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安然坐起来,朝宋诗喊了一声:“你进来吧。”
把手被人拧下,宋诗将手机递给她,目光定格在俞安然没什么血色的唇上时,碰了碰她额头。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可能有点累。”
“那你早点睡吧,我就不吵你了。”
“嗯。”
等宋诗走后,俞安然才重新打回去,她点开免提,将手机放在床上。 “收拾好了?”
齐裴问她。
“差不多。”“夜里可能会落雪,你多注意点,不要着凉了。”
俞安然应下,将长发挽起,扎成一个高丸子头,“你明天要上班吗?”
“要,”齐裴说,“想和我一起去吗,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小公司。”
俞安然果断摇头,“我要补觉。”
“睡一天?”
倒也没有这么夸张,不过醒来绝对是中午过后了。 俞安然对自己的生活作息还是了解的。 “到下午吧。”
她说。
“那晚上有时间吗?”“做什么?”
齐裴低笑出声,语气懒洋洋的:“约个会啊俞小姐。”
搭在腰边的手一顿,俞安然唇角慢慢扬起弧度,阴霾被一扫而空,她盯着手机屏幕:“好吧,齐老板。”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果不其然,已经下午一点了。 俞安然看见宋诗给她发的信息,大意是今天要加班,晚饭让她自己解决。 昨天和齐裴约好今天一起出门,俞安然没告诉宋诗,本想昨天顺便和她坦白自己谈恋爱的事情,后来她没再问,俞安然也没有解释。 这种事情吧,错过一次便很难再有机会和勇气主动开口。 俞安然想着,不如等宋诗自己发现了再告诉她。 和齐裴约的时间是六点,俞安然先起床洗了个头。 拉开窗帘,小区里的绿化树一片雪白,地面的落雪上,还有深深浅浅的脚印。 吹干头发,俞安然点了份外卖。 她坐在客厅里,无聊地用遥控器点开一个综艺。 外卖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一期的综艺都结束了。 送到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凉透,外卖小哥不断地道歉,说今天雪天,他路上摔了一跤。 俞安然瞥了一眼他腿上的污渍,在心里叹了口气:“没事,下次骑车多注意点。”
冷掉的外卖不好吃,俞安然也没将就。 吃了几口便犯恶心,搁在一旁。 为了不让心情受到影响,俞安然回到房间里,将自己的化妆包找出来。 虽然在南斓的时候,自己什么状态下的样子都被齐裴看过,但毕竟是第一次约会,她也不想敷衍了事。 俞安然的睫毛很长,用睫毛夹一夹,简单刷个睫毛膏,便能达到双眼放亮的效果。 这次的妆画的尤为仔细,她还在眼周加了一些点缀的细闪,那双美丽的桃花眼瞬间生动起来,中和之下,竟看出一点温柔态。 俞安然记得宋诗有一把卷发棒,她问过之后,宋诗说放在房间梳妆台上,让她自己去取。 宋诗:【怎么突然要这个,你今天出门?】 俞安然:【嗯。】 过了好半晌,宋诗也没回复。 俞安然并不熟练地用卷发棒卷了个波浪卷,再用手随意抓了几下,还算满意。 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驼色大衣,在脖子上围了一圈奶白色的围巾,乍一看,颇有当今社交软件上很火的氛围感。 捣鼓了一下午,再看时间,也已经五点半了。 俞安然没打算让齐裴过来接她,毕竟她住的这儿离齐裴的公司有些远,来回需要不少时间。 她打车到地方,下车时,抬头望了一眼面前高耸而熟悉的写字楼,在心里盘算着租下这里一间办公室,需要多少租金。 不一会儿,大门走出来两个人。 齐裴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模样好像漫不经心的,但从远处看,气场又十分强烈。 可能帅哥都是和帅哥做朋友吧,齐裴身边那个人,和他身形没差多少,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眼镜,双手插在兜里,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俞安然心想,那人应该是齐裴提过的和他一起创业的朋友。 她在原地站了会,正在考虑要不要出声喊齐裴,哪知男人先看了过来,快步走到她身边。 “等很久了?”
“刚到。”
齐裴摸了摸她的手,察觉到还是温暖的,才信了她这话。 身后,另一个男人缓缓跟上来,齐裴转身指了指,对俞安然说:“覃深,我朋友。”
然后又搭上俞安然的肩膀,看着覃深:“俞安然,我对象。”
俞安然朝覃深点点头。 覃深回礼过后,不知道想到什么,说了一句话:“那个不扭捏的姑娘?”
俞安然:“……?” 齐裴轻笑一声,大方地点点头。 等覃深走后,俞安然才扯住齐裴:“他说那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她要是读懂了字面上的意思,还来问他? 齐裴盯着俞安然看了一会,眸子里是丝毫不掩饰的惊艳,“精心打扮过啊俞小姐?”
她轻哼一声:“给齐老板一个面子。”
“好大的面子。”
遇上饭点,齐裴自然先带着俞安然去吃饭。 饭馆位置是他一早就定好的,三环的一家苏州家常菜。 苏州口味清淡,大多嗜甜。 虽然吃惯了BJ菜,但俞安然作为土生土长的苏州人,若说不想念家乡的味道,显然不太可信。 饭馆内部装修极好,整体是木质调的,干净整洁,桌与桌之间还拉了隐私帘。 齐裴用自己的手机扫了桌上的点餐二维码,然后递给俞安然:“看看想吃什么?”
菜品的价格在BJ这个地段算得上是划算的。 只不过这些苏州的特色菜,在清苏那名不经传的巷子里,相比之下会更为平价。 俞安然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将手机递回给齐裴。 她用热水烫了一遍餐具,想起刚才的事,“你们公司一开始就租在那栋写字楼?”
“不是,”齐裴抽了一张纸巾,“去年年初才搬的。”
“哦。”
“怎么?”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那栋写字楼里。”
“这么巧。”
饭馆的上菜速度快,说话间,服务员便已经先端着几样菜上来了。 中午那份外卖的味道原本还令俞安然反胃,这会两口饭菜下肚,压下去不少。 喝掉最后一口汤,俞安然却是有些发愁,眉头都皱在一起。 “怎么了?”
齐裴问她。
“吃太饱了,”她有些窘迫,“胃撑得有点难受。”“吃不下就不吃了。”
齐裴向服务员要了一瓶苹果醋,结账过后,两人一起离开。 冬日里的BJ城,天气说变就变。 原本只是细细的落雪,不知何时变得厚重,漫天卷地而下,视野所及之处,白茫茫一片。 若换作北方人,定会觉得这样的天气足够恼人。 可俞安然不一样。 她的眸子亮亮的,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她指了指对面那条街对齐裴说:“我们去压马路怎么样?”
齐裴自然由着她。 他牵起俞安然的手,在车流不息的人行横道前等了五十秒红灯。 许是今天心情好,俞安然的话也多了起来,她开始讲一些无聊的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下雪天吗?”
“因为你是南方人?”
俞安然瞬间蔫气,“怎么这么好猜啊。”
齐裴笑出声:“不然还能有什么原 因?”
两人走完第一条街,俞安然望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高楼,熟悉又陌生。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她说。
“嗯?”俞安然抿了抿唇,“你记不得在南斓的时候,林静说,如果苏州下雪了,她就回去治病?”
齐裴一顿,视线在她卷翘的睫毛上停留了几秒,“记得。”
“我以前,也听过同样的话。”
数十年来,苏州只罕见地下过一次雪。 在苏州长大的人,常常喜欢用下雪来表达他们的坚定和长久。 比如男生对女生告白,他会说,除非苏州下雪了,不然我们永远不分开。 又或者诸如一些像林静那样为了逃避某一些事情,而以“苏州下雪”当借口的人。 “那年小姨他们搬去海城的时候,班上有不少人嘲笑我,他们说我死了爹妈就是个拖油瓶,没有人还会要我这个累赘。”
“有一回放学,我出校门碰上了班里最讨厌我的一个女生,她说,俞安然停了一会,继续道,“她说,苏州下雪了,你小姨就回来了。”
齐裴安抚般地捏了捏她的指尖。 “我知道她是在嘲讽我,可我还是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了。每天都在想,苏州要是真的下雪,就好了。”
两人走完第二条街,路边有一家卖棉花糖的小店,俞安然定定地看了一会,忽而轻声道:“齐裴,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俞安然在感情方面是一个挺没有自信的人,她不相信有人会为她停留,不相信谁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即便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获得了短暂的幸福感,但她心里其实还是发虚的,空落落的,生怕这段感情戛然而止在某个时刻,然后重蹈覆辙。 齐裴抬手抚了抚俞安然耳边的碎发,“俞安然,心动没有特定的条件。”
“可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俞安然说,“你当初和我表白的时候,我们才认识多久,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是你理想中的另一半?”
齐裴叹了一口气,他倚在路灯下,圈住俞安然的腰,“那你呢,你当初又为什答应我?”
“看看,你也很难说清楚喜欢我的具体原因。”
齐裴的声音很轻,“俞安然,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一个因果来支撑,你不需要有负担,不需要去想那些徒增烦恼的事,我只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开心心的,就足够了。”
俞安然望进他的眼底,齐裴的瞳孔里倒映着的,除了漫天飞雪,还有独一无二的她。 “你想回苏州吗?”
齐裴问。
他在想,若是俞安然想家了,他便抽空陪她回去一趟。 姑娘家家的独自一人,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难免会有一些负面情绪。 但俞安然只是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再次看向不远处的小店:“我想吃棉花糖。”苏州有她过不去的坎,她不想回苏州。 在这异乡里,她只想先吃一个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