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1)

  直到第二天中午, 魏泽都没有发现自家手下小蒋的下落,找人问了一圈。

  有人回答道:“老大,昨天晚上的时候, 好像是莫莉那边来找了小蒋, 然后没多久,小蒋就跟着莫莉出去了。”

  魏泽闻言,想了想,琢磨道:“莫莉又找小蒋做什么?”

  “不管他,办完了事,他自己会回来的。”

  到了下午, 小蒋还没有回来。

  甚至, 魏泽给小蒋发消息,小蒋都没回复。

  这时候,魏泽才意识到有些许不对劲儿的地方,派人到旅店去寻人, 结果连派去寻人的人都没能够回来。

  这时候, 有人迟疑道:“老大,该不会是来了个什么硬茬?故意挑衅我们的?”

  “对方是知道小蒋是我们的人?”

  魏泽思忖半晌,吩咐道:“今天晚上, 你们带一批人, 去把莫莉的旅店给围了。”

  手下应声道:“好的。”

  晚上, 大厅里开始忙碌起来。

  晚上零点后, 办公区驻守的人看见从夜色中回来的人,连忙上前打招呼。

  “顾先生。”

  “顾先生,晚上好。”

  “顾先生刚从外面回来吗?”

  沈顾礼从外面走进来, 注意到大厅里的情况, 出声问道:“你们今晚是有任务吗?”

  一个手下解释道:“最近附近来了个硬茬, 把小蒋哥都给绑了,我们老大说今晚去把莫莉的旅店给围了,让那个硬茬把小蒋哥交出来。”

  “那你们注意安全,小心行事。”

沈顾礼思考过后,轻声道,“如果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派个人来告诉我。”

  手下连忙应声,很快又去忙碌去了。

  沈顾礼走向住宅区方向,很快回了自己的院子。

  衣柜上碎裂的玻璃门仍旧密布着如蛛丝般的裂纹,但是因为有粘合组织的存在,至今没有彻底坏掉。

  魏泽来找沈顾礼说事情的时候,因为这个坏掉的玻璃门,跟他提过几次,却都被他给拒绝了。

  沈顾礼将通讯器丢在桌上,转身进了浴室,洗了个澡。

  他出来后,时间已经快到一点。

  将头发吹干,沈顾礼安静地坐在床边,打开抽屉,拿出小药瓶。拧开瓶盖的时候,他想起晚上大厅里说的事情,又将小药瓶给丢了回去。

  小药瓶在抽屉里滚动一圈,安静地躺在了抽屉最深处。

  这时候,沈顾礼通讯器里响起一声通讯声响。他伸手拿起通讯器,看了眼魏泽发过来的消息。

  【莫莉旅店无人,恐调虎离山。】

  沈顾礼打开附件的监控,调出回访视频,安静地查看情况。

  紧接着,他给附近驻守的人发了消息,让他们汇报情况。

  【顾先生,东区没有情况。】

  【顾先生,西区一切正常。】

  【顾先生,北区没有异样。】

  群里的消息断在了南区附近驻守的队长处。

  【我知道了。】

  沈顾礼起身出了门,朝南区走去。

  初春的夜风仍旧带着寒凉,星星闪烁在夜空中,在乌云的半遮半掩下,变得有些黯淡。

  沈顾礼的精神力铺展开来,旋即感知到什么,停下脚步,垂眸往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你们去南区围攻,遇到人的话,就和他一架,看看你们的实力,一切医药费报销。】

  【打不赢的,就说是我的人。】

  【最后再告诉这个人,我在东区等着他。】

  沈顾礼放下通讯器,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候,魏泽看见了群里的消息,私聊沈顾礼,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是你那个不重要的朋友吗?】

  【嗯,给大家添麻烦了。】

  【那还正好,让他们多锻炼锻炼手脚,免得没有敌人,手脚都快生锈了。】

  【需要我回来吗?】

  【都可以。】

  沈顾礼发完消息,就将通讯器给放下了。

  半个小时之后,院子里传来动静。

  寂静的夜色里,院中的脚步声渐近,时至来到院中唯一亮起灯的房间门口。

  很快,门口传来敲门声。

  沈顾礼起身,来到房间门口,将房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意料之中的景翊。

  他脸上带着细小的伤口,却都没有多大的影响。

  景翊的神情带着隐约的低落,视线紧紧勾在眼前两天没见的人身上,一直悬起的心慢慢地放了下来。

  沈顾礼站在房间里,看向门外的人,问道:“景长官,你是来剿灭星盗的吗?”

  景翊顾左而言他,低声道:“你躲着我。”

  紧接着,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抱住沈顾礼,手伸到中途,目光触及到沈顾礼漆黑瞳仁中的平静与漠然,动作僵住。

  “对不起。”

景翊放下手,出声道,“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沈顾礼看着他,似乎真的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道歉。

  景翊道:“我从前没有询问过你的意见,就擅自做主,干了一些糊涂事。”

  “我不该把白黎带回去,更不该说那些气话。”

  “景翊,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沈顾礼解释道,“四年前,我以为发生的事情足以能够证明。”

  景翊不解,反问道:“证明什么?”

  “从始至终,是一场利益的交换。”

沈顾礼坦然道。

  景翊眉心蹙起,开口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在我离开之后,监察取证厅没有传唤过你吗?”

  “按照你的性格,一定会探寻真相。”

  沈顾礼道:“你应该看到了那份聊天记录。”

  依照景翊的敏感性,景翊一定能够猜测真相来。

  景翊打断沈顾礼的话,出声道:“那都是星野池那个王八蛋的错!你有什么错?”

  他固执地道:“你没有错!”

  “在谢家孤岛上。你当时猜的没错,星野乘那件事情,我就是故意的。”

沈顾礼道,“我需要一个契机。”

  “胡说八道!”

景翊再次打断了沈顾礼的话,强词夺理,“那是你在执行正义而已。你身为一个Omega,看不惯星野乘的种种行为。”

  景翊神情间带着沉默的妥协,强调道:“你没有错。”

  “因为这个契机,我见到了星野池。”

  “后来,我经常去奥特公馆吃饭,和他加上了通讯号的好友。”

  景翊反驳道:“是他加的你。”

  “你知道他对你的备注吗?猎物!”

  “他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

  景翊一想起这件事情,就恨不得冲回当年,去把星野池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上一顿,就算这样都不能解恨。

  他低下头,轻声道:“是我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忽略了你的处境。”

  “然后,我利用退婚的消息,登上了星野池的私人游轮。”

  景翊唇角微动,自欺欺人到现在,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沈顾礼的话。

  他能说是星野池把人绑到私人游轮上去的吗?不能。

  沈顾礼道:“我杀了他。”

  “你以为我那天买所有星航晚上时段的星航票是为了躲你,对吧?”

  景翊沉默地盯着沈顾礼。

  沈顾礼平静道:“我是为了逃命。”

  景翊反驳:“你不是个骗子,你只是在执行正义而已。”

  “你不是个骗子。”

  沈顾礼平静地看向景翊,眸光澄澈,像是看见了他的所有挣扎和自欺欺人,却只是无动于衷。

  景翊握紧拳头,低声问道:“你说你是个骗子,我不信。”

  “我不信……我不信在景家的八年多时间里,你连你自己的感情都能欺骗过去。”

  “星野池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你为了这样一场谋杀,待在我身边八年?”

  “你说你是骗子,难道连过去八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

  “整个中央星系,谁会觉得我们之间的八年是假的?”

  沈顾礼望着景翊那双琥珀色的眼瞳,轻声问道:“你觉得呢?”

  景翊摇头:“你对我的感情一定是真的。”

  沈顾礼垂眸,移开视线,不为所动,平静道:“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什么叫做‘我觉得是,那就是吧’,这本来就是事实。”

景翊强调道。

  “你那么喜欢我,为了我,考上星海军事大学,为了我进第四军区,在我身边待了八年,是条狗都会觉得这些行为一定是喜欢!”

  看着景翊逐渐失控,沈顾礼声音轻缓地问道:“景翊,你的需求就是想要证明在那八年里,我喜欢过你吗?”

  “这不需要证明,本来就是事实。”

  景翊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被这个人给带偏了,他纠正道:“沈顾礼,你不要强词夺理。”

  沈顾礼应声道:“好。”

  这一声“好”,来得太快。

  景翊有些意外,干巴巴地说:“你能不能不要再躲着我了?”

  “我想见你。”

  沈顾礼应声道:“好。”

  他抬手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将位置让开。

  景翊走过去,目光落在沈顾礼身上,低声道:“对不起,你能不能继续理我?”

  沈顾礼应声道:“好。”

  “我能……”景翊看着灯光下沈顾礼漂亮的面容,像是突然间被一个巨大的惊喜给砸晕了,连呼吸都变得迟疑,“我能不能抱抱你?”

  沈顾礼应声道:“好。”

  景翊屏住呼吸,缓慢地伸出手去,然后将人一把抱进怀里。他用了几分力道,像是想将沈顾礼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紧紧地抱着人。

  他闻到沈顾礼发间传来的清淡香水,是洗发水的味道,像是清甜的橙子。

  景翊心想:原来沈顾礼真的很喜欢橙子,连洗发水都是甜橙的香水。

  他的手臂将人困在自己怀里,肌肉纹理感知到沈顾礼清瘦的身体略微凸出来的蝴蝶骨。

  直到这时候,景翊才惊觉,四年过去,沈顾礼好像又瘦了。

  不吃饭,还熬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景翊低声开口:“你瘦了。”

  沈顾礼没有说话。

  很快,景翊想起些什么,对沈顾礼道:“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Omega,你是,还是不是,对我而言,都一样。”

  沈顾礼安静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道:“你是一个坚定的感情论者。”

  他像是突然才有所察觉般,眸光微缩了下,有些不易察觉的惊讶,说道:“原来,你喜欢我?”

  原来这个人,喜欢他?

  沈顾礼说完,出声道:“你身上太脏了,先去洗个澡吧。”

  这像是个示好的信号。

  于是,景翊连忙松开沈顾礼。

  他想到沈顾礼回来的时候,肯定是才洗过澡的,话音顿了顿,道:“不好意思,我……我是在你这里洗吗?”

  沈顾礼安静地看了眼景翊,开口道:“这里有新的浴衣。”

  “其他的,我可以让人早上送过来。”

  说罢,沈顾礼去打开衣柜,从里面取了一套新的浴衣,放在景翊手中。

  景翊紧紧盯着沈顾礼,问道:“那你呢?”

  沈顾礼道:“我等你。”

  明明没有别的意思,景翊听见沈顾礼平静的话语,身体无端一紧。

  他微滚动着喉结,看了眼沈顾礼,抓住浴衣,转身进了浴室。

  十几分钟后,景翊穿着雪白的浴衣走出来的时候,目光在房间里搜寻着。然后,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上的人,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沈顾礼没有说谎,他真的有在安静等他。

  景翊走过来,沈顾礼抬眸望了一眼,出声道:“房间里有吹风机,把头发吹干了,再过来。”

  景翊转眸,目光一扫,找到吹风机,迈步走了过去。

  吹风机的声音在房间里短暂响起,好像有些急切和不安心。

  直到两分钟后,吹干头发的景翊再次走过来,坐在沈顾礼床边,盯着沈顾礼,他才彻底安心。

  沈顾礼安静地看过去,倾身伸出手,将景翊有些凌乱的头发慢慢理顺,泛凉的指腹触碰到那头柔软的黑发。

  他的目光落在那双漂亮又干净的眼睛里,轻声问道:“你要留下来吗?”

  因为沈顾礼的这句话,景翊的身体瞬间收紧,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些许的意外和不确定的意味。

  他陡然抿紧的唇角弧度泄露了他的想法。

  景翊突然不懂沈顾礼的想法和做法了,

  沈顾礼抬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开口道:“上来吧。”

  “他们不会来打扰的。”

  景翊轻抬目光,看见房间里的挂钟。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沈顾礼都更喜欢这种偏古老式的时间表示方式。

  现在太晚了,沈顾礼都还没有睡。

  好像是他的错,是他打扰了沈顾礼的睡眠。

  景翊思绪顿了下,顺势坐在床上。

  他注意到房间里明亮的大灯,看了一眼旁边关灯的关窍,倾身伸出手,正欲去关灯的时候,身后传来沈顾礼的声音。

  “不用关灯。”

  沈顾礼道。

  谁不关灯就睡觉的?

  不怕受到影响,睡不着吗?

  景翊正疑惑思考的时候,沈顾礼坐了过来,安静无声的房间里传来衣料轻轻摩挲的声音,暧昧不明。

  沈顾礼坐在他身后,慢慢地靠近。

  然后,他伸出手去,轻轻碰了下景翊的后脖颈。

  温热的呼吸喷洒,让那本就靠近腺体位置的皮肤迅速泛起微红,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

  景翊僵了下。

  沈顾礼没收回手,指腹依旧触碰在那个地方,平静地问道:“Alpha的腺体在这个位置,那Omega的腺体,也是在这个位置吗?”

  很快,景翊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声反问道:“你不是学过吗?”

  “我又没有。”

  沈顾礼又问道:“信息素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市面上的那些香水香型,可以代替吗?”

  景翊的信息素释放出来,无声无息地缠绕在沈顾礼周身。

  他转头盯着这个人,声音喑哑道:“现在,我的信息素包裹着你。”

  每一寸,每一分。

  沈顾礼像是依旧无法理解,眸光安静地看着景翊。

  景翊解释道:“我的信息素是雪松,在其他人的感知里,这应该相当于一种木质调的淡香……”

  沈顾礼并不想去听景翊的解释,倾身上前,亲吻着那双眼睛,小心翼翼的,像是不想打破一场梦。

  他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带着极淡的香型,萦绕在他鼻尖,就连眼前这个人,也被染上甜橙味的香气。

  景翊的身体蓦然绷紧,像是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给砸中还没有反应似的,看向沈顾礼的目光轻轻颤动着。

  就好像是一场还没有醒来的梦。

  一个过去四年经常做的梦。

  直到某一瞬,景翊抬眸撞见了沈顾礼平静淡漠的目光,他突然间从沉迷的暧昧之中清醒了过来,伸手捉住沈顾礼探过来的手。

  “沈顾礼。”

景翊顿了顿声,问道,“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沈顾礼没什么情绪,反问道:“你不是喜欢我吗?”

  景翊被短暂地问住,声音艰涩道:“喜欢。”

  从前,是他太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地以为沈顾礼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景翊道:“我喜欢你。”

  “喜欢的话,做这种事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沈顾礼的神情淡静如水,“为什么又要拒绝?”

  “那你呢?”

景翊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沈顾礼的手,根本不想理论这件事情,而是问道,“你喜欢我吗?”

  沈顾礼轻轻地笑了下,道:“景翊,不是你说的吗?说狗都觉得我喜欢你吗?”

  卸去温柔的伪装之后,内里装着尖锐冷漠的刺,每一句话都狠狠地扎在景翊的心头之上,鲜血淋漓。

  景翊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道:“我要听真话。”

  沈顾礼觉得这个人真的奇怪,出声道:“不喜欢。”

  “不喜欢……”景翊低声重复道。

  他释放出来的信息素无声无息地收紧,落在眼前这个冷漠无情的人身上,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着,不肯放手。

  “你不喜欢我,你还勾引我?”

景翊眼眶通红,盯着沈顾礼,“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景翊质问出声,语气冷漠。

  沈顾礼没有说话。

  好半晌后,景翊声音惨淡道:“你以为我稀罕吗?”

  “我就是傻逼!”

  “我才不稀罕你的喜欢。”

  他才不稀罕这个人的喜欢。

  景翊松开沈顾礼的手腕,翻身下了床。

  没多久,他从卫生间出来,摔门而出。

  沈顾礼起身,安静地站在窗边。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了雨。

  雨势越来越大,密布如水注。

  半个小时后,门外传来敲门声。

  沈顾礼转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被淋得失魂落魄的人。

  那双原本漂亮的眼睛里面,透着低沉的失落。

  沈顾礼看了一眼景翊,将门后挂着的伞取下来,伸手递给这个人。

  景翊没有去接那把伞,垂眸轻声喊道:“沈顾礼。”

  沈顾礼保持着递伞的动作。

  景翊道:“对不起。”

  他发现他最近一直在失控,一直在道歉,失控是因为一个人,道歉也是对同一个人。

  景翊盯着沈顾礼抓着伞的那只手,修长漂亮,骨节分明,有些苍白,却有力。

  他道:“沈顾礼……”

  “你继续骗我吧。”

  他活该,他稀罕。

  沈顾礼:“……”

  他不怎么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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