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辞惜命, 不过这种雨,对她来说还好,威胁不到。
更何况, 阮芷明显很担心了。 这种时候正是她表现价值的时候, 以后才有机会成为骨干核心员工。 即使和离了,分成也不会断。 顾清辞很快换好便于行动的胡服从内室出来。 秦若芳看顾清辞出来,抹着泪。 就算是亲女儿,秦若芳也不会想要她去冒险。 没成想顾清辞会这样果决。 “差人再去看看,你才多大,路上怎么应变, 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办?”秦若芳说。
“上午已经差过人了, 还没回来,可能是什么事绊住了脚。我去看看,能帮什么忙。你们别担心,我下山后骑马去, 很快的。”顾清辞说。
阮芷站在一侧没说话, 看着顾清辞眸光微颤。 如果没出事,被绊住了,那也不是小事。 “夫人, 我先走了。”顾清辞又跟阮芷说道。
“小心。去之后到品鲜阁先看看, 那里的吃食和水提前备了干净的放在二楼, 找不到人, 让里面留下的伙计帮忙找。县衙以西不可再走,那一侧很可能会被淹。”阮芷叮嘱顾清辞。
“好,我知道的。”顾清辞乖乖点头。
顾清辞穿了油衣拿了斗笠出门, 阮芷和秦若芳送了她出去, 在抄手游廊碰到了行色匆匆的秦宣明。 “姑母, 临走那日姑父说今日便会来的,有什么变故吗?”秦宣明朝秦若芳一礼说。
“差人去了,都没上来,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秦若芳皱眉说。
“那外甥下山去接姑父。”秦宣明说。
“宣明,你这孩子,你去能有什么用?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一个书生,在静室好好读书。这种事下人去就行了。”后面追着的秦母拉住了秦宣明气喘吁吁的说,生怕秦宣明真的去了。
“秦宣明,你又不是阮家女婿,为何要要去接?要接也是接我父亲和母亲。你是不是还对她有意?你莫要失了分寸!”一个骄横的声音响起,却是郭荏淑也来了。
秦宣明脸色有些难看。 “阿淑,宣明不是那个意思。现在只是下雨,哪里会出什么事?”秦母赶紧说,声音都带了几分讨好。
原本都要走了的顾清辞回转身到了阮芷身边。 “你们是一家人,要吵去自己的房间吵,别牵扯无关人。岳母,夫人,你们回去吧,不用送我。”顾清辞走过来拉住了阮芷将人往回送去。
秦若芳看几人的情形摇了摇头,心凉了几分,也跟着回去了。 “郭荏淑若是要来欺负人,说不好听的话,不用给她脸,不用忍着憋屈。惹事了也不用怕。我现在好歹也是武秀才,还有个小爵位,说句给脸上贴金的话,我还和当今陛下沾亲呢。”到了房间里,顾清辞给阮芷她们笑着说。
没人看得起的爵位,以前有人提起,顾清辞都觉得面皮发热,不过这会儿拿出来,还吓不了一个小小县令之女? “你们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放轻松,我很快回来。不耽误了,我先走了。”顾清辞又说了句,转身出去将门带上。
秦若芳看着顾清辞离开,拉住阮芷坐下。 “阿辞可真是难得。若真是嫁到你舅舅家,你舅母那样子,哎……”秦若芳感叹了一句。 阮芷原本也只是当秦宣明是表哥,年幼时也不懂情爱,只听父母安排。 错过了并没有遗憾。 她只是没想到,顾清辞会如此维护她。 她在照顾她的情绪,怕她见到令她失望的秦宣明,怕她对上郭荏淑这个仇人生气,憋屈。 这样贴心的小赤乌,外面恐怕是找不到的。 阮芷沉思时,顾清辞已经大步出了灵澜寺。 斗笠戴在脑袋上,雨打不到脸上,只是感觉有些凉飕飕的。 下山的路极难走,雨水往下流,就像是河一样。 顾清辞跑在那路面上,就像是在水上飘。 相比上山,顾清辞只用了半炷香时间。 山下驿站里,顾清辞解了自己那匹枣红大马,骑马继续往下走。 暴雨在县城里的路上有积水,排水不利,让出行困难,街面上看不到什么人。 顾清辞先去了阮芷说的品鲜阁,是阮芷的陪嫁酒楼。 拍了门,没人应,顾清辞索性绑好了马,爬上了二楼。 二楼留了两个人,拿着菜刀和木棍防身,看到顾清辞爬上来便要打。 “是我,你们主君!”顾清辞喊了一声,那两人将信将疑的看向顾清辞。
顾清辞扯掉了头上的斗笠露出脸,看这一老一小的,不像看店的。 “主君,真是主君!”那人看到顾清辞有些激动。
“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你们两个?”顾清辞问。
“主君,下雨后,到处积水,衙门那边说要疏通水道,叫走了好多人,老爷也被叫走了。徭役往年都可以用银子代的,这次说不行了。我是超过年龄没有徭役了,小孙子还没到服役的年龄。”那人说。
顾清辞皱眉,难怪叫去的人也没上来,感情是也被叫去挖渠道了。 早干嘛去了! 这郭同宜可真会想办法扣钱。 下这么大的雨拉人去服徭役,疏通水道,不是为了银子,顾清辞都不信。 “你们继续看店,别给人开门。我再去找人。”顾清辞说。
临走时,顾清辞左右看了下,拿了点吃食和一个水袋放在油布里绑在身上。 万一饿了,有干净吃的。 现在外面的水都不干净了,吃的沾到也不干净了。 顾清辞从楼上爬下去骑马找人。 没找到阮茂林,倒是先看到了一队穿着轻甲的士兵,正在挨家挨户叫人。 顾清辞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孙彭墩,孙教头。 顾清辞过去打招呼。 “赵将军差人去看了河堤,的确有崩漏之像。赵将军带人去修堤坝了,衙门拉了一些人挖河道排水。以防万一,叫百姓们先带东西撤离。我是来帮忙的。”孙彭墩跟顾清辞说。
“此时修还来得及?”顾清辞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应该是能修就修,不能修,就撤离。”孙彭墩说。
“多谢孙教头告知。”顾清辞说,不跟孙彭墩多说了,赶紧去找人。
阮芷不让顾清辞往县衙以西走,说那里会被淹。 那边地势的确低一些。 顾清辞去时,县衙的墙已经被淹了一部分。 地面又是石板路,地势又矮,排水都不好排。 雨小一点看不出来,雨一大就明显了。 顾清辞老远隔着雨幕看到了一队人在挖渠道,正在县衙西边积水的地方挖渠,将积水引到别处,不往县衙这边冲。 顾清辞骑马过去。 “岳父大人可在?”顾清辞到了那些人周围喊了声。
大约十多人,身上穿着厚重的蓑衣戴着斗笠,认不出谁是谁。 顾清辞这么一喊,都抬起头来了。 顾清辞从脸上认出了阮茂林。 万幸人在这里,若是去修堤坝,情况就更糟糕了。 “喂,下马检查符牌。”一旁监工的差役喊了一声顾清辞。
顾清辞从马上下来拿出自己的身份符牌给差役看。 “怎么,我还用服徭役?”顾清辞看着几人冷淡道。
爵位加上武秀才,给了顾清辞特权,不用服徭役。 “原来是顾秀才,小的该死,有眼不识泰山。”差役看了符牌,忙把东西给了顾清辞。
“我找岳父大人有点事,容我跟他说几句话。”顾清辞跟那差役说。
差役是监工的,但是顾清辞的身份他也不好说什么。 顾清辞到了人群中,将阮茂林先拉出来。 “阿辞,你怎么来了?”阮茂林看到顾清辞吃了一惊。
“岳父,你先上马,在那边亭子休息下。”顾清辞跟阮茂林说。
周围有差役,阮茂林不好说什么,被顾清辞扶上了马,到了位置相对高一点的亭子下马和顾清辞到亭子下说话。 “岳父,岳母和夫人都很担心你。所以我下来接你。这边是什么情况?郭同宜要的银子很多吗?”顾清辞压低了声音问。
“这次拉的人都是商户。他端着架子说要公事公办,不能用银子代替徭役,到现在还没说要多少,恐怕是不会少。”阮茂林摇了摇头。
“太贪心了!岳父,不管他要多要少,岳父先去灵澜寺吧。岳母和夫人都着急的很,看岳父没回来,也不知道情况。岳父去了她们就心安了。”顾清辞说。
“我怎么回去?一个也不放的,又不能违逆。”阮茂林说。
“岳父暂且在这里歇息歇息,我去找郭大人去说下。对了,这些吃的你拿着吃。”顾清辞缩着把怀里绑着的包袱给了阮茂林。
阮茂林拿到还有点温度的吃食,看着顾清辞冒雨趟着浑浊的水往县衙走,一时神色复杂。 县衙里,郭同宜看起来心思沉重。 “赵将军这次这么积极,那堤坝不会真的被冲垮吧?”郭同宜说。
“那堤坝一向如此,多少年了,都没被冲垮过。大人不用担心。再说有赵将军去修了,肯定没事的。”一旁的师爷说。
“希望吧。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不若将那些挖渠的商户叫回来,交了银子的便走人吧。”郭同宜说。
“大人,要沉得住气,等他们在雨水里再泡一泡,到时大人只要让他们进来,提一下,那银子肯定不会少的。这次贵德府空缺,也定然会是大人的。”师爷在一旁说。
“但愿。就怕这些人迂腐不开窍。”郭同宜皱眉说。
师爷还想说什么,外面响起了差役的通报。 “是顾清辞,她怎么来了?难道来送银子的?”师爷听到通报疑惑。
“叫她进来吧。”郭同宜摆了摆手。
顾清辞进来给郭同宜行了个平礼。 “郭大人,借一步说话。”顾清辞跟郭同宜说,看了眼一边的师爷。
师爷很知趣的退下。 “哎,大人也知道我家底薄,都靠着妻家。我知道大人让岳父挖渠就赶紧来了。大人看这样行不,让我代替岳父服徭役,让岳父回去。这样岳父肯定会感动,到时候给我一大笔银子,届时我分大人一半。”顾清辞压低声音跟郭同宜说。
郭同宜没想到顾清辞会这么说。 想一想,虽然离谱,却也合理。 “顾秀才如此孝心,郭某便成全了。”郭同宜同意了。
顾清辞这样的分量,比压着阮茂林值钱。 现在顾清辞肯定在阮家很宝贝。 郭同宜给了准话,又派了个差役跟着顾清辞出去。 顾清辞换下了阮茂林,让阮茂林骑自己那匹马回去。 “路上泥水多,岳父注意安全。”顾清辞送阮茂林上马说。
“阿辞,这怎么使得……”阮茂林到了马上还有些不敢置信。 “岳父莫要担心,我是秀才,他不敢将我如何,岳父早些去让岳母和夫人安心,告诉她们我很快回去。对了,千万不要花银子。”顾清辞叮嘱阮茂林,然后拍了下马屁股。
阮茂林回头看了眼顾清辞,知道她有秀才的身份保护,自己留下来也没用,便打马往灵澜寺的方向去了。 下午,阮芷和秦若芳等的心焦时,听到外面的惊呼声。 “怎么了?”阮芷出去问莲蕊。
“有人上塔楼,说,说河水决堤,县城被淹了!”莲蕊颤巍巍的说。
阮芷戴了斗笠提着裙摆快步往寺庙的塔楼去,冰冷的雨很快打湿了她的衣摆,她也浑然不觉。 站在高处,阮芷能看到远处河水暴涨,滚滚而来,一些还能看到的房子,很快被淹没。 阮芷的心脏一下子停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