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猩红暗沉,似蒙着血雾。 大地千疮百孔,如被烈火焚烧,处处都是焦黑沟壑。 四望之下,没有半点生灵的气息,只有沉闷的腥风偶尔卷起尘沙,在暗沉的天穹下掠过。 赵无疆心绪沉重,这世界怎么了? 画面一闪,他出现在第二幅画面中。 天地间一道光束由远及近扫射过来,光束足有一片山脉那般宽广,扫过之处,轰鸣阵阵,大地被光束犁出纵深的沟壑,燃着黑烟,其中的生灵草木都被焚烧成灰烬,焦黑一片。 光束扫过赵无疆,他还来不及感受疼痛,身躯就被焚烧殆尽。 在最后一刻,他感受到了光束中熟悉的力量,帝舜重瞳! 他的身影凝聚在第三幅画面之中,画面中的场景,让他一颗心也被提到了顶点,如被一双大手狠狠揪住,撕扯揉弄。 昏暗的天穹下,一个扎着哪吒头的小女孩在奔跑,她小脸精致如瓷娃娃,此刻在哇哇大哭,身后是漆黑的天光。 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小淼淼。 小淼淼的鞋子已被跑丢,她赤着脚在焦黑的土地上奔跑,泪珠不断滑落,无助绝望写满小脸: “师傅,淼淼怕。”
可诺大的天地间,无人回应。 她身后瞳光轰隆间扫射来,赵无疆心中焦急,想要去接住淼淼,下一瞬,淼淼在他眼前化作芥粉,光束跟着扫过他的身躯。 这一次,他感受到了疼痛,深入骨髓的痛。 他一声凄厉大吼,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画面一闪,赵无疆的身影凝聚在第四幅画面之中。 他看到了数道熟悉的身影,他还看到了自己。 此刻的自己跪倒在地,脑袋低垂,似没了气息。 一身黑衣不再如墨,更像是黄纸焚尽之后出现的纸灰色,一触即碎。 青儿原本清丽脱俗天真的脸庞此刻挂满泪珠,不断往自己嘴里塞着点心,哭腔回荡四周: “赵无疆,吃,吃,吃饱了就有力气站起来了,赵无疆,你吃啊...” 青儿与自己的身后,是三道女子的身影。 武媚娘,王烟凝,王曦。 她们此刻神色万分凝重,眸中有绝望,有不屈,还有不舍。 其中武媚娘小腹鼓起,她发丝凌乱憔悴,柔情抚摸着小腹,口中喃喃,似在低语。 下一刻,天地间灭世的光突兀出现,扫过大地,向着武媚娘她们扫去。 但光束并未将她们焚尽,而是如同一只擎天巨手,一把抓起武媚娘。 长空传来一声大笑: “这是你们的荣耀!”
“砰!”
下一刻,武媚娘直接化作漫天血雾。 赵无疆目眦欲裂,向前奔去。 大手抓起跪倒在地脑袋低垂的另一个赵无疆,青儿死死抱住他的腿,口中不断哀求,哭声响彻四周。 “砰!”
又是一道血雾,扫落在焦黑的大地。 亲眼看着武媚娘和自己被光束大手捏碎,赵无疆心中巨颤,他眼眸阴阳流淌,眸光幽远,想要看到瞳光的尽头。 可下一瞬,眼前的画面破碎如纸屑,随后重新凝聚,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暗沉的天地。 “赵无疆,我知道如何成为真正的神祇,可已经来不及了...” 赵无疆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他侧头看去,是少年郎模样,银发飞舞的混沌。 此刻混沌满身血迹,银发已染上殷红,他气息萎靡,单膝跪倒在地,对着此刻想要去搀扶他的另一个赵无疆开口。 赵无疆眼眸四望,不远处有一个身形极为壮硕的男子被拦腰斩断,已没了气息,正是江湖盟的副盟主,林天南。 林天南身侧三丈外,有一个身穿麻衣,脚踏草鞋的老者,老者背对着赵无疆,气势滔天。 老者前方是漆黑的天幕,有一道身影融于黑暗之中,但能看到黑暗中的两个眸子,宛如噬人的大口,其中右眼之中,是帝舜的重瞳。 “区区凡人,也想弑神?”
黑暗中传来一声冗杂的声音,似死去的众生在低语。 麻衣老者不答,两指并拢,如剑一柄,向着前方的黑暗猛然一挥。 四方传来嗡鸣之声,空气都在震颤。 “老夫自幼习武,修剑一甲子,以剑入道三十三载,别说你只是个伪神,就算你是真正的神,老夫也要以凡人之躯斩你神身!”
“剑三十三!”
老者一身怒喝,天地色变。 赵无疆眼前的画面支离破碎。 他眼眸四望,此刻还在与王曦等人汇合的路上。 “哇。”
一口灼热的鲜血从他口中猛然喷出,他的心神受了重创。 “赵无疆!”
林天南与李玄机同时一声惊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赵无疆单膝跪地,缓缓站起身来,示意他们没事。 在画面的最后,那麻衣老者应该就是江湖盟的盟主李纯钧,至于结果,赵无疆也已知道,最初的画面,已经告诉了他全部。 “所有人都会死。 死是众灵的归宿。”
他轻声喃喃,林天南闻言,僵在原地。 ...... 朝游北海暮苍梧。 帝舜葬于苍梧山。 身为五帝之一的帝舜,人品功德为五帝之最,敦厚仁德,慈孝爱民,因此后世之人,多来苍梧山凭怀吊古。 苍梧山,山北,背阴之面。 苍梧大墓内。 大墓之北,两尊棺椁并列。 其中一尊棺椁,棺身缠绕着无数银链,棺盖之上,铭刻有不少诡异的图腾。 此刻,一双白嫩的双手,正摩挲着这被缠绕的棺木。 棺木在剧烈颤抖,似在害怕。 “梼杌,别怕,本尊这就放你出来。”
白嫩双手的主人声音柔和,听来如沐春风,可棺木抖动愈发剧烈,里面传出惊慌的声音: “不!不! 我犯有大错,被舜帝封印此中,心甘情愿。”
一声嗤笑响起: “也许并不是你错了,是姚重华错了呢? 来,本尊放你出来耍耍,你被困这么多年,应当很渴望自由吧。”
“哗啦。”
锁链被拉拽的声音响起,棺木剧烈摇晃,白嫩的大手打不开封印,紧接着,一道光束扫下,银链滋滋,消融在天地间。 “这重瞳的威力,还真是不俗啊。”
银链被光束尽数消融,棺盖也被推开。 梼杌获得了久违的光明,但他看到棺木四方的世界中,出现的那具带笑的头颅,一时之间,这恶名昭彰的四凶之首,发出了凄厉的求饶声。 “我犯有大错,我犯有大错,甘愿受罚!”
白嫩的小手抚摸上梼杌惊恐的脸颊,一声声轻柔传出: “别怕。”
梼杌身躯都在颤抖,他双手交叠小腹前,任由这双手抚过自己的脸颊,身躯不敢动弹丝毫。 白嫩的手握紧梼杌的脖子,缓缓将他提起,他再次看清了这力量主人如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