没问题。”
“这种水泥哪里有卖?”
陈永田一听这话,眼睛亮了起来,似乎看到一条铺满金元宝的路。
浇水工匠看在那一角银子份上,提醒道:“在府城郊外就有水泥厂,城里也有专门售卖水泥的铺子,你如果想买最好去这两个地方问问。”陈永田了解了个大概,想更清楚地了解详情,他也知道只有进城了再说,便没有再耽搁,谢过工匠便让队伍加快了速度。 好在,这段路已经是铺好水泥硬化了的路面,平坦笔直,马车在上面行驶又快又稳,是真的舒适。 夏江看着已经铺好的路面,觉得牙疼,姑啊,这路修下去得花多少银子呀? 真正走在上面,夏江就感觉是在银子面上走。由官府修路不觉得,怎么由个人出银子修,他就觉得费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