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冬快速先闪退一边再越过院子大门门槛,习惯性抬头望向门前的梧桐树,树枝上随风摇曳的黄绿相间叶子,它们很快乐,在她眼里阳光下的树妈妈是在和孩子玩躲猫猫、玩荡秋千、这会儿阴暗天应该是在玩挠痒痒,梧桐叶对树妈妈的爱意总是以发自心底的欢乐回应着。她喃喃道:“千万私自跑下来哦,因为你们掉下来就会死掉,你们就再也不能和树妈妈玩了。”
怜爱的目光转向手里的叶子:“我怎么帮你回到你妈妈那呢?”
她抬头无奈摇摇头,叹了口气,走向梧桐树根,慢慢放在树根旁边呢喃:“这样你妈妈就不会伤心了,你也不孤单,妈妈就在你身边。”
一只小蚂蚁爬上她的脚背,她轻轻拿起刚放下的树叶,等小蚂蚁爬上树叶再放回树根旁。“宝,要去洗衣服,身后传来爸爸的声音。”
雨冬扭过头赶忙起身连连点头:“嗯嗯,爸爸,我猪食已经烧好了,爸爸,你去哪了?”
好几天没见到爸爸,她想多和爸爸聊聊,想问他去哪了,只是爸爸没给她这样的机会。乔知匆忙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道:“真是懂事的孩子,你快去吧,估摸着一会儿又要下雨了。”
说完乔知径直朝外间杂货铺走去。她起身望着爸爸的魁梧的背影,在她的印象里,爸爸的话不多,也很忙,偶尔会表扬她,比如今天。可是爸爸要是生气凶起来却是很吓人,眼睛可以瞪得比牛的眼睛还大,出现阴沉的脸或不开心时会让身边所有人瞬间缄默或避让三尺。雨冬提提拉拉扯扯着一撮箕的脏衣物到了经常洗衣服的河边。她望着从河岸上到河沿底边的青石条上大概有两米横插着约四五个扁圆弧形石头组成的斜石阶梯,每个石阶间隔在她看来有点宽,没有防护栏,她每次都特别留神,因为一不留神或没站稳都会让她摔下去。平常她会先将装脏衣物的小木桶靠河沿墙边的从第一个台阶很小心谨慎下放到第二个台阶上,她自己则慢慢从小木桶边上余下的石阶位置下到下个台阶,站稳再将小木桶下放到下个台阶上,以此类推,一直到河边上的青石条上。今天这个泥箕的宽度比小木桶要宽也比平常的重,她与往常一样站稳俯身提拉起撮箕小心谨慎的下放到第二个台阶,不料,沉重的撮箕不受她控制直接就往下坠落,险些将她直接一起一把拽下去,把她吓出冷汗,小心脏直接跳到嗓子眼。幸好,撮箕还是掉落在第二个石阶上,只是现在撮箕的位置占了整个石阶,想按以前的方法从余下石阶位置下去是不可能了,她转身面向石阶,小手找抓石缝,蹲着一只脚,另一只脚拼命拉伸着小腿,想越过撮箕这个石阶直接到下个石阶,无论她怎么努力,她的脚都够不着,连脚尖都触碰不到,她只能收回脚再转身面向撮箕蹲下,一只手抓着河沿边的石头缝,另一只手一边使劲的抓着撮箕提杆往河沿墙边拉移,或是用尽的了力气或是使不上力,多次,泥箕纹丝不动,她禁不住的大口喘气,脸色越发显得苍白,双眉紧锁着不懈的在拉挪,约十来分钟后,总算移出一些位置,然后转身,一只小手还是抓住河沿边突起石头,左脚小心翼翼靠着撮箕边站稳,为了留一点余地给另外一只小脚,她又将左脚往撮箕边框紧贴着移了移,再下另一只小脚,都站稳后,再先提右边小脚往下个台阶跨,再是左边小脚,安全到了下个台阶,接下来她犯愁了,刚刚这个动作明显已经吓到她,看看自己两只通红火辣辣的小手,不可能用老办法了,她流露着乞盼目光打量四周,河沿边的柳枝条带着稀薄的柳叶随风轻轻飘扬着,尽管柳叶已经为数不多了,可秋风无意般从柳枝条上卷携些许柳叶在它怀里只舞动片刻,转眼柳叶似被遗弃,落在地面,河里、屋檐上,乌云压抑下的马路上零星一两位行人都匆匆顾自赶路,没人会留意到她。大概是习惯了无人帮助,她哈了哈小手提拎起撮箕再试试,一晃时一件脏衣服从泥箕里滚落到她双脚中间。“咦……可以这样哦。”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从撮箕里抱出一小堆的脏衣物……河边平时一条长长的长青石洗衣台面,今天被河水浅浅的淹没了一半,她来来回回把脏衣物全部搬到露在水面的青石台面上,最后再拿空的撮箕。这几天连续下雨,河水混濯,也比往常更湍急,她开始将衣物一件件过水,打上肥皂,再过水,受伤的手指遇上水,再遇上肥皂刺激疼痛让她咬牙滋着声扭,再将放回撮箕,发现撮箕缝隙里沾着些妹妹的便便,于是将撮箕放入河水里用力摇晃着,可藏在缝隙里的脏物一时半会好像冲洗不干净,她回头看了看未洗完的衣物,将洗净的衣物放置到另一边石台面上,把撮箕拿到了青石板末端点的地方刚好可以泡得到河水让河水自动冲洗,这样她的手又可以腾出来洗衣服了。洗好了最后一件,准备往撮箕里装,可身边空空如也,青石板上竟然没有任何东西了?雨冬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冷汗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血液像凝固了一般,小心脏涨裂般难受,极端无助的恐惧眼神,甚至都忘了呼吸,完了!完了!哪去了?哪去了呀?这撮箕是她们家里整对的其中一只,平时爸爸妈妈也都宝贝得很。此刻天空也落下毛毛细雨,双眼模糊分不清是细雨还是眼泪,听到自己哇哇的哭声。雨冬黝黑的头发蒙上一层毛毛雨,浑身发抖瘦小的身躯站在河边的青石条上,空空的小脑袋往四周慌乱巡看,万幸在她右前方见到一个浮沉物,她定眼看见了撮箕顺着河流上下浮动着。她眼中放光,忘了冷湿,忘了河水的湍急,什么都不想,直接大步就从青石板上跨了下去,河水一下子就淹没到了她屁股,象是有只手放在她屁股上推着她往前走,往前,再往前,她盯着似乎又飘远一些的撮箕,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两步,河水已经没过她的腰,一个踉跄失去平衡,双手慌忙扑腾,惊恐,慌乱中算是稳住小身体,这时她感觉到河水不是推着她向前,而是四面水围绕着压迫着她,打卷似的拖拉扯着,顾不上这些,她直勾勾得盯着露出框条把柄的撮箕在她不远处上上下下的浮动着,她紧紧死盯着它,盯着它,恨不得可以跑起来,抬在水面的两只小手也一起向前挣扎着加速度,此时她的两只脚感觉象踩在云朵上,轻飘飘的,胸口闷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河水直接盖过了她的头,涌入鼻子、嘴巴,这些都不重要,她感觉可以快抓到撮箕了,她拼命扑腾着。一股湍急的水流卷起她瘦小身体连同撮箕继续往更湍急的下游奔去。雨越来越大,青石板台阶上的衣物在大雨中静静的呆着,似乎在等着主人,带它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