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赵子仪忙一把搀住老夫人,面容沉肃地问:“敢问常公公,太后深夜宣召敝府女眷,所为何事?”
对上赵子仪,常公公有了几分惮色,笑着道:“相爷,咱家也只是替太后传个话而已,到底是什么事咱家也不知啊。”
一面说,一面转了身:“时候不早了,就不闲聊了,咱家还要忙着回宫复命呢。赵孙氏,请吧。”
老夫人心里只念着远在西凉的小儿子,又见常公公说话云里雾里,不肯吐露真言,只当是小儿子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身子急得直哆嗦,那眼泪也滚了下来:“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老三那边……” 她说到最后已是嘴唇颤抖着,再也无法吐出那句话来。 赵子仪忙用力地握了握母亲的手,声音清明地道:“母亲您多虑了,现在陛下最关心的就是西凉战事。若是三弟那边有什么问题,来传话的必然是陛下身边的曹公公了。”
赵子仪这寥寥数语,就提醒了老夫人。 是了,皇帝比任何人都关心西凉,若是那边战事失利,陛下定然是第一个知晓,而赵子仪身为丞相又怎能不知。 老夫人心念电转,已稳住了心神,这才将眼神投向三夫人。 见这个儿媳脸色苍白,双唇青紫,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嘴里喃喃地道:“不可能……” 老夫人就以为她也和自己一样,是担忧前线的老三,就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放心,老三不会有事的。”
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去扶她:“三弟妹,你先起来吧。”
三夫人茫然地站了起来,机械地转过头,看着常公公。 常公公有了一丝不耐烦,一甩手臂,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老夫人几个就忙去劝说:“孙氏,你就去吧,别耽误了时辰,惹了太后娘娘不高兴。”
三夫人猛然回过神来,一把就抓住了老夫人的手,双眼充满了恐惧的神色:“娘,救我,救救我!”
老夫人蹙眉,对她这样大的反应感到奇怪,却也怜惜她夫妻分离,心里没个底也是正常的,就半抱着她的身子,轻轻安抚道:“去吧,不会有事的,娘等你回来呢。”
二夫人也劝道:“是啊,三弟妹,你就去吧,昨儿我们不都入了宫吗,不会有什么事的。”
大夫人也点头:“三弟妹你放心,就算真的有什么,还有我们徐家呢,太后看在长公主的份上,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老夫人闻言就瞥了徐云娇一眼。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你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更是把人吓得不敢去了。 不过又一想,这话虽然说得直,但是话糙理不糙。太后真的要拿孙氏做文章,也就指望长公主出面调和了。 是以,也就顺着徐云娇的话,温声安慰道:“去吧,有事大家给你兜着。”
赵子仪神色肃穆:“三弟妹放心吧,有我这个做大哥的在,定不会让你受什么委屈。”
三言两语的安慰,似乎给三夫人吃了一剂定心丸一般,她勉强恢复了神色。 “既然都放心了,那就跟咱家走吧。”
常公公又催促了一遍。
三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了身子,向着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微微一礼,有些悲凉、又有些沉重地道:“那孙氏再此谢过老夫人、大嫂、二嫂。”老夫人心头又是一跳,忙握住她的手:“跟娘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
大夫人也道:“是啊,谢什么,大家是一家人,彼此照应是应该的。”
三夫人眼睛有些湿润:“娘,我屋里两个孩子还小,还要您多照顾。”
老夫人心里的异样就又淡了下去,想来是担心孩子醒了不见了娘要哭闹,就笑着点点头:“你放心,我让周嬷嬷把她们姐妹俩抱过来,今晚就睡我房里。”
三夫人微微一笑,然后朝赵子仪屈膝又是一礼,恭敬地道:“大伯,弟媳一切都拜托您了。”
礼毕,她又环顾了四周,眼神带着深深的眷恋,最后叹了口气,跟着常公公出了内院。 赵子仪目光沉沉地望着三夫人的身影,若有所思。 赵昔微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天气好得不像是冬日,西斜的日光在床头留下一层淡粉色的霞光。 微风徐徐,院中几树白色的梅花轻轻摇曳,映在天水碧的窗纱上,与霞光交错,如同明珠翠羽一般,闪耀着斑斓的光华。 赵昔微恍惚地望着这一片冬日暖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全身酸痛,就连动动手指都觉得艰难。 如同漫山遍野追着猎物跑了一天、回来还要劈柴烧火、照顾病在床上的娘亲,那种精疲力尽的酸痛。 她的目光怔怔的停在帐顶上,有人掀帘进来,声音又惊又喜:“小姐……您,您终于醒了!”
赵昔微缓缓转头,看见锦绣眼角带着泪痕,颤声说:“您醒了……”她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过来,“小姐,您喝点水,润润嗓子。”
赵昔微靠在大迎枕上,由锦绣服侍着喝了半盏温水,渐渐地恢复了神智。 而锦绣的话也清楚地传入了耳朵:“小姐,您在宫里落了水,回来就昏迷不醒,一直发热说胡话……在这两天内,三夫人被抓进大牢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前面这些絮絮叨叨的,她也没留心听,只有最后一句,如一道惊雷,让她立即就坐了起来:“你说什么?三夫人被抓入大牢了?她犯了什么罪?”
锦绣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忧虑:“是户曹掾抓的人,说三夫人户籍有点问题,还说……说……” 听着锦绣吞吞吐吐的话,赵昔微心头猛然一跳,先前那些疑团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让她猛然抓住了锦绣的手:“说什么?”
锦绣摇摇头:“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三夫人和乐坊优伶有来往……” “和乐坊优伶有来往” 赵昔微默念着这几个字,突然反应过来! 难怪太后设宴特意请了琴师,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旁敲侧击,问三夫人懂不懂乐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