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冷宫迦错“滚,全都给朕滚出去”金殿之上,随着果盘清脆落地声,奏章也被他愤觉的拂袖推落而去。整个砖红的大殿之内,显得十分的寂静,文武大臣胆颤竭锊的颤抖着。一本本金黄的奏折哗啦的散落于天子周边,群臣恭揖缓步而退。皇帝坐在龙椅上暗戳戳的发着气,周边侍奉的内侍小心翼翼的在旁杵立着,甚至不敢大气粗喘一下。一位老太监迈着小碎步向皇帝元宝炬走来…“陛下,东宫娘娘她”··· ···还未等老太监说完,皇帝便已经坐不住的朝着内廷急奔而去,随侧侍奉的宫女内侍们紧跟其后···近几天殿上争论的问题,莫不过于废后。朝臣各站一派皆赞同废后,而皇帝这边,唯一的支持派柱国将军宇文泰,就在半刻钟前,他也劝说文帝废除现皇后乙弗,另迎娶柔然公主郁久闾氏。朝堂散后,金殿上穿着龙袍的他可谓是一脸的疲态,他曾许她天下至尊,终有一天会将整个天下搬到她的面前。眼见东征即起,躲在大魏国背后的柔然国却在此时虎视眈眈起来。为不影响东征大业,以八大柱国为首的独孤信、赵贵、于谨、李虎、李弼等皆赞同先安抚柔然以待他日之机,所以便想用联姻的方式来暂抚柔然。可这联姻之人必须是西魏国身份最尊贵的人方得分量,当今太子尚幼,故而迎娶柔然公主的重担只能由皇帝元宝炬一力承担,如此一来,皇帝是唯一的选择。然,当朝皇帝已有皇后,柔然自是不肯让公主为妃(妾室),所以群臣只能苦谏皇帝废除皇后乙弗,迎娶柔然公主,这一谏令出来,皇帝自是不允,可无奈群臣皆吃了秤砣的统一了战线。今日之前,还有柱国将军之首的宇文泰支持他,可没想到转眼过去,只留有他一个人,可谓孤军奋战。太极殿外,三三两两的人群相互拜别而散,有的义愤填膺,有的怒冠而发,有人大骂皇帝女色误国,有人感慨天之亡吾国乎。率先试水的大臣要么被问斩,要么就被当殿轰了出去,总之而言魏国上下,朝堂殿内无非划分两拨,一拨以八柱国为首主废后为一营,一拨以皇后本家主战为一营。数月来,两股势力僵持不下,可就于今日,两股朝局瞬间整合,皇帝气的当殿雷霆,甚至将为首的老臣打压殆尽仍不能解决朝局废后之意。以八柱国之首的宇文泰最后从太极内走出,大臣们与他相互鞠躬拜别而去,宇文泰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付一番,面露凝愁的望向中宫。“大柱国停步不前,恐有心事?”
唐国公李虎从宇文泰身后走来拍了拍宇文泰的肩膀“我知柱国与皇后娘娘姐弟情深,可废后不容有缓”说着,唐国公特意使了使力的捏了下宇文泰。今日我接到线人传来的密报,西戎柔然已经兵指淮安,近日长安城内又增添了不少生面孔,想必各诸侯国已经坐耐不住了,诸国探子交往密切,于我朝甚是不利。”
边说着,唐国公李虎捻了捻袖口继续陈述“朝堂尚且如此,民间更是各种流言四起,敌方诸国更是虎视眈眈,甚至坊间还开设赌局,以天家秘闻以娱百姓,赌废后者一赔十,不废后者一赔五。与其说是在赌能不能废后,其实这更是一场群臣和皇帝之间的较量。你我背后站立是世家,可轻举不得,李佐言尽于此,孰是孰非柱国心中自有定数。”
说罢,唐国公李虎面带叹息的离去。宇文泰呆滞在原地,皇帝在朝堂中的愤怒声回绝于耳。宇文泰不知自己此行是否真的做错,他不知道,但他也知除却此路,并无所通。清风中,一瘦弱的身影孤立的站在寒凉的甘泉宫外,空气里透着一股凄凉决绝的味道,碧红的高栏宫墙内,一片鸦雀无声,宫人们吓得瑟瑟发抖。早朝散后,凌烟阁上,皇后乙弗已经等候他多时。轻纱幔里,微风轻轻地浮动起纱幔,依稀间看见一个男子急匆匆的向着凌烟阁奔驰而来,伴着他厚重的喘息声渐渐归为平静,虽不知她们究竟说了什么,宫人们只得远远站立在阁楼下候着,微风缓缓吹开帷幔,只见地上一前一后跪着两个女人,跪在最前面的是西魏文帝的皇后乙弗,以及掌事宫女蒲娟。皇后一脸坚决的将双手并拢伸鞠于胸前,仿佛逼着皇帝下军令状一般。帷幔中传出元宝炬一声斥责“放肆,你这是威胁朕”站立在远处的侍从小声的接耳着,从蒲娟的反映中可以察觉到皇帝此次是真的愤怒了。“退下去”蔓帐内,远远的能听见的就是他的怒吼声。“陛下……”女人似乎还有话未尽的说道着。“朝堂上,群臣逼朕,今日你也来逼朕。乙弗,你以为这个世间除了你,朕就非卿不可了吗?如果你觉得朕对你的爱,爱的多了的话,那么今后朕对你便少爱一分,但朕决不允许你离开朕”话毕,空气间的风顿时肃静了般一样。“陛下这是以天子口吻向臣妾说话吗?”
乙弗后拱手问“是,朕的话就是旨意”元宝炬用冰冷的语气回复道“陛下既然以天家口吻向臣妾下令,那么臣妾也请陛下能为万民所想所虑”冰冷的风如同刀刃一般在她的脸颊呼啸而过,只见得她跪的挺直的供着手做出请命的样子,一副的无所畏惧。“请皇上颁发召旨”随后,她被狠狠的揪了起来,发髻上步摇玲玲作响,元宝炬疯了一样的仅拽着她。显然这一切,是在她意料之中,她冰冷的双瞳没有一丝活气。一阵风声缓缓的拂过,朱砂帐里传出清脆的金饰品撞击声。“你非要如此逼我吗?嫣儿,你知道,只要你肯陪着我,朕可以不惧天下人言,只要你愿意”尔朱嫣冷冷的推开元宝炬的手,直直的行拱手礼对着他“陛下可知妹喜、褒姒。夏商之亡,并非帝王宠溺佳人,而是无视社稷民心。前朝之事,我已有所耳闻,众卿所荐皆为大魏固本之言。嫣儿不慕皇后之宝,只为元宝一人。你我夫妻缘分已尽,还望陛下应社稷之求,为黎民百姓,为苍生。应众卿所言-废后”元宝炬落寞的后退几步,只见他拂袖而过,再往后看,雍容华贵的女子簪籍一地。一个衣着正红色绸缎发髻散乱,珠翠步摇散落一地,一个衣着樱红映绿素娟长裙,死死的护住被他推倒的女子。宫人见状纷纷跑上凌烟阁上用身体护着被元宝炬蹂躏的二人。“好啊!好啊!你们都想当好人,这个恶人就由朕来做”他冷冷的看了眼乙弗以及众人,无力的踉踉跄跄从凌烟阁上走了下来,他的双眸里流露出些许的怜惜更多的则是愤怒。为掩饰自己的无奈,只好转身望着甘泉殿外的假山之中。那一袖推的急了些,或许因为裙摆过长的缘故,她无力的被推撞到地上,只见她手臂上出现一道道很明显的破皮,血渍也随之侵入她白皙的皮肤上,尽管如此尔朱嫣仍是毫无畏惧,依旧跪坐原地拱手请命。“你”只见那个男子愤怒的逼近,用尽他所有的力气杀红了眼的拽起她的手腕,充满愤恨与不解。他几乎疯了的逼问她,如果可能的话,估计,他想杀了她。他的劲很大,她挣扎了很久只会被抓的越紧,只见他冰冷的眸子望着她,一切的无话可说显然是大无畏了。蒲娟看到这一幕,她早已乱了方寸的胡乱拨弄着元宝炬的手,是想让他放了她,只听见''咚''的一声,她被甩出去了很远。“陛下,小姐身上有旧伤,还望皇上体恤一二,若罚,就请罚蒲娟”说完,她苦苦哀求的跪在了地上。或许是听到这句话的缘故,只觉得他的内心有些许的波动,随后便慢慢的放开了手。原本还有一丝悲天悯人的愁思,看着她如此决绝的样子,瞬间化为乌有。由侧面看,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仿佛是画里面走出来的温涵佳人,瘦尖的小脸如同一个倒挂的瓜子一样,在细看,一双水灵不失活力的眼睛,静而温和如水,动则刚烈如山,仿佛她所有一切都饱含在她的眼睛里了一样。“陛下···”“你爱跪,就跪着吧!”
被推倒的乙弗后快速的起来,众宫人头低接近地面的趴在地上,一个个双手放的很平。乙弗后直直的跪在原地,依旧坚持着请皇帝赐休书。“尽管你别无所求,但朕绝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宣正殿内,元宝炬焦躁的将笔丢在一边,老太监元满端着蜡烛走了过来。见元宝炬十分煎熬着,元满朝窗外看去。“几更了”元宝炬一直将目光投到殿外,始终等不来小黄牌的捷报。侍奉在侧的太监拱手对着元宝炬回答说“回陛下,二更刚过”元宝炬没有理会,继续拿着奏章来回乱看,一连几炷香都过去了,桌上的奏折几乎都没怎么移位。内仕总管元满悄悄的听小太监来报:“芷阳宫那边可有消息”“回总管,皇后娘娘还是不肯回去”元满挥了挥手说道:“知道了,退下吧”见皇帝依旧心事满满的样子,元满知道,他肯定还在担心皇后。元满小心翼翼的将蜡烛重新点了点,顺势看了眼元宝炬“起风了,陛下还是去看看娘娘吧!寒月刚过,娘娘的身体可熬不住如此冷厉的寒风”“她不是爱跪,就让她跪着去,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爱惜,朕爱惜有什么用”元宝炬说完,便继续把头埋进奏折中。元满公公走到元宝炬身边,从他手中将奏折放下。“刚才小黄门来报,陪同娘娘受罚的丫头冻晕了好几个,也不知道嫣儿那丫头,怎么样了。”
元宝炬听完,下意识的捏了捏衣角,这些元满都看在眼底,但他比谁都了解元宝炬的脾气,他只是还没有找到台阶下。同时,元宝炬也知道尔朱嫣同他一样,都是认死理的人。元满知道,每当元宝炬有捏衣角的行为,就说明他动恻隐之心了,元满又说“就算陛下不体恤皇后娘娘,可娘娘较真的性子,陛下是知道的。陛下若不去劝娘娘,娘娘肯定会跪到陛下同意为止。说起来,嫣儿那孩子,要的不是皇后的虚名,她是真的爱陛下。宫里形形色色的女人,咱家见得多了,像嫣儿这般,咱家还是第一回见”元宝炬听完,这个人怔了怔,随后整个人故作镇定的又将奏折拿起来,顺势瞟了眼老太监“阿哒如果放心不下,便去劝说皇后勿与朕作对即可,在这里无需说与朕听,朔北今年又逢灾害,朕还有朝政要处理,阿哒不用在此侍奉”元宝炬看了一眼老太监,便将头转过去不再理会。老太监见此,无奈的摇摇头。“陛下还是出去自己劝娘娘吧!在这里陛下完全静不下心,奏折都拿反了”老太监步履蹒跚的从宣政殿内走了出来,窗外的寒风吹的纱窗呼呼作响,一阵冷风瞬间席卷整个殿内。此时二月刚过,长安城周边地区还飘落着积雪未散尽。“居然这般冷,她的身体可还撑得住”还未等元宝炬想明白,他便丢下奏折从殿内跑了出来。随行侍奉的内侍纷纷追赶其后,有的抱着斗篷,有的提着灯火。元宝炬一路狂奔到凌云阁,只见周边的丫头们已经退下了,只有蒲娟紧跟左右,寒风中,尔朱嫣已经冻的冰凉,嘴角被冷厉的寒风刮得起了厚厚的一层干皮。“小姐,求您别和陛下怄气了,您的身子可受不住这倒寒风啊”“蒲娟,你回去吧,我一定要等到他的旨意,不然我是不会走的”尔朱嫣推开欲扶她起身的陪嫁丫鬟蒲娟元宝炬见状,只见他愤恨的一把从地上将尔朱嫣抱起,见她全身冻得冰凉,元宝炬的额上青筋瞬间暴起,双手愤恨的攥着尔朱嫣的衣襟。”
元宝,你来了,你可是想通了“尔朱嫣望他元宝炬没有理会她,见尔朱嫣被元宝炬抱起来了,蒲娟连忙从地上起来“送皇后回宫“说着,元宝炬没有好气的将尔朱嫣丢给蒲娟,蒲娟小心翼翼的接过尔朱嫣,生怕弄碎了一般。尔朱嫣知道,元宝炬并不是为了答应她奏命而来,不然他不会像冰一样让她觉得寒冷。“放我下来蒲娟”尔朱嫣整个人无力的被蒲娟搀扶着,整个人十分的柔弱,仿佛一个不小心随时会被折断一样。尔朱嫣一脸疲惫的看着他。元宝炬没有理会,从内侍手中拿过斗篷快速的给尔朱嫣披上。从尔朱嫣脸上除了看出疲惫,更多的是伤痕累累,脸颊明显的被花钿刮伤了,手上也有些许的摩擦伤口。由于跪了太久的缘故,尔朱嫣整个人已经没有太多能站立的力气。蒲娟将尔朱嫣抓的及其的牢固,生怕丢了一般。元宝炬没有理会她,只是背对的她说了句,“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成功了”尔朱嫣看着元宝炬,只能任其被宫人搀扶回去,她知道元宝炬此时心里比她更不好受。每当他没有慌乱无主意的时候,他总会背对着人,虽然别人看不到他面部的表情,但他的手已经出卖了自己。想起来真是可笑,本是将门虎女的她,曾经也是手握银戟长枪的将军,而现在,只能是个深居宫门的妇人。一言一行最不喜欢被人约束,而现在却不得不为万民做表率。“他刚说的是我,而不是朕,他对我究竟是多么失望”尔朱嫣喃喃自语的絮叨着,一切如同她所愿,原以为她曾经误食金蛇早已练就百毒不侵,可终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姐”蒲娟在一旁默默的擦拭了一下眼泪,自先主尔朱荣去世以来,她一路陪着尔朱嫣,见证了整个时代的起伏潮落。如果尔朱夫人尚在,尔朱荣不死,那么小姐应该还是那个可以不畏世事,兄爱弟恭的少年儿郎。如果,她肯说一句,她不愿意。尽管不做这个皇帝,不要这个江山,他也只想要她。皇帝之位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可真正属于他的,他想要的,最终还是失去了。元宝炬不由的苦笑了两声,中午他对待尔朱嫣的神情历历在目,想到这里,元宝炬手里握着的她的发簪早已刺破了血液的流淌着。她是他的妻子,一个主动请缨要他休弃她后位的妻子。而他,是西魏开国皇帝[文帝]元宝炬。即使他掌管着天下人人都梦寐以求的最高权利,却无法对抗朝臣,保住一个皇后,一个他只想用余生守护的他结发妻子。随后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皇帝要废立皇后的消息很快的由内宫传到宫外,再到诸侯国,再到西域柔然囯。传旨太监来的很快,快的似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据说是陛下盛怒之下一旨诰书把皇后给废了,“娘娘”传旨太监有些泪眼婆娑的揉了揉眼睛,哽咽的声音也放的很低,显然是哭过的。“阿哒不必如此,想来陛下还有话要给我说,烦请阿哒宣旨吧!”
尔朱嫣的声音很从容,自从在凌烟阁上甘泉宫里她去请这道废后的圣旨时,她已经把结果放在意料之中了,殿内所有宫人站的整齐的屹立在宫殿内。众人把目光都投向皇帝的贴身大内侍芜涣隶。只见他哽咽了一下,便把元宝炬亲写的告令微微上举,以示于天子之令遵从于天,二来也表示出对天子的尊重“陛下有召”只见得此话一出,殿内所有人都整齐的跪了下来,尔朱嫣也随之在左右搀扶下跪了下来,芜涣隶缓缓的打开圣旨,不由得掩面而泣。见此状,宫人们也都不敢贸然的抬起头,大家还望左右嘀咕不语。尔朱嫣等了许久,见还没有动静便抬头一望,只看见这老翁已经泣不成声,自文帝建国以来,帝后和睦。国虽贫,然民坚,西魏一国将相和睦君臣一心,这一切都与她有些直接的联系,而现在,她的臣民居然请皇帝废除她,因为这事,元宝炬还和大臣在朝堂上争执不下很久,最后还是她冒死直谏请皇帝废了自己,想来有多么可笑。自古以来前堂和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后宫是否和睦也直接影响到前堂,尔朱嫣在后位期间,性简品奢,待人待物皆宽宏大量,可以说甚得元宝炬的喜爱和倚重。与后宫嫔妃将临六舍无一不相处和睦。对待宫中众人不论品衔皆温和而待,总而言之可谓深得人心。现在皇帝要废除这样品行良恭的皇后,宫人自然也是不舍的。“阿哒”尔朱嫣在蒲娟的搀扶下缓缓的站立起来,见内侍泪流不止,便抬起衣袖从衣袖的口袋里拿出一条粉色的丝绢替老翁拭去眼泪“阿哒不必如此,今日我冒犯圣颜自知罪命难逃,况且陛下只是废了我,也未追责宫中个人,阿哒如此哭泣,并非今后不能再见,况且元宝资历尚幼,性情全凭喜好,为人处世尚缺圆润,这样并不宜以待群臣,阿哒见闻广阔以后还要多多提点元宝”尔朱嫣一副嘱托遗言般的叮咛着芜涣隶,宫中众人再也强忍不住一一抹泪哭泣。想来也是如此,一旦打入冷宫之后,天家不与百姓同,帝王更是情薄,春花望露,能想起她来又期是何年。芜涣隶边檫拭着自己的眼泪边问道尔朱嫣是否还有遗愿“娘娘还有言于太子和武都王”只见尔朱嫣含泪摇了摇头,只说道“钦儿,戊儿自有其命数,况有太傅教导,我无法去张揽其未来”说完,尔朱嫣微微抬手哽咽的拭去眼角的泪水随后将芜涣隶扶到殿中央含泪的说道“阿哒宣召吧”说完尔朱嫣弹起裙摆缓然跪下,发鬓遥摇晃而止双手平放于膝前前额紧贴于手背之上。芜涣隶见此也无话可说,只好宣读圣召:”皇后乙弗,眦谑跋扈,天煞异常,不宜持东宫之鉴以福万宝,为顺天泽民,特敕其东宫印鉴,宫中各人无召不得出入瑶华殿半步,召此。““臣妾,谢主隆恩”说完,她酿呛的起身可是却完全没有力气。“小姐,您没事吧”蒲娟看出她的意图,很快的走到她身边。“无碍,蒲娟,你扶我起来”她平静的眸子里竟无一丝俱意,透露出些许的无力和满足。说完,她特意挤出一副笑颜转身笑待身后的侍女,挥了挥手蒲娟便退身而去。“娘娘”芜涣隶哽咽的说道。”
我芜涣隶自明帝起,赐名元满,满公公我先后服侍过四位皇帝,见过宫廷太多争斗,可唯一没有见过的就像娘娘这般,只为了陛下,为苍生黎明这般好的主子。“说着,满公公不停的擦拭着眼泪”咱家今天,终于知道为何炬儿不惜放弃天下也这般喜欢你,因为你值得“尔朱嫣对着芜涣隶行完最后一个礼节,蒲娟拿着两个小盒子走到尔朱嫣身旁,尔朱嫣见状便微微而笑的说:“阿哒常年腿伤不便,这是阿弟黑櫴特送本宫的东海蛟珠,对风寒极有疗效,还望阿哒收下。想必陛下还等着阿哒回宫复旨,本宫就不留阿哒了”说完她转身望去,蒲娟已经托着皇后印玺站在尔朱嫣的身后,尔朱嫣接过印玺随之递给芜涣隶“还请阿哒替本宫将此印玺交于陛下。”
原本拥挤的宫殿待来人一一退去,殿内顿时显得宽阔起来,宫殿众人皆拂袖而泣,一直小声喊着“娘娘”见此状,尔朱嫣轻轻的拍了下蒲娟的手,蒲娟立马会意的朝着寝宫走去,随后拿出一个比较四方的染着红色漆木雕着牡丹的小盒子。“自今日起,你们不必留在这里伺候本宫了,我已经给元满公公说过了,他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好去处。”
随后她示意的看了一蒲娟,蒲娟缓缓的打开小红盒,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首饰和财宝。其实在尔朱嫣的寝宫里,一直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盒子,不过里面装载的东西则不相同,一个是奇珍异宝,那些东西不是元宝炬赏给她的就是后宫妃嫔或百官夫人赠送于她的,其中珠宝不多,且各个价值连城,另外一个是装些普通银两和珠宝,这里面的珠宝是她自己做的,虽不算精致,却也能卖的上好价钱。蒲娟将这其中的银两和珠宝分给这些宫人,众人手怀着珠宝,左右相互探望,随后大家''扑通''一下都跪在了地上,大家不约而同的哭喊着“娘娘,我们不愿走,我们愿意在这里伺候娘娘”尔朱嫣见此,略微苦笑的走到她们跟前一一扶起“我知道你们有心,可自今日起我便不是皇后,废宫之内,也用不着你们这么多人伺候。稍后你们收拾一下就各自到各宫报到吧!王贵人,盺贵妃都是心善之人,定会善待你们的”说完,蒲娟扶着尔朱嫣向寝宫走去,宫人侍女相互看了看大家都跪下给尔朱嫣磕了几个头感念其知遇之恩后随之而去。原本温馨热闹的瑶华殿一夕之间成了明见经传的冷宫,原本此时还应当值班的宫侍早已被遣散出去,留下的也只有她最贴心的近身侍女。自下午到晚上,尔朱嫣一直卧在床边看着尚书,五经,显然同没事人一样。到了晚上,宫殿内更是清静,静的居然连蝈蝈的曲叫声否听得清晰。蒲娟不知道把宫殿的蜡烛换了几回,原先还不知道,皇后的宫殿居然这么大,她一个人来来回回点蜡烛就要跑好几十趟。“蒲娟,别忙了,过来,陪我坐会”尔朱嫣知道她这么做的意思,生怕一见到如此漆黑的夜晚心里见了会难过。只见蒲娟放下蜡烛缓缓的走着直线站立到尔朱嫣身后。“小姐”她回答声“过来坐”说着尔朱嫣坐立起来,很是一副不觉事态危及的倒着茶水。“蒲娟不敢”说着她缓缓的后退一步。“我们之间,何时还存在这种虚礼。况且我现在只不过于是个废后,还不如一个普通宫女来去自由些”尔朱嫣说道着递给她一杯酒,蒲娟只好接着缓缓坐下。说到蒲娟,这可是陪她一起长大的玩伴,这些许年中,两人一起经历动荡,失散飘零到现在重聚,想来已有十二三载,这么多年中,最感慨变化的莫不过于尔朱嫣的成熟和稳重。“素来想大醉弥漓一番,又碍东宫身份,没想到今日终得偿所愿”“小姐”蒲娟还想说什么,见尔朱嫣难得这般自得,虽说无故被废,可她仿佛并不在意。或许对于尔朱嫣来说,身份名利对于她而言不过过眼烟云,还不如一杯浊酒重要。转眼间,三旬已过,两人差不多已经喝的醉意朦胧。说着,尔朱嫣伶起一盏酒瓶,满脸通红的坐到镜边,看着铜镜中掩映出自己通红的脸,不由得傻笑起来。胡乱的点着镜中人的鼻头,憨笑道“此人,真丑,丑”说着她又快然起身,随着酒劲上头,浑身炽热,她一边喝酒一边褪去衣衫的手舞足蹈着。“小姐”蒲娟见状想要过去帮她,她刚起身就被尔朱嫣止手拒绝。“我自己来”边说着,尔朱嫣边转圈边喝酒的把衣衫褪去。“想来,既来之则安之,小姐心性,蒲娟自始难料”蒲娟自知无可奈何的望着尔朱嫣,想说什么,可却面对尔朱嫣欢愉似水的样子,自知无趣也只好作罢。“你难料的事情还多着!”
说着,尔朱嫣已经胡乱跌撞的跑到了殿外,一个起身就一跃而起坐落在瑶华殿二楼的走廊上,因为此处看夜景最是怡人。宇文泰站在长廊下,静静的望着坐在长廊上的尔朱嫣,只见她举酒对月而敬然后便抬头豪饮,在星月浩瀚的掩映下,此时此刻她眼中的夜色浮出另一个人的人脸而来。“贺,贺六浑”长廊下,宇文泰不知从什么时候就站立在她的门口,见她面颊微红,怡然畅快之意,不由得如痴如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