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出突然,在场诸人皆不约而同地朝她望了过去。
三太太更是蹙起眉头,道:“怎么了木蓉?”名唤木蓉的青衣丫鬟闻言,匆匆自扈秋娘几人身侧走了过来,到近旁后,话音焦急地道:“太太,三爷还在那候着呢。”
说这话时,她并未放轻声音,一旁离得不远的若生,便也就清清楚楚听了个正着。
三太太羞恼,斥了声:“木蓉!”“太太……”木蓉飞快地看了若生一眼,勉勉强强将话语里的焦躁给压制住,低下头去。 三太太见状面色不虞,将眉头皱得极紧,过了会方才同若生笑了笑,说:“天日热,你若乏了,便早早回去歇着,切莫累着。病虽好了,可人这身子骨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康健起来的,还是得多加注意。”
若生面上声色不动,笑吟吟应是,道谢,送三太太回去。 气氛尚可,三太太转过身去,准备穿过如意门,沿若生来时的那条路返回。 裙袂飞扬,她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门里。 若生在后头目视着,心下微松口气。 尽管那事若是真的,她此番便是搅黄了三叔三婶的好事,但纵是如此,也好过叫三婶遇到危险。 如果这事是假的,其一便可能是三婶方才所言没有一句是真的,字字都在骗她,那么蓿园的事,雪梨的事恐怕也就同三婶脱不了干系,她让三婶去不得蓿园,这留出来的光景,便能叫她细查一遍;其二便是三婶毫不知情,这般一来,有问题的便是她身边传话的那个大丫鬟木蓉。 她刚刚佯装好奇,故意令三婶羞窘。 果然,三婶推脱了两句,就要折返,生怕同她一道去蓿园见了三叔,更加窘迫。 而木蓉的反应,就值得推敲推敲了。 若生一面目送着三太太,一面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木蓉。 她甚至悄悄瞥了一眼雪梨,但雪梨面上神情与方才并无差别。 依雪梨刚才那模样来看,她的胆子,委实称不上太大,如果木蓉同她相识,她此刻定然会有变化。 若生思忖着,觉得眼下这事,愈发有趣起来。 三太太的脚步则已经慢慢走远了。 她的大丫鬟木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脚步沉重,似是不愿意走。 若生的视线,便一直落在她的绣鞋上。 如今这时候,宁可错杀,也不能放任。 一旦这木蓉所传的话是假的,那三婶未去蓿园,不管是何阴谋都无法得逞,三叔回来同三婶一对话,那就更是破绽全露,她便是想赖,也是百口莫辩! 若生将心一沉,拔脚向前走去。 扈秋娘押着雪梨,大步跟了上去。 雪梨的脸色,却逐渐好看了起来。 方才三太太后来说的那几句话,她可全都听见了。故而她便以为,连三爷当真就在蓿园,若生此番过去,也只会看见连三爷而已。 这便似乎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雪梨提心吊胆走了半天,到现在才终于放下心来。 但若生的眼神,越来越冷。 前往蓿园的路上,除了先前的三太太管氏跟她的大丫鬟木蓉外,她们便再没有遇到别的人。 所以不论蓿园里有什么,今儿个针对的,都是连家三太太! 若生站在蓿园门前,盯着那把遍布锈迹的琐,看了又看,忽道:“雪梨,你先进去。”
雪梨原本已经恢复了常态的神情,立即又变得张皇了起来。明明说是来见连三爷的,为何她面上的神色如此凝重?而且那有婢女走在主子前头的道理,为何突然间要她先行? 难不成,她还是知道了什么? 雪梨胸腔里的那颗心,乱跳起来,一下下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震动得厉害,叫她连话也说不出,一个“是”字,也无法答应。 是以若生的话音落下后,周围便只余下一片寂静。 雪梨知晓自己的反应不对,但是这舌头好像不是自个儿的一般,半天也没能伸直了,嘴也好像无力张开发声。 “没听见姑娘的话?”
扈秋娘在她身后将手一抬,推了一把她的肩头。
雪梨便趔趄着往前跌去,好容易才站稳未曾摔跤。 她面有忿色,抬起头来就想要怒骂扈秋娘,可一看若生漫不经心地站在边上望着自己,她的怒气就在一瞬间全变成了畏惧,心里“咯噔”一下,恍惚间有些明白过来。 扈秋娘胆敢这般对待自己,自然不会是任意为之。 她是得了若生的首肯的! 念头一闪而过,雪梨的双腿却全软了。 “去吧,你走前头。”若生微微扬了扬嘴角,催促了句。
雪梨颤巍巍地往前挪了一步,而后一步两步三步……她硬着头皮越走越远…… 三爷在哪?连三爷的人,到底在哪? 她一边走一边急迫地四下张望起来,可不管她怎么看,这地方都不像是有人在的。雪梨慌张了起来,突然之间已分不清自己方才听到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若生此举,又是如此古怪,这脚下的每一根草,似乎都变得诡谲了起来。 而扈秋娘就跟在她身后,跟得不近不远,却一点方向也不偏离。 突然,雪梨的视线里映入了一样东西。 不远处,就在那二楼上,有着她熟悉的标志! 扶栏上搁着一束碧绿的长草,这是他们每回幽会时的标记! 草既在那,便证明他就在这里! 可他今儿个并未约过她,他为何在此?雪梨怔了下,脚步微顿,身后的扈秋娘便也随着她的步子,顿了顿。她大口喘息着,手脚冰凉,蓦地弯腰抱起地上的一块表面坑坑洼洼的大石头来。 歹念陡生,像是知道自己暴露了,雪梨一把将手中大石朝扈秋娘的脑袋砸去。 可她不过娇滴滴的寻常姑娘,纵是与人做丫鬟的,手脚也是细软,没有力气,这一砸准头虽然不错,可哪及扈秋娘避得快。 她眼看着自己失了算,不管不顾拔脚就要跑。 扈秋娘喝了一声,匆忙追了上去。 若生眉头紧皱,举目望去,突然听见身后草叶簌簌作响,似有人在疾步靠近,当下心神一凛。 不过转瞬,她身后就多了一个人。 她呼吸一窒,眼前便多了一只手,径直朝她的口鼻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