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多福在一旁边提醒,永平帝第一时间就打算知会谢显,让他去。
谢显亲娘死了,一则人家要守灵尽孝,二一则人家辞呈丁忧的折子都递上来了,皇帝你一有事还召人进宫,包括你皇帝和谢显是怕御史台那些大夫是吃闲饭的,睁一眼闭一眼吗,参不死你都枉在人世走一遭。
为官守孝不丁忧,古来也就是在战争期间存在过,那还得是武官,上战场杀敌。
以对国之忠臣代替为父母尽孝之心,称之为夺情。
即便在战争时期,对文官的夺情也是不存在的,所以现在虽说并非太平盛世,但也可以说谢显丁忧是百分百,不掺假的,没有情由可讲。
排除谢显,永平帝的第一选择便是杨劭。
这是他宋家的驸马,又是功夫好手,由他出面再适合不过了。
谁知杨劭去后才知,袁琛早就在淮阳王被下天牢的当天消息传出来之后,就已经遁逃,再未在建康城出现过。
殷夫人一早察觉出不对来了,淮阳王和袁琛一度疏离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又黏糊到一起。
她不是没骂过,甚至还动过手,但始终胳膊拧不过大腿。架不住袁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答应好好的,转身又和淮阳王好。
她不怪袁琛破罐破摔,自从和淮阳王的丑闻爆出来之后,始宁县主从背后狠狠捅了一刀,不止和袁琛和离,背地里也没少放话与袁家誓不两立
再那以后再想给袁琛说亲,根本就没有人愿做保山,连媒婆他们花了大价钱砸下去都没有人家愿意与他们结亲。
哪怕是寒门庶族出身的闺女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一个自小摔倒了腿的寒门庶女。
连她也看不上,更何况心高气傲的儿子?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萧家,萧宝信。爆出与淮阳王丑闻的又赫然是萧宝树,可以说他儿子的一生都毁在了这姐弟俩手中。
殷夫人心疼儿子让旁人这般嫌弃,到最后苦劝无果,殷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这眼闭的有点儿出乎殷夫人的意料之外,没想到淮阳王能起了反心,在太极殿众目睽睽之下就要杀永平帝。而在消息传出来的当晚就没再见过袁琛,这令她心里起了疑。
只不过那是亲儿子,她还能说什么?
像淮阳王王妃一般,大义灭亲,临阵倒戈吗?
不存在的。
她是宁可她死,都不会把自己儿子给交待出去,不仅没有向外声张,反而帮忙善后。生怕从自家府里传出风声,引起旁人的疑心,让心腹在袁府上下放出风声,就说袁琛在外面养了个歌伎,终生眠花宿柳——
想点儿高大上的都不行,说什么外出游学,都太乍眼。
这在袁琛是太平常了,以至于当真没有任何人怀疑。
他就是那么个人设啊。
甚至袁琛亲爹都不知道,这些天没少在殷夫人耳边骂,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自己在老友面前都抬不起头。
殷夫人难得的没因此与袁大夫吵,心虚。
在她想来,最好是她疑神疑鬼,这事儿根本就没袁琛什么事儿,纯粹是他老毛病又犯了,真应了她给他想的托辞。
直到,杨劭上门,殷夫人懵了,脑瓜嗡嗡直响,被一众官兵七手八脚给捆上连句冤枉都没喊出来。
她太冤了!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现在还期望是旁的事,跟儿子与淮阳王走的近而被牵连没有任何关系。
就不想想,如果不是阴谋造反这样的大事,怎么会全家都抓起来。
“袁琛与淮阳王阴谋造反,证据确凿!”
杨劭大声道:“吾奉皇帝之命抓尔等共犯!全部带走!”
全府上下连仆人都没放过,全押进了天牢。
杨劭再奉永平帝之命四处搜寻袁琛,早已没了踪迹。
气的永平帝摔了白玉雕的貔貅镇纸,下令画影图形,各州郡通缉袁琛。
而袁家则悉数问斩,此时正值秋后,没三天就全推出去斩了,需要问什么供,都是从犯。
街市之外,看斩头的百姓就围了上百人,包括淮阳王家眷,袁家上下三四百人,光是砍头流下的血就流了整条街。
袁大夫直到死都不瞑目,骂袁琛,骂殷夫人,骂淮阳王。他何其无辜?他连个屁都不知道!
而淮阳王也在他们之后隔了一天,尊享了车裂之刑,被五马分尸了。
直到此案平息,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袁夫人停灵三七二十一日,谢显扶着灵枢便出了建康城,直奔下邳祖坟,入宗族祠堂。
按理来说萧宝信是要跟着去的,不过她身怀双胎,自从袁夫人故去谢家一大家子便都顾念着她,此番长途跋涉更不会许她跟去了。
此去正值十月,她怀胎已经五个多月,肚子都挺起来了,跟旁人六七个月的肚子差不多大小了。
谢显思索再三,还是把萧宝信那个天赋技能一事跟谢母说了。
他走,短则三月,多则半年,只怕孩子出生他都回不来,在谢家他能信得过的也就谢母了,而且谢母身份地位也能护住萧宝信。
此番袁夫人之死,萧宝信虽然身怀双胎,有理由未必事必躬亲,可她并未在灵前守孝,尽其儿媳的本份已经招人非议。
他在,他还能护着她,他不在,他便处处忧心。
也怕谢母对萧宝信有看法,以致于未尽全心。
所以在与萧宝信商议过后,才与谢母道出了实情。
不是她不想尽孝,而是不允许,她感知旁人的情绪如同身受,在谢家俱是悲痛不已之时,她根本连灵堂都进不了。
她不是没有尝试进过,基本上直接就晕过去。
如果只是她自己,她咬着牙也要给婆母守灵。不是为了旁人的眼光,而是怕只是她能为袁夫人做到的最后一件事了。
可她做不到,这是令人无可奈何的事。
谢母下巴几乎没掉到地上。
也担心是袁夫人之死,把谢显给刺激的脑子都不清楚了。摸摸谢显的头,就差说上一句,孩子该吃药了。
好在萧宝信在与谢母的交流过程中,很快验证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