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陪着太后说了一上午话,午膳时间圣人赐了八个菜下来,以示孝心。
戏班子在台子上唱着,室内焚着厚重的檀香,听外头咿咿呀呀的好不热闹。 在宣政殿见完今年最后一波大臣,圣人没叫仪仗跟着,只有内侍康寿忠随侍,轻衣简袍的就过来了。 皇后最先看见他,笑着与太后说:“圣人来了。”“母后今日身子可好?”
圣人有几日没请安了,临近年关,朝中非但不清闲,反而更加忙碌。
“有你们关心,哀家很好。”太后瞧了一眼大儿子,见他脸色不错,于是又说:“庆儿也让人给哀家送来了一堆野味,待会让膳房一起做了,给大家都尝尝。”
燕王。 太后提起他,圣人神色不变,还是笑着:“好啊,那朕也尝一尝,朕这个做哥哥的都只能沾母后的光了。”
御膳房很快送来了烤制好的鹿肉和熏兔,兔子都不大,每个人只分得了一点点。 圣人亲手为太后扯下一块最嫩的部位,用小碟子装了递给她。 “好,好,你自己也多用些,瞧你最近瘦了不少,朝中事多吧?”
太后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圣人当着他们的面说起政事来:“是忙,不过有几件好事,说来和陆家也有关系。”
陆家三人组被点到名,贺韶光抬起眼,见圣人含笑看向她们。 “哪个是陆二的妻子?”
圣人不认识徐如芸,更不认识贺韶光,所以分不清。
贺韶光默默放下筷子,起身行礼:“臣妇在。”“好,规矩不错。”
圣人只看了一眼,隔着这么些人也没看清,臣子的家眷他不好细瞧,“前边给朕来报,闵日回去之后,养伤期间被他的弟弟桑犀夺权,如今闵日一党已不成气候。”
“突厥内乱,想必这几年都要休养,不敢来犯了。”
皇后也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这是好事。
赢了是好事,输了……且看突厥如今就知道。 “桑犀一改闵日的作风,遣使臣前来求和,老大跟朕说是,对方愿意献上牛羊各五百头,美姬二十名。”美姬二十名,难道圣人后宫又要添新人了? 这下皇后包括在坐的妃嫔都有些笑不出来了。 圣人又说:“朕想着,这回有功的,陆家、老大那边、还有左家……这些个有功之臣,都赏给他们,宫里就不必留了。”
这下换在坐的夫人们笑不出来了,好气,还得谢恩。 “这和陆将军有什么关系呢?”
皇后不解。
“陆老二何等精明,他直接捉了那使臣,绑在营里,好一顿吓唬。母后猜那使臣说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呵呵,” 圣人想起信中的描述,觉得好笑,“那使臣吓破了胆,陆二和他们谈,突厥也答应了,再给我们上好的战马二百匹。”战马,要知道,从前突厥人的优势就是他们的马。 如今给段朝两百匹,虽然不多,但可以靠着两百匹让育马人看看,怎么繁育出高质量的马匹。 从前和突厥也打过仗,对方也知道战马的重要性,就是不松口,且对方也没有败得如此彻底。 这回陆筱文提出这要求,还让对面答应了,圣人心情大好。 肖夫人与肖淑妃坐在一处,听圣人提起陆筱文,想起不明不白嫁为人妇的女儿,神色黯然。 肖淑妃见了,安慰嫂子:“嫂子别急,方才圣人不是说了么?要给她那赏几个人去,想必她日后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可是大皇子那也……”圣人也说了要赏。 “大皇子妃还没生呢,这里我去和圣人亲自说。”
肖淑妃满不在乎,天塌下来大皇子府里也是正妃顶着,“嫣儿既然已经做了侧妃,咱们还是要趁早为她未来打算一番。”
侧妃算什么?大皇子永远只是个王爷,只有正妃配得上肖家。 高氏,不能留。 肖淑妃能走到今天,独自抚养了出色的皇子,性子不可能是软绵绵的。 走在出宫的路上,陆老夫人给贺韶光打了一剂强心剂:“圣人赏赐不能推辞,不过你放心,筱文心里有数,不会让旁人越过你去。”
贺韶光其实并不怎么伤心,但也不好表现得明显。 于是一晚上都保持着话少又闷闷的状态,此刻才感激道:“我心里知道的,母亲。”
回去的时候还是和徐如芸一辆车,不知道怎么,她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疲惫得很。 “大嫂累着了,靠着我歇会吧?”
贺韶光关心道,徐如芸看起来状态很差。
她比徐如芸身量高一些,此时把肩膀递过去,示意徐如芸可以靠着她。 徐如芸拒绝了,头朝后仰,自己靠在车壁上休息了一会。 比起来时的欢声笑语,回去的时候马车上沉闷许多。 陆老夫人先到之后就进去了,她穿着命妇朝服和带着头饰坐了一天,实在撑不住了,要回去歇着。 芷君和徐如芸身边的书柳等在门口,此刻见二人下车便迎了上来。 “大嫂,我先回去了。书柳,待会给你家夫人打热水泡一泡脚吧,她今日累得很。”提起精神端坐了一整日,贺韶光也比她好不到哪去。 坐在矮床上泡上脚的那一刻,贺韶光终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芷君心疼地替她按摩着头皮放松。 “咳咳……”徐如芸才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陆汝清的咳嗽声。 她皱眉,语气里满是心疼:“昨日不是好好的么?今日怎么又咳起来了?”
书柳叹气:“今日老夫人和您都不在,三爷拉了大爷说是要一起用膳,大爷送三爷出门的时候受了风,于是又咳起来了。”
徐如芸有些气恼:“你怎么任由他进大爷屋子?”
书柳一怔,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这般生气。 “奴婢……奴婢也拦不住三爷的呀,况且那时大爷已经听见三爷与奴婢说话的声音了。”
徐如芸缓过神来,知道自己失态了,讪讪道:“我知道了,是我不好,这事不该怪你。”
书柳忙道:“要是夫人心里能好受些,尽管责骂奴婢就是。”
又抬头瞧了眼徐如芸的脸,心疼道:“大爷整日睡不好,夫人也跟着睡不好,人都憔悴了。日后熬药的活就奴婢来做吧?”
避开书柳的目光,徐如芸眼神一闪,语气中有些不自然:“不必了,大爷的药我要亲自熬。”
这些年来,陆汝清的药一直是她经手的,谁也不能碰。 书柳只当夫人是关心大爷,怕其他人在药里动什么手脚,不敢再多言使其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