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一个出身侯门的妾,和一个出身商户的妻……”李玄夜有些无奈,“到最后还是闹得你死我活两个家族反目,所以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的好。”
“那殿下的意思支持我二叔和离吗?”
赵昔微轻声问。
“事已至此,再拖下去也只是让全京城的人看笑话。”李玄夜声音清冷,“此事到底是你二叔的错,明知发妻当年有雪中送炭之恩,却还要与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袁氏要他全部家产也并不过分。”
赵昔微思忖片刻,有些犹豫:“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若是帮助袁氏分割家产,会不会让二叔有看法……” “他敢有什么看法?”
李玄夜一挑眉,“若这样拖下去,必定殃及你爹你知不知道。”
赵昔微就沉默了。 虽然袁氏对她不好,但是对赵府却是实打实的付出了。 当年赵府落难的时候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进来,哪想到丈夫飞黄腾达了第一件事就是抛弃她。 这种事放哪个女人身上,都算得上一个悲剧。 可此事只能这么做了。 以裴家的势力,现在居然还没有声张,多半是顾虑东宫的威压。 倘若真的撕破脸了,赵府完全站在理亏的位置上——毕竟堂堂的侯门小姐、贵妃娘娘的妹妹,怎么能给别人做妾? 可合理是一回事,合情是另一回事。 不论怎么说,抛弃对自己有恩的发妻,是很不应该的一件事。 李玄夜察觉到她的黯然,忍不住轻轻抱了抱她,缓缓道:“你也别太有压力,若赵府有谁不肯配合,你不用怕得罪他们中的谁,万事推给我就行。”
这哪里是得不得罪人的问题。 她当初不想插手二房的事,除了讨厌二房袁氏的为人,也是因为不想插手别人姻缘。 可如今这个局面,却是收不了场了。 赵昔微心里五味杂陈,低声叹息了一句:“姻缘自有天定,离合皆是命数。”
不是人力可以改变勉强的,若二叔和袁氏有这个缘分,自然分分合合还会在一起。 若没有这个缘分,玉皇大帝出面也保不住。 李玄夜目光一怔。 还以为她会坚决反对,或者求他去给裴家施压。 没想到就这么三言两语,她就看开了。 就又想起那句“我会介意,但不会伤心”的话来,想到她误会自己后的抵触,又想到误会解开后她的温柔。 在她的心里,似乎对男女情分看得很淡。 李玄夜虽然幼年丧母,但是他从小就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父皇的心里只有母后一个人。 即使母后离开了人世,但父皇对母后的感情,延续到了他和灵犀的身上。 那种无微不至的照顾、宠爱、信任,处处都让他确信,父皇母后之间的情感是多么的深厚。 但是赵昔微不同。 她从小被父母之间的恩怨所累,受尽了颠沛流离的辛苦。 怕是再也不敢再对人世间的情分相信一点半点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情绪涌起。 有遗憾,也有无奈,更多的是怜惜和酸涩。 遗憾的是他没有早认识她,若是早一些的话或许还能在她观念形成之前引导一下。 无奈的是她对感情的看法已经根深蒂固,想要改变是基本不可能了。 怜惜的是她什么也没做错,却小小年纪承担了上一代人的痛苦。 至于酸涩……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 还从来没有人让他体会过这种又酸又涩的感觉。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就又习惯性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滑滑的,嫩嫩的,软软的,让人心里也就好受了一点。 赵昔微疑惑地看向了他,不解他为什么突然不高兴。 还以为是在不满二叔的事,就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胸膛,柔声安抚道:“殿下放心,我明天回赵府一趟便是。”
已经这样了,只能尽力将影响降到最小。 “急什么?”
李玄夜淡淡一笑,手指漫不经心地揽了她的肩,“这事是他们求你,不是你上赶着去帮他们。”
赵昔微一愣,稍一思忖却又觉得言之有理: 发生了这样的事,东宫都惊动了,怕是赵府比她更着急。李玄夜既然开了这个口,那赵府肯定会闻风而动,自己找上门来求助。 只是,会给人一种嫁了太子就给娘家下马威的感觉。 “那就依殿下的,等赵府来人了再说。”
赵昔微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也没精力在去细想那些有的没的。
李玄夜微微一笑,拿了柔软的锦巾替她擦拭着身上的汗:“先睡吧,明天再说。”怀里人没有回答。 低头看去,已经合上了眼睛,睡着了。 她睡着的样子极其安静,就连呼吸都是浅浅的,两道细细的眉舒展开来,眉间尽显一抹慵懒,看着就像只猫儿一般温顺乖巧,生怕一个动作就惊扰了她的睡眠。 睡眠这样轻,可他帮她擦拭身子也没半点抵触。 就想起了大婚夜的时候,虽然她有紧张有不安还有无措,但事后还是安心地窝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下意识里是愿意亲近自己的呢? 而累到极致的赵昔微并没有这么多小心思。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觉得有点冷,身子不由去寻找那个温暖的胸膛,谁知却是空空的摸到了半冷的锦被。 一阵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来,她忽然就醒来了。 宫灯静谧地点亮,她半睁开眼,透过银红色的纱帐,看见外面朦朦胧胧一片光影交错。 有窸窸窣窣的洗漱更衣声传来。 赵昔微愣了一愣,忽然彻底的从迷蒙中清醒过来。 这是李玄夜起床了。 每次她都睡得太沉,等醒来人已经走了。 这个太子妃做得,是不是有点不称职? 念头一起,她忙掀开被子,还没下床,帐外就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醒了?”
李玄夜撩开帘子,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 赵昔微呆了一呆。 他早已穿戴整齐,一身黑色锦袍,袖口以金线绣了精致的飞龙暗纹,低调沉稳的黑与华美璀璨的金完美结合,更显得他的气度潇洒,一举手一投足,闪耀着让人不可直视的灼灼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