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兄,后会有期!”
狄仁杰抱拳,躬身行礼。 他与狄家四位壮汉,将赵无疆一行人送出阳城,他也想跟随赵无疆去长安,但他是并州法曹,公务在身,不可擅离职守。 驰援赵无疆的这几日,本就耽搁了不少事宜,只是他都自己压下了。 在客栈的时候,他与赵无疆一见如故,上来就直抒胸臆,交谈如今流民四起的问题,并没有挟恩讨论驰援赵无疆的事。 如今送别赵无疆,他也还是没有提及此事,更没有以此来索要官身。 望着策马愈远的赵无疆一行人,狄仁杰微微摇头一叹。 “哥哥,你为何不与赵大人讲?”
身侧一名壮汉不解,疑惑开口。 狄仁杰又摇头一叹:“不是此事。”
“那哥哥为何叹息?他头也不回就离去,不像我,只会心疼哥哥!”
壮汉满脸愤懑。 狄仁杰双眼圆睁盯着开口的壮汉,上前对着他的大脑门就是一拍: “狄阿四你一个大男人,什么毛病?从哪儿学的这么说话? 我叹息的是更深的隐忧!”
壮汉狄阿四捂着脑门,闷闷道: “赵大人不是说了他会解决吗?他不是都说了解决办法吗?”
狄仁杰眸光幽远,幽幽长叹: “他心里有事啊... 到底什么事,能让他,让这个叫赵无疆的男人忧虑如此之深? 不是情场,也不是战场,更不会是官场,那会是什么... 以他之能...莫非...涉及到玄而又玄的鬼神精怪不成?”
“哥哥。”
狄阿四拽了拽狄仁杰的衣袖,声音压低,似怕他人听去。 “嗯?”
狄仁杰侧眸,发现狄阿四指着城南方向。 他顺着指向看去,一伙朗逸非凡的儒衫男子浩浩荡荡奔来。 “糟糕...” 他心中惊呼一声,入城之前,他原本答应了城主之子元朗,多留一段时间赵无疆的。 这些人都崇拜赵无疆,以赵为师,在王氏追捕的时候分散了王氏不少的注意力,如今赵无疆脱困,他们就想要礼见赵无疆一面。 一群人浩荡,裹着尘烟跑来,跑在最前方的,是一身如墨黑袍的俊朗青年,正是那日在城南酒肆,率先假扮赵无疆的元朗。 元朗气喘吁吁,手扶着腰侧: “狄...狄...狄兄,赵...大人呢?”
身后少年青年跟着发问,询问赵无疆去向。 狄仁杰眼眸一挑,眸中闪烁,干咳一声: “怀英留了赵兄好几次,但你们也知道,赵兄官位太高,掌管六部,政务太过繁忙。 如今耽搁了不少时间,他赶着回去主持六部大局呢。”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叹息和失望。 “不过春闱至,到时候大伙儿入了长安,还愁见不到赵兄的面吗?”
狄仁杰眼眸扫过众人。 人群中又是一阵惋惜。 “也只有如此。”
“罢了罢了,此去长安也不远,我等在多走些路途便是。”
“春闱至,希望今年也是赵大人主事。”
“是呀,他眼如天光,妄想舞弊之人根本无处遁形!”
“只是可惜此次未能得见赵大人仙颜。”
“又何妨?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一次错过罢了。”
“不知小弟方常,因何事得罪余兄......” “...” “等等,狄仁杰!”
元朗一声大喝,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声和往回走的身形。 狄仁杰心中咯噔一下,单手负后,文质彬彬笑道: “元兄,怎么了?”
元朗朗逸的面庞凑到狄仁杰面前,眼眸危险: “你真的有多次挽留赵大人?”
“那是自然,怀英还能欺骗各位不成?”
狄仁杰摸了摸鼻子。 “那你说,读书人不骗读书人!”
元朗眼神微微眯起,细细打量狄仁杰的神色。 狄仁杰认真道:“读书人不骗读书人!”
我是个法曹,是个粗鄙之人......他在心里补充道。 元朗直起身子,双手抱胸,一脸审视: “很可惜,你是个法曹,沾染狱讼,是个粗鄙之人!”
我刚才说出声了?狄仁杰瞪大了眼眸。 “给我揍他!”
元朗身旁一群人摩拳擦掌,知晓自己被骗了,纷纷围了上来。 “口说无凭,元朗,别以为你是城主之子,我就怕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狄仁杰一声大吼。 “狄知逊!”
元朗淡淡道: “狄伯父与家父素来交好,想来我失手揍你一顿,狄伯父也不会怪罪我的。”
“揍他!”
“揍他!”
一群人围拢狄仁杰五人。 “休要伤吾家哥哥!”
壮汉狄阿四站了出来,拳掌相击,气势迫人: “有什么,冲我狄阿四几人来!”
人群中大喊:“一起揍!”
下一刻,拳脚相击声响起。 守着城门的城门卫看着众人扭打做一团的情形,也没有上去阻拦。 有人发出疑问:“此事我们不管吗?”
“管!怎么不管?”
“那为何我们不出手?”
“你傻吗?现在少爷他们占上分,我们出什么手?等下少爷要是处于下风了,我们再出手不迟!”
“...也对。”
狄仁杰五人被一路追打,在阳城乱窜,过往路人诧异纷纷。 元朗他们并未下死手,本就没有仇隙,只是想打欠揍的狄仁杰一顿罢了。 一盏茶后,狄阿四壮汉兄弟四人被堵在墙角,狄阿四鼻青脸肿,蹲在黄土上,双手抱头,一脸憨笑: “诸位少爷,你们去揍狄仁杰吧,我们绝不拦着。”
...... 剑南道,虞城,赵家村。 赵家村村落背后的山坡,零星散落着一块块田地。 此刻,田地中有一老农正在翻土,月锄不断起落,他粗布麻衣沾了不少黄土,竹帽遮挡天穹暖阳,也遮住了他的眼眸。 温雨站在不远处,神色憔悴。 几日前,他踏入赵家村,循着山路,想要去一些先人的坟墓祭拜,路过了此处。 随后,他就一直被困在这方圆十几米的天地内,四周似乎有无形的屏障,阻拦他的去处,他拼劲全力都无法走出。 日升日落,星烁月移,眼前田地内的老农,一直不停的在翻洒田土。 今日,是温雨被困的第七日。 他这几日来,一直试图跟老农打招呼,可老农总是置之不理,没有半点回应。 “老人家。”
他一声大吼,心中焦急。 可这一次,老农似有反应,也可能是周围田地的土都被翻洒了一遍,他缓缓停下手中的动手,直起身来。 “站在远处看事情,看得清吗?”
他声音低沉,缓缓摘下竹帽,随意一甩,甩入另一片田中,露出一张沧桑俊朗的脸颊,是个中年人模样: “这几日,撞了南墙都不知道改道,四方走不通,你可有下田来看看?”
温雨不知如何作答,看着眼前男子走来,他体内的修为不由自主的调动起来。 中年男子肩抗月锄,从田间走出,脚上都是干涸的黄泥,他放下月锄,在田坎敲动,抖落锄头上的黄泥,看向少年郎温雨,沉声道: “这么些年了,离家的孩子,就归来你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