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真是不地道，一句话就把弟兄们的功劳给抹杀了，还要关在这劳什子地方。”
被暂时解职的王镇在屋子里烦躁的走动着，时而抓耳挠腮，时而气愤的砸墙，总之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舒服的。 副营长朱相贵关在他的隔壁，两人虽然见不到，但是勉强能够大声的交流。 王镇骂骂咧咧的说道： “当初说好的，侦察营可以动用一切手段，只要保证在大部队到达之前将工厂建立起来，同时给弟兄们足够的营房。 这本来就是师部的命令嘛，师长现在怎么翻脸不认账了。”
隔壁的朱相贵没有任何反应，王镇气愤地锤起墙壁，道： “老朱，你他娘的咋一声不吭，老子这半天是在跟空气说话呢。”
隔壁传来朱相贵无奈的叹息，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 当初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可你却沾沾自喜，自以为自己是师长嫡系，彻底放开手脚，把那三户人家杀的一个不剩。”
王镇皱起眉头， “把他们都杀干净了，没有人在阻碍咱们建厂，空出来的土地还可以分给穷苦的老百姓耕种。 这些人本来就是蛀虫，杀了一了百了。”
隔壁的朱相贵靠在床上，看着屋顶缓缓说道： “我没有说把他们杀干净不对。 只是我们毕竟是国军，不是小鬼子，不是土匪，按理来说是应该保护老百姓的。 就算他们有罪，也应该接受审判后再杀。 现在搞得周围十几个县城人心惶惶，就算师长心里对我们的做法非常满意，明面上也不能说出来，否则咱模范师的名声不就烂了吗？ 说的直接一点，咱们两人这是在给师长背锅。”
王镇以为只要手握大军自然可以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压榨百姓的人本来就该死，很难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朱相贵最后的那句话让他的心里好受了一些，喃喃道： “也就是说这是我们和师长之间的秘密呗，嘿嘿，看来老子真的是嫡系……” 朱相贵翻了个白眼，转移话题说道： “师长让我们写检讨、写过去战阵上的经验总结，看来我们一时半会儿出不去，至少要关一个星期。”
想到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只能在这间狭窄的屋子里吃喝拉撒，王镇心头又是一阵烦躁。 “老子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写报告，师长这是故意在为难我啊。”
莫凡要求他们对在南阳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检讨，同时让他们总结过去的战斗经验，然后再在练兵、剿匪、打地主等方面提出想法和建议。 最低要求是每个人写3000字！ 王镇所识的字不到100，怎么可能写出3000字的报告？ 朱相贵郁闷的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房梁下的缝隙说道： “如果你能多认识一些字，也就不会有今天了，唉…… 这样吧，你口述我来写，写好之后又丢给你誊抄。”
王镇一时不知道从何开始，在朱相贵的提示之下，他开始缓缓讲述自己用机枪打.飞机的经验、拦截骑兵时候的作战经过，以及部队完全扩编、武器装备前所未有的精良之后，如何训练，如何配合等方面的想法。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中，他们将在这间狭窄闭塞的屋子里反复讨论这些问题。 到饭点的时候，门口的宪兵队弟兄会将吃食给他们送进来，然后关好房门，一言不发。 进入三月份以后，天气稍稍暖和了一些，南阳盆地里的积雪正在缓缓消融。 莫凡带着吴静山、周泉、李直夫、程厚之，梁立民等人骑马离开县城。 大家不清楚出城的目的，只是默默的跟随着莫凡。 一群人最后来到了白河岸边，莫凡驻马停在河堤上。 眼前一片开阔，给人心旷神怡之感。 李直夫有些艰难的让马儿停下来，看着白河河面问道： “师长，您带着我们出城，恐怕不是来看风景的吧？”
几人都将目光投向莫凡。 莫凡抬起右手，用马鞭指着白河两岸宽阔的平原，道： “这些可都是良田啊，一眼都望不到边。 李主任，整个南阳盆地有多少亩田地？”
李直夫似乎明白了莫凡的意思，他已经接收了一些县政府的文件，当下回答道： “在文件的记载中，良田大概有800多万亩。”
800多万亩土地，已经能够养活很多很多人了，李直夫报出数字之后莫凡却摇了摇头。 “自古以来，豪门乡绅隐藏田亩的手段就非常的多，如此宽阔的一个盆地，明面上却只有800万亩土地，这怎么可能。”
莫凡看着遥远的平原说道： “我估计，整个盆地，良田数量至少1,200万亩，如果只考虑最基本的生存生活需要，能够养活三四千万人。 可是现在这里的人口并不多，按理来说百姓应该非常富裕才对。 刚刚一路行来，入眼皆是窝棚，连像样的房子都很少，越远离县城，贫穷之象越是明显。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况呢？”
李直夫和程厚之都是当过县长的人，对此自然心知肚明，他又看了一眼宽阔的平原，这才低声回答道： “土地都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大多数人辛苦一年也只能勉强糊口。 师长是想解决乡绅和地主吧。”
莫凡从战马上跳下来，将马儿交给警卫士兵，负手站在河堤上，神态有些凝重。 其他几人也急忙下马，站在莫凡侧后，只听莫凡继续说道： “农业是根本，如果连饭都吃不饱，如何打仗，如何发展军工。 过去数千年一直是农耕社会，老百姓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如果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他们是绝对不会揭竿而起的。 老百姓淳朴坚韧，是农耕社会最重要的生产者，但也是最为贫穷的。 无数人终其一生，只是想要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 只要有了土地，他们的生产积极性便会完全爆发出来。 我军初入南阳，虽然解决了本地最大的三个地主，但是还远远不够。 今日带你们出来，是想让你们亲眼看一看脚下的这片地方有多么的富裕宽广，蕴藏着多么巨大的潜力。”
民政的三人急忙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莫凡的意思。 莫凡又说道： “马上就要开春，不能让老百姓继续贫穷下去了，在这物华天宝之地，我希望明年能够见到人杰地灵之象。 行政公署接下来的任务是保证春耕，以解放生产力、调动生产积极性为主题，想方设法的把农业发展起来。 既然土地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那就想办法改变这样的局面，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一年之内必须让整个盆地重新焕发勃勃生机。”
三人的脸上挂着忧虑神色，程厚之犹豫片刻后问道： “师长，其他十几个县城怎么办？ 还有，行政公署的人手严重不足，维持一个县的运转都有些困难，恐怕……” 莫凡依旧在看着前方，道： “在咱们国家，最不缺的就是人。 人手不足，那么就马上找大后方的各大报社，刊载全国招聘信息。 你们以前应该也有一些故人、同僚、朋友，给他们打电话、写信、发电报，只要是有才能的人都可以来南阳发展，给他们安家费，消除所有后顾之忧。 县政府原来的人要大量淘汰，最多留下两成。 至于其他十几个县嘛，李主任，回去之后你以行政公署的名义起草政令，让所有的县长5日之后都来南阳开会。 若有人不来，行政公署不用跟他们客气，直接撸了他的县长之职。”
莫凡回过身来，看着李直夫和程厚之。 “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农历三月之前，这些事情都必须完成。 解放农村生产力，调动农民生产积极性！”
莫凡的目光威严冷冽，李直夫和程厚之急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