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昔微身子紧紧地靠在车厢壁上,绑在背后的手,尽力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手腕被绑得很紧,紧得她血液无法流动,感觉双手快要废掉了。 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她的掌心用力往下压,一直压到手臂传来阵阵疼痛,再用手肘撑住车厢,咬牙狠狠往外一带。 “吱呀——”裂开的车厢顿时又是一声,吵闹的三人似乎有所察觉,“哐当”抽出长刀的声音,寒风过耳,脸颊上突然就多了个冰冷的东西。 是刀刃。 “奶奶的,给老子好好坐着!”那粗嗓门的刺客骂了一句,“否则爷爷一刀剁了你!”
赵昔微没有尖叫也没有挣扎,甚至连那刀锋贴在脸上,也没有在意。 车坏了,这几个大男人就为难成这样,说明并没有很高的武功。但,再没有武功的男人,也是男人。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最危险的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 赵昔微低垂着头,做出一副很顺从的样子,背后的手却一直没有停下动作。 下压、上移、左右挣扎。 她动作很小心,但力气却一次比一次大,大到手腕火辣辣的开始破了皮,有温热的血液渗了出来,疼痛感使得她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冷静。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如此反复几次,终于,绳子松动了一些。 她心底一喜,小手指试着去够那绳结。 然而,只是一个绳结,竟然却有如千万斤重的山石一般,叫她无法撼动分毫。 她发现一个很致命的问题,她没有力气了…… 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身子开始有些轻飘飘的,任凭她怎么绷直手臂,就是再也没有一分强劲的力量。 她曾和野狗打过架,也曾追着野兔满山跑,更曾被山猪吓得蹿上过树。 那时候的她仿佛有使不完的蛮力,有耗不尽的体力。 可现在,只是想挣脱这绳子,都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她感到沮丧的时候,“砰!”
又是一下巨响。
整个车厢被高高地抛起,她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震得散架了。 “哗啦”木板四分五裂的声音。 “娘的!”一声怒喝,“车裂开了!”
与此同时,手腕绳子忽然一松! 赵昔微当机立断,整个身子往下一滚,“噗通”山石硌得她骨头生痛,但她却感觉无比的喜悦! 她扯掉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提着裙摆就要起身—— 膝盖突然一软。 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栽倒下去…… “哈哈哈哈——” 放肆狂妄的笑声响起,三个刺客围了上来,三张黑脸出现在她的视线上方。 准确的说,这是三个蒙面人。 一个瘦高,一个矮小,一个粗壮。 她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愕然地睁大眼睛,无边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 “想跑?”
身材矮小的那个狞笑一声:“知道你刚刚吃了什么吗?”
身材瘦高的那个吞了吞口水:“真想不到,这样好的事轮得到咱们!”
“行了行了!”
身材粗壮的那个一把长刀横了过来,“再拖下去就交不了差了,先把她扛上山去!”
“马车销毁!不要留任何痕迹!”
意识越来越模糊,原先冰冷的身体,竟然隐隐有些发烫。 好累…… 昏昏沉沉中,她感觉自己被人拎了起来,接着用力一甩,把她扛在了肩头。 他们要把她带到山上! 惊惧和愤怒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 她的手指用力的抓了抓,却发现只是软绵绵的缩了一下,根本没有任何力气。 没有力气,没有意识,她连开口都做不到,那还谈什么和他们周旋,妄想拖延时间? 牙齿一用力,咬住唇角。 有一丝丝腥甜自唇瓣散开,但这还永远不够。 意识越来越混沌,这疼痛无法换取哪怕一瞬间的清醒。 她恍惚记得,这刺客是带了刀的。 心一横,抬手用力一扫—— …… 崇文殿。 鎏金香炉内青烟袅袅,清冷香气淡淡萦绕。 太子殿下批阅完最后一卷公文,狼毫忽然一顿,抬头问:“人回来了吗?”
守在一旁的杨仪顿时有些冷汗泠泠。 自家主子和太子妃吵架了,一整天都心情不好,而太子妃去了娘家,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他斟酌着道:“禀殿下,两刻钟前,袁策率右卫而出……” 两刻钟,估摸着才出了朱雀门呢……哪那么快就把人接回来? “这个袁策,最近越来越拖拉了……”太子殿下指尖并收,墨笔在掌上转了个圈,声音沉沉:“你追上去看看。”
这…… 不过就是接太子妃回来而已,去了一队人还不够,还要再去一队? 杨仪稍一犹豫,太子殿下转笔的动作瞬间停下:“算了,孤自己去!”
“殿下……”杨仪有些焦急,“殿下您还没用午膳呢!您好歹吃了东西再去!”
一把将狼毫丢进笔筒,太子殿下没好气地道:“她不回来,孤一个人怎么吃?”
杨仪愣了一愣,喃喃道:“太子妃回不回来,和您吃不吃饭有什么关系啊?”
难道没有太子妃,主子您就不吃饭了? 李玄夜睨了这不解风情的下属一眼,拂袖起身,命令道:“召集左卫,立即出发去相府!”
绕过书案,他负手看了一眼殿外的天色,语声陡然有了几分咬牙切齿:“天都快黑了,还不回来!”
杨仪慢慢地回过味来,太子殿下这生气归生气,心里倒还是对太子妃惦记得紧啊! 他会心一笑,压低声音道:“殿下,这对女人啊,太主动了不行,太冷漠了也不行。就拿现在来说,您想要让太子妃服软,就不能太主动了,您现在跑过去相府,岂不是白白生了一天的闷气?属下觉得,您不如……” “孤什么时候生气了?”
李玄夜两手叉在腰侧,长眉微挑,转头看向他:“你哪只眼睛看见孤生气了?孤生谁的气了?孤为什么要生气?”
“……”被他这一顿驳斥,杨仪瞬间噎得说不出话来,忙挤出一个尴尬笑意:“是是是,是属下眼拙,属下看错了,殿下您没有生气……” 难怪袁策那厮乐得跟他换岗,宁愿出去外面跑,也不想留在书房。 近身伺候殿下,这真是个考验脑力的活啊…… 说是这么说,太子殿下走到殿门口,脚步却突然又停住了,回头看向他:“你刚刚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