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信的鬼兵还未下城,江充已顶盔贯甲,登上城来。几分钟后,朱高华匆匆赶到。
望着城外如海的火把,朱高华抑制不住激动:“终于来了!”忽见城外火“海”旋动起来,分出两股火流往东西两门而去。 朱高华对江充道:“江将军,你速去通知雄儿将军,一定守住东门,你也请往西门亲自督战,南门这边就交给我了。”
江充便辞别朱高华,转往西门,暗地里,安排一队士兵寸步不离跟着朱高华,一为护卫,二者朱高华若有异动,立即就地砍杀。此乃李天侯密嘱。 天色渐亮,终于能看清山贼阵势,果然盔甲鲜亮、兵器齐整,不亚于官军;阵列前摆着一溜大炮,约有四五十门之多。 城头上的官军都不觉倒抽冷气:山贼不仅喽罗众多,而且大炮比官军多一倍,这城怎么守? 朱高华恨得牙痒,在心中将贾铁令祖宗问候了好几遍:王八蛋,用老子造的炮来打老子,打输打赢老子都光彩不到哪里去! 朱高华虽然有些两难,但毕竟屁股决定脑袋,如今在小鬼儿李正坤这边,当然帮到李正坤打贾铁令。呵呵。 城外山贼突然大喊:“请军师朱高华答话。”
朱高华挺身上前,喝道:“谁是你们的军师?从我离开五华山那天开始,就不再是天清寨的军师,尔等休得胡喊!”
阵前踱出一将,死龄大约五十岁,身材粗壮,面庞阔大,颧骨高耸,颌下一丛黑须,一双三角吊眼,眼光如刀;他身着黄金盔甲,手握长柄大刀,腰悬雕弓宝壶,壶装白羽狼牙箭,胯下一匹青骢雪狮子马,马头马身亦着铠甲。 此将凶悍霸气,缓辔而出,喽罗们原本还在叫喊,立时敛声摒气,鸦雀无声。此鬼正是五华山天清寨寨主贾铁令。 贾铁令用手中大刀指着城头上的朱高华,骂道:“想当初,你被徒弟李正坤暗算,落魄怨鬼村,张惶无依,是本大王将他带到天清寨,授你军师之职,共坐山寨,同享富贵。没想到你不思报效,居然在战场上被李正坤拐跑,还忘记被劣徒烧成灰的仇恨,竟然投效到李正坤的帐下,反过来替他跟本大王对阵。朱高华,尔乃恩将仇报、负心小人,有何面目面对本大王!”
贾铁令当众将朱高华的糗事翻出,又句句离间朱高华跟李正坤,骂得的确够狠,要是一般的鬼,定然羞惭难言,可朱高华并非一般鬼魂,自有一套安身立命之理,他回骂道: “贾铁令,说到底,你不过一介区区蟊贼,何足道哉!虽然你曾有助于我,但我也曾给天清寨制造大炮火器,武装你的喽罗,便算是报答过你了。李正坤虽曾暗算过我,但我们毕竟是师徒,打断骨头还连着筯,有此一层,过去不论是他对不住我,还是我对不住他,我们师徒自有了断,不须你一个外鬼操心。以前我曾经对你讲过,作为山寨之主,你可以派喽罗下山劫掠骚扰,但一来不可倾巢出动,二来寨主不可擅出,从这次的举动来看,你将老夫的话全当成了耳边风,说明你骨子里根本不信任老夫,离开你有何不可?”
“……” 贾铁令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高华冷笑一声:“你看见没有,城头上也摆着大炮,这些大炮也为老夫制造,但比山寨的大炮更加精良。当然,不是老夫厚此薄彼,在你老贾手下时不用心任事,而是山里条件比不上城里,喽罗素质也低于工匠,所以造出来的大炮才有这样的差距。”
贾铁令差点没气歪鼻子,偷偷拿出弓箭,趁着朱高华说话的当口,照着他上半身呼地一箭射出。 贾铁令生前是达鲁花赤,即蒙古勇士,弓马娴熟,武艺不俗,射出的箭也许不能所谓百步穿扬,但力道刚猛,威力超强,朱高华如果被射中,身躯将立时洞穿。 朱高华跟贾铁令共事几十年,非常了解他的性格,早在暗中偷觎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将大刀挂在鞍上,偷摸弓箭,便知他想要偷袭,立即化着一道黑风,高高窜起。 几乎与此同时,一支挟风夹雷的狼牙利箭射到,因朱高华早已逃走,江充所派护卫或者说是监视他的小队中,有两个鬼兵叠站在他身后,猝不及防,被利箭双双射中,就象两条穿成一串的双鱼。呵呵。 贾铁令大怒,命几十门大炮齐发,不要打别的地方,就对着朱高华刚才站的地方猛轰;同时命阵前弓箭手,往城头放箭。 刹那间,炮声轰鸣,万箭齐发,其阵势简直可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 朱高华站过的地方瞬时被炸出一道大缺口,江充所派小队全部丧身炮口,全军覆灭。有两门大炮也掉入缺口之中。官军一炮未发,先折损两门大炮。 箭雨射来,不少官军中箭,倒在城上。 山贼第一波攻势虽然凌厉,但官军立即表现出较强的军事素质和应变之能,弓箭手从躲避箭雨的坚盾下钻出,依托城墙垛口,张弓搭箭,向城下射击,还击山贼。随着官军还一波箭雨,山贼也倒下一大片。 官军炮手纷纷就位,只待朱高华一声令下,便开炮还击。 战斗打响的一刻,隐于城门下面的后勤军团也立即行动起来,男鬼往城头上搬箭支、炮弹等武器弹药,女鬼上城将伤兵抬下城楼,抬到安全处撒白粉疗治,伤兵治好之后,复又上城参战。呵呵。 朱高华降落城头,先找一个踏实垛口躲着,然后举起手中红色传令旗,传命开炮。 十多门火炮,齐声发出震天声响,官军的炮弹带着呼啸之音掉入山贼阵中。官军大炮果然精良得多,爆炸威力比山贼炮弹厉害好几倍,只一轮轰击,便炸哑山贼十余门大炮。 贾铁令见朱高华所言果然不虚,照此对射下去,不出半个时辰,自己这几十门大炮便被官军大炮轰灭,如果失却火炮,官军凭坚城据守,自己虽然兵力占优,但攻城到底被动,且对峙时间越长,越不利于自己,便调转马头,急来平阳寨阵中寻平阳寨寨主四口大王。 四口大王也穿着黄金盔甲,手绰长枪,面黑如锅底,黑面上虬须喷张,正气得大骂手下喽罗脓包。 他这边也正被朱高华精良的大炮轰得抬不起头,死伤无算。 两位寨主相见,贾铁令道:“贤弟,没想到朱高华那狗贼新造出的火炮这么厉害,我们不可再这样硬拼下去,应想法分散官军的兵力才是上策。”
四口大王道:“大哥所言正是。我知道当阳城的守城惯例,南门重兵,东西两门兵力不多。北门因临山,无法靠近,守军更少。北门兵虽最少,却因不能施展,我们也不用管它,只东西南三门做文章。依弟看来,我们再分出两支兵,往东西两门运作,官军见了,必然同样分兵去加强东西两门守卫。待到天黑,命东西两门之兵悄悄折回,半夜时分,跟南门攻城军队一起,搭云梯强攻南门。官军以为我们分兵去了东西两门,绝想不到我们去而复返,实行大水漫灌方式乘夜强攻。且因天黑,官军的大炮也找不到轰击点。大哥,看此计如何?”
贾铁令喜道:“贤弟此计甚好,就这么办。”
自回天清寨阵中,安排布置。 却说李正坤坐在城隍衙门大堂,两位师爷包振堂和李天侯陪同在侧。城头上不时有军报送到,报告战场情况、敌我双方如何如何。 听说山贼分兵,往东西两门异动,李天侯笑道: “看来朱先生所造大炮的确厉害,逼得山贼不得不想歪门邪道。”
他推测,山贼分兵,东西两门也有大炮,地势又狭窄难于大规模集结施展,山贼分兵去东西两门,必然讨不到便宜。几百年来,山贼长期袭扰当阳,对当阳城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城中又有眼线,对此情况不会不知,仍然分兵而去,只能是佯动使诈,必然于天黑之后再悄悄返回南门,会合南门喽罗,集中兵力强攻。 包振堂笑道:“李先生对山贼动向洞若观火,应赶快通知朱先生和雄儿将军、江充将军。”
李天侯便命传令兵前往三门,分别知会三位守将。 李正坤道:“既然南门上今晚有如此闹热,我们也不可错过,不如一同去看看。”
命传晚饭。
吃饭之后,李正坤拿出自己的神枪,带着两位师爷往南门而来。命娄累坐镇城隍衙门,有事即刻派员到南门城头禀告包、李二位师爷。 路上,两位师爷问李正坤,是不是打算去敌营里玩一玩?李正坤笑道:还是两位先生了解我。城头上响了一天的炮,作为全军主帅,我却独坐衙门,都快闷死了,早想出去遛一遛,白天怕官军看见,有些不便,夜晚却方便得多,正可出去活动一下筯骨。 包振堂和李天侯相视而笑。 来到南门,山贼已停止攻城,双方暂时罢战。朱高华接着李正坤一行,介绍一天战况。伤兵已全部用回身粉疗治,兵力没有损失,现守城士兵已轮流安排下去休息,养精蓄锐,来日再战。被山贼炮轰出的城墙缺口,已在城中后勤军团的支援下,用麻袋装土,填补完好,山贼难于相乘。至于山贼折损,因朱高华已离开山贼,复身白粉无鬼会制,用一袋便少一袋,因此,城外山贼虽众,长此下去,将于山贼不利。 至于李天侯认为山贼会乘夜集中兵力强攻南门,朱高华认为来得正好,虽然天黑看不见,但他白天早已绘制编好坐标,只待山贼攻击开始,便照方位开炮,包管山贼来多少死多少! 李天侯道:“朱先生真乃山贼克星啊!”突然,城外响起几声号炮,只听得黑夜中喊声震天,如潮水般向城下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