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您不可进去——”
红色的宫墙下,一名紫衣妇人疾步行出。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小内侍,气喘吁吁地喊道:“哎哟喂,我的好娘娘啊,太子妃如今正在禁足,您可千万不能打扰哪!”“娘娘?”
茶水房,几个宫女正拱在一起嗑瓜子,听见这声音,嘴角就是一抽。 这东宫就只有一个妃嫔,哪里来的娘娘? 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 但见那妇人发髻高挽,中间簪着一朵硕大的紫牡丹,左右各插了两支金灿灿的步摇,腰间束着彩色的丝绦,衣袖上也是大团大团的牡丹花纹…… 她步履匆匆,掀起裙裾飞扬,隐约露出绣着珠花的鞋尖儿。 如此华丽张扬的打扮,便是最下等最呆板的宫女,也能一下子就认出来者身份特殊…… “哎呀呀!娘娘,才人娘娘哎!”
小内侍想拦又不敢拦,眼睛犀利地往旁边一睃,见窗下齐刷刷的一排小脑袋,就故意漏了个口风。
“才人娘娘——您可不能擅闯啊!”才人娘娘? 小宫女们目瞪口呆。 这随春苑最近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都有贵人拜访?先是前朝的一堆官员,现在又是后宫的妃嫔? 太子妃,不是失宠了吗? 眼见她们都站着没动,那边的小内侍更是急得头顶都要冒烟了,忙拉长了声音又喊了一句:“才人娘娘,太子殿下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等探望太子妃——” 太子殿下…… 对哦! 太子殿下可是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太子妃的! 几个宫女眼睛一眯一瞪,半块瓜子皮还挂在嘴角,也来不及去擦,就呼啦啦从廊下冲出,围了上来。 “才人娘娘,您可不能进去!”
身形微顿,衣摆稍停。 金灿灿的步摇在头上一甩一甩,耀眼的光迷了几人的眼。 “哪里来的狗奴才,竟敢挡本宫的道!”
虽然只是个小小才人,可到底执掌后宫多年,那通身的气势,又岂是这几个小小宫女能抵挡得住的? “娘娘……”几个宫女吓得膝盖一软,“噗通”就跪了一地,支支吾吾地道:“娘娘恕罪!”
“嗯。”
裴才人满意地点点头,又冷冷飞了一眼,“站住!”
几个内侍蠢蠢欲动,才抬起脚,被这么一瞪一喝,立时就缩了回来。 裴才人嗤笑了一声,问道:“怎么,本宫驾到,不在跟前伺候着,要上哪去?”
“这……”三言两语,就把人都镇住了,几个内侍头皮发麻,那准备通风报信的想法立即瓦解,忙解释道:“娘娘大驾,小的们正准备去给您奉茶,奉茶……” “娘娘息怒,奴婢们这就给您引路……” 说着话,就自动伸出了手臂,半弓着腰,做出了虚扶的动作。 十足狗腿状。 不狗腿能怎么办? 才人地位再低,也是当今晋王的生母。 太子妃地位再高,也只是……打入冷宫半失宠的状态。 人都已经到了门口,他们做奴才的还能怎么办…… “哼!算你几个识相!”
裴才人懒懒地一伸手,就搭上内侍的手臂,“给本宫带路!”
“是……” 几个宫女急急挪了一下膝盖,做最后的挣扎:“娘娘,太子妃正在午睡……” “午睡?”
裴才人讥讽一笑,“她倒是心大,都打入冷宫了,还睡得着!”
然而,才踏得门内,乍一抬眼,脚步猝然一顿。 粉白的珠帘摇曳,豆绿的纱帐漫垂,重重叠叠的花枝掩映,构成一幅虚虚实实的朦胧画卷。 而画卷的正中央,是美人儿对镜梳妆。 四名侍女围在她身旁,有的持着铜镜,有的捧着托盘,有的拿着珠花,有的端着银盆,几人或站或跪,众星拱月一般服侍在旁。 而那美人儿衣袖半卷,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手腕,上面戴着两只细小轻盈的绿玉手镯。 指尖微抬,自妆匣中随意扫过,最后挑了一支茶白色的铃兰花簪,斜斜插入发髻。 虽然没有看到她的正脸,也没看见她的表情,但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便已经让人可以想象得到,那镜中人是多么的慵懒娇媚。 只这一眼,裴才人眼底的愤怒和嫉恨又涌了上来。 她也是在冷宫住过的,透风的门窗,泛黄的布帘,冷硬的床板,黑漆漆的房间…… 那种荒凉、寂寞的感觉,如毒蛇一样缠在她的脖子上,让她透不过气来。 这种痛苦的经历,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同样是打入冷宫,为什么待遇却是天上地下! 她那时,吃不好,睡不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体面尽失。 而赵昔微,却吃得好,睡得好,还有心情对镜梳妆! 裴才人忍不住就冷哼了一声。 呵,我就不信,你真有这么好命! 丫鬟们诧异回头,立时就屈下腰身:“娘娘来了!”
赵昔微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鬓发,这才站起身来。 其实她早就听见外面的动静了,按辈分来说,她是幼,裴才人是长,她该起身迎出去的。 但裴才人来势汹汹,一看就是来找茬的,她就索性坐着等了。 “娘娘安好。”
粉白的珠帘被挑开,赵昔微款款行出,对裴才人盈盈一笑。
锦绣等人是个机灵的,已捧着热茶上来。 裴才人径直在窗下落座,眼睛看都没看一眼,就命令道:“都退下,去门外伺候着!”锦绣就愣了一下,迟疑道:“小姐……” “都下去吧。”
赵昔微看出她的担忧,便笑着道:“没事。”
裴才人单枪匹马,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是。”
锦绣领着宫人们退下,一只脚还在门槛内,裴才人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你们赵家干的好事!”
对于裴才人突然的暴怒,赵昔微却是半点波澜都没有。 无事不登三宝殿,特别是裴才人和自己的关系,已经近乎死仇了,突然到访,肯定不会是好事。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她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她端着茶,轻轻撇了撇茶沫,淡淡睨了裴才人一眼,笑道:“娘娘突然到访,所为何事?”
“赵昔微!”
裴才人果然被她的气定神闲给气到了,刷地一下就站起身来,咬牙道:“凡事都要给自己留条退路,把人逼上绝路,对你自己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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