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说得有理!”
李玄夜凉凉瞥了群臣一眼,“太子妃吃穿用度,确实奢靡了些!”
又是一笑,淡淡问道,“那么按照诸位大人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呃。”
众人惶惶应了一声,本做好了头破血流的准备,哪想到太子居然这么好说话! 这是真的要把太子妃彻底打入冷宫了罢? 于是内心大定,拱手就道:“太子殿下明鉴,何、邓二位大人言之有理,太子妃先前盛宠加身,吃穿用度奢靡一些尚说得过去,可现在移居别苑、闭门思过中,若还像往常那般铺张浪费,又怎么说得过去?因此臣等一致认为,当酌情削减太子妃日常开支用度,金玉首饰、华服鞋履、陈设赏玩等器物当一并封存,如此才方显太子妃贤良恭顺之本色。”
赵昔微暗自觉得好笑。 这帮老狐狸,还真是会算计! 一群人拿着她的日常开支大做文章,一口一个“贤良恭顺”,真实目的是什么,当她听不出来? 外头现在都传她失了宠,但仅仅只是两殿分居,日常供给并未有降级。 这帮老狐狸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要求,只不过是为了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失了宠。 如果是真的,就等着把她彻底打压下去,好等着给新人挪位置呢! 如果是假的,就好顺理成章拱火太后,将矛头再次对准赵家。 不得不说,这招计谋可真是厉害! 而李玄夜又会如何抉择? 他会不会做戏做到底、真的裁削她的日常用度? 衣裳首饰,山珍海味,这些对她来说都是身外之物,她也不是很在意,如果他真的要这么做……那她就配合一下吧! 正要开口,太子殿下却淡淡又开了口:“孤怎么不知,太子妃是如何奢靡浪费的?”
群臣心下一凛,没敢回答。 邓锦是个硬骨头,立时一挺腰背,义正辞严地道:“别的下官倒也不知,可太子妃那两只猫,吃的是最肥嫩的大鱼大肉、喝的是最新鲜的羊乳奶酪、睡的是最上等的蚕丝锦缎……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下官仔细计算过,光是一日三餐就要耗费十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三百两、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两……” 他态度不卑不亢:“殿下自小生在帝王家,是锦衣玉食的天之骄子,这三千六百两银子在殿下眼里或许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您要知道,若在寻常百姓家,这些银子可供他们维持十几辈子的吃穿用度了!”
语气一顿,大义凛然地再拱手:“况且这只是冰山一角,并非太子妃全部开销!”
眸光一瞥,落在赵昔微身上,语气越发的犀利,不留情面:“下官虽然出身卑微,可也是个识货的,也曾听人提及过,太子妃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足下踩的,可都是全宫上下一等一的贵重,甚至就连斟茶倒水的杯具器皿,也是内造局的特意定制的——” 他口齿伶俐,逐字逐句地道来:“这一桩桩、一件件,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又可是银两可以衡量的?单说那只双鱼戏莲茶壶,便需要上百名瓷器匠日夜不休地精心雕琢打磨,方可得出这么一件!”
赵昔微听着就有些心虚。 其实像这样精巧贵重的宝贝,她这里可不只有一件…… 李玄夜喜欢送她东西,而且送的必定是最好的,送得多了,她也就没留意过到底有多贵重。 比如上次送的那串儿金铃,上面那一颗颗宝石说不定也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赵昔微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邓锦说得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道理的…… 这么一笔笔的算下来,她还真有点奢靡浪费了…… 她或许,真的要适当拒绝一下太子殿下的赏赐? 邓锦真当得起硬骨头三个字,一口气说下来不带喘气:“古人云,上行下效,淫俗将成,败国乱人,实由兹起。君主什么样,臣民也就什么样,百姓也就什么样,这天下的风气也就什么样!殿下您身为一国储君,对妃嫔宠溺无度、任其养成骄奢淫逸的习性,安知满朝上下不会有样学样、形成一股奢靡不正之风气?安知天下百姓不会怨声载道、继而变成民心向背之颓势?”
他说着,撩袍往地上一跪,目光如火炬一般直视着太子殿下,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由此,下官冒死以谏,请殿下立即削减太子妃之日常用度!”
这番话文采斐然,有理有据,最要紧的是这宁死不屈的态度,让赵昔微都不由得心生敬佩,都快要忘了他是在针对自己了。 “邓大人请起!”
李玄夜似乎也被他这忠心耿耿的样子感动了,手心向上抬了抬,十分亲切地让他起身,道:“不就是削减开支而已,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孤又不是答应!”
拉长声音,唤了一句:“来人——”
侍卫齐刷刷拱手:“在!”他一扫衣袖,随意道:“传令下去——即日起,太子妃俸银减半、衣饰饮食减半、出行仪仗减半——”眸光懒懒一扫,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随春苑内,伺候的宫人、内侍、也一律减半!”
终于等到他松了口,所有官员心下都是一阵狂喜、激动。 甚至有人偷偷朝邓锦竖起了大拇指:这个硬骨头,可真有你的! 没想到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就说动了太子! 早要知道你这么厉害,选秀之事就也交给你好了!哪里需要我们浪费这么多口舌? 又幸灾乐祸地把视线投向了赵昔微。 才移居别苑,又削减了开支,如此下来不过一个月内,这太子妃也就和废了没什么两样了! 哎呀,原来这受宠的太子妃,也不过如此嘛! 迎来了胜利的邓锦也从傲然地一提衣摆,微侧了脸睨了过来。 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想跟他过不去? 可知本官十五岁就入了宫,可知本官替太子管了五六年的钱? 论受宠,本官作为殿下最信任的人之一,又怎么会输给一个才娶进来的女人? 哼! 但,才从鼻子里发出这么一个得意的冷哼,那笑意立时就凝固在了嘴角。 这个太子妃,太子殿下这么无情的一通命令,她竟然半点都没有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