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没打到脸上,始宁县主挽着灵蛇髻,一酒盏全砸那发髻上了。
疼,自然是没多疼,可架不住祸从天上来,吓的始宁县主嗷的一声就从地上跳起来了,金钗上还挂着个酒盏。
看呆了一屋众人,江夏王讪讪地把手握成拳,想替淮阳王说话的心也熄了。
害自己也丢了脸,他再替人说话,有点儿膈应。
“潘朔!平日我看你是母妃的侄子,对你多有忍让,你别不识好歹!你骂谁呢?!你可知我是谁?我堂堂皇室子孙!”
淮阳王挣扎着肥硕的身子,晃晃悠悠起身,满嘴酒气,狂怒道:
“你,别以为有太皇太后给你撑腰,有谢显为你护航,你就能欺负到本王头上!”
“看本王不撕了你那张臭嘴!”
“这跟谢玄晖又有什么有关系!”
潘朔嘟哝,虽说是家宴,好歹也是皇宫内院,有御林卫,真不怕淮阳王打人。
除非皇帝摆明看好戏,不让人进来。
可他看淮阳王那肥壮的身子,没喝多走过来也得一阵子,现在嘛,摇摇晃晃的——
都没等潘朔心里活动完成整个周期,就见淮阳王才起来的身子一歪,脚下一个趔趄就往旁边砸下去。
‘旁边’全程鹌鹑状,默不作声的萧敬爱这时也发现不对了。
可淮阳王走路虽慢,倒下来的速度却是无比的快,她再想躲都来不及,都没等她尖叫出声,人已经被淮阳王给压在了身上。
什么声儿都发不出来了,劲头太大,萧敬爱怀疑自己整个骨架子都要碎了。
忍不住的尖叫,在旁边听来更像是一声闷哼。
“快!快救人!”
永平帝咬着牙指挥,好好的家宴生生让淮阳王给搅黄了!
是真不想管他。
就让他丢那么大的脸。
可是压着个淮阳王王妃呢,也不能亲睁睁看着把人给压死。
“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御医!”
宫女太监这才七手八脚上前把淮阳王给拖到了一边,有眼睛尖的看见淮阳王王妃那一双紧闭着的眸子一滴两滴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就往外流下来了。
看着那叫一个可怜哟。
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两口子都闭着眼睛,一个已经呼声震天了,另一个无声地流泪。
都羞愧了。
淮阳王表示自己能怎么着?
好好的威风没耍出去,还摔了一跤,没脸再继续了。
而萧敬爱则是为自己悲催的身世,死而复生的离奇折腾给伤着了。哪一次都没这么难过。
她太难了。
日常小意奉承淮阳王还不够,就怕什么时候那家伙抽疯对着她又是一阵辱骂,殴打,连在这等公开场合也让她这么丢脸。
她真不想活了。
可也不敢死……
嗷呜。
近身宫女:怎么好像听到了呜咽的小狗叫?
淮阳王两口子都装模作样晕死过去,众人的兴致也都没了,一场家宴就此散了。
好在御医诊脉,淮阳王两口子都没甚大事,前脚御医走,后脚人家两口子也默默地走了。
把个永平帝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无事,当然无事。
他们都无事,有事的是他!
特么的淮阳王说那些他能不知道?
可他能怎么样,装傻呗,大不了以后翻身,一句被蒙蔽,或者念旧情也就打发了,没准还得个贤名,反正现在让他和谢显撕破脸,明显不现实。
大梁看着平静,今天这里涝了,明天那里旱了,大范围的战场平定了,小部分国内占山为王的土匪和强盗仗着大梁国力并非全然恢复,他们依然顽强抵抗。
国泰民安?
现在他还真不敢说。
都说过河拆桥,你见过走在半途中,桥还没过去自己就给拆了的吗?
谢显做的那些事,他不是不知道——
当然,潘朔一家子,他是真没察觉。要不是淮阳王指出来,潘朔话里有漏洞,相当于直接就认了那几个人走的是谢显的路,他还真当都是自己决策的——
谢显和潘朔,一个都不能行啊。
他俩是相当于把他这皇帝当猴子耍呢。
永平帝气的肺都要炸了,他智商就这么低?
算准了他看不出来是吧?
当然,他真没看出来啊。
就这最让人生气,而在这些之外呢,是不是很多套套都是谢显装着装着,他自己就往里钻了,钻的还乐颠颠浑不自知?
指不定以后把他卖了,他还乐得帮人数钱!
让他说,以前废太子失宠,先皇在观看赛舟会那次楼梯塌了,是不是就是谢显所为?
他在燕雀湖那次落水,真的是皇室所为?
萧皇后在后宫里杀害何淑妃证据确凿——那就不能是谢显在暗中所为吗?
图的是啥?
将大梁命脉紧紧捏在自己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憋了小半宿没睡着,大半夜去了椒房殿。
萧凝也没睡,琢磨着永平帝心里就不大舒服。这是个被迫害妄想症,好似全天下人都要害他似的,让淮阳王当面把脸皮给戳穿了,肯定是下不来台,指不定自己又脑补了多少要害他的事儿。
未见得都是谢显所为,可人一旦疑心上了,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梓童……”
“陛下信得过淮阳王吗?”
萧皇后直击要害。
永平帝:“不信。”
“那他说的话就不必多理。一切,陛下心里有数便是。”
萧皇后轻声道:“臣强,势必君弱。谢家是强,但未必就强到不可摧毁。至少,还未到权倾天下的地步。”
“若陛下不放心,不如重用淮阳王,以钳制谢家。”
“可陛下又信不过淮阳王……”这是个问题,永平帝谁也信不过。“可惜,我娘家此时不能为陛下所用。”
“陛下不妨想想与谢显素有旧怨之人,以钳制。”
永平帝沉思半晌,他又何尝不知,可是和谢显有旧怨的……
能在建康城活下来的都少有。
都被他给清理的七零八落,所剩无几了。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越看越觉得谢显手段狠辣。
思来想去,都觉得这是个祸患。以前好歹还走走过场,至少面子上能让他这皇帝过得去,现在嘛,这是明显排队异己,扶植自己人了,开始不顾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