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草机便是李卫东打算拿去北海道农机展的产品。 割草机并不是什么新鲜发明，早在十七世纪，英国人就发明出了手动割草机，到了十九世纪初的时候，内燃机作为动力的割草机已经出现。 家用割草机的最大市场，当然是美国。 大多数美国家庭都居住在独栋住宅或别墅当中，有自己的院子，也有自己的草坪，既然有草坪，便需要定时进行割草，要不然的话院子里岂不是杂草丛生。 而且美国的法律，也要求住户及时修剪自家的草坪，否则的话将会面临法律的处罚，或是罚款，或是被关，具体要看各州是如何规定的。 可偏偏美国的劳动力成本比较高，如果请人来割草的话，2000英尺的院子，在加州大概需要五十美金，而贫穷一些的州也需要三十美金。 所以很多美国人热衷于买一台割草机，自己完成修剪草坪的工作，长年累月下来，可以省下一大笔钱。 家用割草机的市场还是很大的，光是美国，一年就要卖出数百万台的割草机，另外还有欧洲、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市场。所以李卫东打算从中分一杯羹。 手推式割草机的结构非常简单，以富康农机厂的技术水平，想要仿制手推式割草机并不困难。 关键是仿制出来的手推式割草机，达不到国外的那种产品品质。 国内的材料工艺比起美国，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即便是三十年后仍然没赶上。同样的一套割草机刀片，国产的使用寿命，能有美国原装的三分之一，就算是优质产品了。 但李卫东并不担心这些，他所需要的并不是高品质的割草机，而是价格低廉的割草机。 1991年的时候，美国市场上，一台美国生产的手推式割草机的售价要超过一千美金，好一些的售价能达到一千五百美金。 而李卫东打算，将割草机的成本价压缩到三百美金以内，到时候去北海道农机展上，可以按照四百美金报价，产品价格也就是同类产品的一半。 全都使用国产材料的话，将制作成本压缩到三百美金并不是难事，如果中国的产业链完整一些的话，价格还能更低。 后世的中国已经成为世界工厂，拥有完整的产业链，企业可以把手推式割草机的成本降低到了一百多美金。 李卫东深知，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价格。 跟发达国家比工艺水平，百分百比不过；跟发达国家比生产技术，也不是人家的对手。李卫东这个县级农机厂，即便是在国内也不算是技术领先的，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低成本！ 换个角度而言，1991年的中国制造业，想跟外国制造业竞争，也只能打价格战。 …… 杜家海拼拼凑凑，将一台割草机的仿制样品摆在了李卫东面前。 “看起来倒是似模似样的，启动试一试！”
李卫东开口说道。 杜家海启动了发动机，一阵刺耳的轰鸣声响起。 “这噪音好大啊！”
李卫东忍不住说道。 “没办法，国产的单缸发动机就这个样子，换噪音小一些的发动机，动力和稳定性又不行。”
杜家海一脸无奈，接着说道；“要想噪音小又好用，就只能进口日本的发动机了。”
“进口肯定是不可能的！”
李卫东毫不犹豫的否定了这个建议，他仔细的看了看的割草机的结构布局，接着说道：“这个割草机的外壳里面，能不能放一层隔音棉，这样声音会不会小一些。”
“我可以试一试，不过效果不敢保证。”
杜家海开口说道。 “记得隔音棉用便宜一些的。”
李卫东嘱咐了一句，随后他走上前去，试着推了推割草机。 “抖的我手都麻了！这发动机的抖动也太厉害了吧！”
李卫东开口说道。 杜家海点了点头：“发动机是有些抖，而且这还是刚开始用，我估摸着时间长的话，发动机抖动的还要更加厉害。国产发动机嘛，抖动厉害是正常的。”
李卫东绕着割草机转了一圈，开口问道：“这后轮是多大的？”
“后轮和前轮都是七寸的，那台美国割草机的轮子也是七寸的。”
杜家海回答说。 “后轮改成十寸的，这样能起到一些减震的效果。”
李卫东开口说道。 杜家海赶紧那纸笔记了下来。 李卫东则接着说道：“手推杆上再增加一圈海绵套，这样可以降低震动的传导，多少也能起到一些减震的功能。 另外割草高度档位，多设置几个，从20毫米到70毫米，可以设置六个不同的割草高度。握把高度也设置成能调节的，可以方便不同身高的人使用。 还有在握把的位置，增加一个小型的储物箱，一个水杯座，咱们在产品质量上没有办法跟别人比拼，但是在人性化设计上，可不能输。”
…… 李卫东要去北海道参加农机展的事情，还是得跟马德兴汇报一下的，于是李卫东拨通了马德兴的办公电话。 “什么？你还真要去北海道参加农机展？我说李厂长，你行啊！在农业部的关系挺硬的啊！”
马德兴颇为吃惊的说道。 在马德兴看来，区区一个县级农机厂，能去北海道参加农机展，肯定是李卫东在农业部里找了关系。 “马处长，你这是在笑话我！”
李卫东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农业部一看我就是个县级农机厂，连报名表都没有收，就把我给赶出来了。”
“没报上名？那你怎么去北海道参展？”
马德兴开口问道。 “动用了一些私人关系，弄了个小展位。勉强可以去蹭蹭展！”
李卫东并没有细说，这种事情说的越含糊越好，让马德兴自己猜去吧！ “原来如此！”
马德兴也没有详细询问，毕竟企业动用私人关系，说不定其中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失去，知道了也不好。 只听李卫东开口说道：“马处长，有件事情我得跟你汇报一下，我这次是去国外参展，跟咱们国内的广交会是不同的。我们厂就我一个人懂日语，到时候我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我想找个翻译都不容易，所以我想麻烦你一下，能不能从厅里借个翻译给我！”
“行啊，借你个日语翻译就是，不过所有费用得你出！我们外贸厅可不掏这个钱！”
马德兴开口答道。 “没问题！费用方面，你就放心好了。”
李卫东接着说道；“马处长，这个翻译的人选，我想让何翻译去！ 我们之前有过合作，互相之间也比较的熟悉，而且何翻译的形象比较好，正好给我做个门面！你也知道的，展会这种东西，漂亮小姑娘往那里一站，自然而然的能吸引很多客户。”
“说的也是，你这次是去参展的，翻译的形象也很重要。那就让何翻译跟你去吧！”
马德兴答应下来。 李卫东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找到了何安安。 “还想去日本不？”
李卫东笑呵呵的问道。 “你又要去日本？”
何安安微微一愣，开口说道：“我去年我都去了两次了。估计这一次，肯定不让我去了，得把机会留给其他的同志！”
“放心，我都给你们领导打好招呼了，这次肯定让你去！因为这次是去干活的。”
李卫东开口说道。 “那好吧！”
何安安接着说道：“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内，去第三次，也不知道该逛什么地方，东京能玩的，我都已经去过了！”
李卫东马上说道：“这次咱们不去东京，去北海道！”
“北海道？去做什么？”
何安安下意识的问。 “去泡温泉啊！”
李卫东接着说道：“北海道的温泉可是很有名的！”
“真的？那我得带一身泳衣。”
何安安开口说道。 “不用带泳衣，日本人泡温泉，哪有带泳衣的，都是直接裹着一条毛巾，就直接下池子。”
李卫东想到何安安裹着一条毛巾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春心荡漾。 “一条毛巾？万一掉了的话，那岂不是都被你给看到了！”
何安安开口说道。 “怎么会呢！”
李卫东做出一副正派的语气，接着说道：“你去洗澡都有男女浴池，这温泉嘛，肯定是分男女的！到时候我在男汤，你在女汤，互相又看不到，你想怎么泡都行。”
“说的也是。那行吧，我就不用带泳衣了。”
何安安回答说。 李卫东则坏坏的想道，到时候一定要找男女共浴的温泉！ …… 富康农机厂制作了几个不同款式的割草机，有纯手推款的，也有后轮驱动自走款的。出草方式也有两种，可以将切断的草从侧面派出，也可以收集到后面的集草袋里。 北海道农机展也已经临近，李卫东便带着富康农机厂的几款割草机，前往北海道。 抵达北海道后，李卫东并没有去找农机厅率领的中国展团，而是去中野株式会社的展团，找到了清水健次郎。 次日，清水健次郎便带着李卫东，来到了他那个五十平方米的展位。 “李先生，这个位置还不错吧！”
清水健次郎一脸得色的说道。 李卫东望了望周围，发现这个展位虽然不在最中心的位置，但也并不靠近边缘，算是一个中等位置的展位。 然而对于李卫东来说，他第一次参加北海道农机展，能够得到这样的展位，就已经很完美了。 北海道农机展上，最好的展位肯定要留给久保田株式会社的，这毕竟是日本人主办的农机展，当然要将日本最优秀的农机企业，摆在最重要的位置。 除了久保田之外，像是三菱、东洋、洋马，甚至是本田，也都生产农机，这些品牌在农机领域虽然不如久保田那样深耕农机多年，但也是日本响当当的大企业，也要获得比较好的展位。 同时欧美的农机巨头，也会来参加北海道农机展。 比如道依茨法尔要来展出一个拖拉机，能不给个好位置？比如纽荷兰要来展出一下他们的联合收割机，能不给个好位置？比如库恩要展出一下他们的农机具，能不给个好位置？ 这些欧美的农机巨头，技术或许比久保田还要好，而底蕴更是要比久保田深厚。 农机巨头们占据了最好的位置，中间的位置则被日本的二线农机品牌给瓜分。 日本农机的特点是，无论作物类别还是作业环节，都覆盖的十分完整，也就是所谓的全程机械化。 种洋葱，要有专门的洋葱种植机；喂猪，要有专门的生猪饲养机；收甜菜，要有专门的甜菜收割机。 这种小众但是专业的农机，基本上都是日本二线农机品牌的战场。 这些二线农机品牌，如果卖拖拉机的话，肯定比不过久保田那样的农机巨头；而久保田这种农机巨头，忙着在拖拉机、联合收割机等领域跟欧美国家竞争，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研发小众农机。 中野株式会社就是二线农机企业，以洋葱种植机闻名。他们的展位在中间位置，李卫东也算是沾了中野株式会社的光，弄到了一个中间位置的展位。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卫东要的展位并不大，区区五十平方米，对于户外农机展而言，随便找地方一塞就是了。 而其他不知名的小农机品牌，以及普通的外国参展商，就只能到比较外围的地方设置展区了。 日本人办展览，当然是为了宣传自己的产品，自己的农机企业肯定要占据更好的位置，人家也没有义务把好的展位让给外国人。如果不是农机巨头的话，只能靠边站。 比如中国的农机展团，就只能待在外围的展区。 中国的农机展团也是第一次来参加北海道农机展，但他们可没有李卫东这么铁的关系，能混到一个中间的位置。 像是一拖厂这种，在国内是顶尖拖拉机厂，人人都得捧着。 可是到了国际上，跟纽荷兰、依茨法尔这种农机巨头相比，一拖厂连当弟弟的资格都没有，也就只能待在最边缘的展区。 对于中国的农机企业而言，这一次来参展，除了展示自己的产品之外，也是开开眼界，看看世界上最顶尖的农机是什么样子了，认清楚自己跟世界顶尖的差距，这样才能清晰未来发展的方向。 …… 地中海大叔和黑脸汉子双双被农机厅选中，也来到了北海道农机展上。 不过由于参展经费有限，他们的产品并没有运过来，农机基本上都是比较大块头的，运输费用可不低。 这两人只带了几件产品模型，以及一沓厚厚的彩色宣传册。 两人也都知道，靠着几个模型和几份宣传册，想要把农机卖出去的机会微乎其微。 更何况他们的农机，放在这个农机展上几乎是最落后的产品，没有客户会放着先进产品不买，去买落后产品。 于是两个人干脆就在农机展现场逛游起来，顺便见见世面，羡慕一下别人家的孩子。 各种各样的先进农机，看的他们二人是眼花缭乱。 虽然这二人也都是做农机的，但是日本的农机种类实在是太多了，有很多的农机，这二二人也没有见过，于是乎两个人就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完全化身为两个好奇宝宝。 “看到那个收割机了么？专门收割玉米秸秆的，就这一台收割机，就能够完成玉米秸秆的切割、输送、压扁、抛送装车的整套作业！我之前只是听说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呢！”
“这个中耕除草机跟咱们国家的除草机不一样啊，他们设计这一圈的环扣是做什么的？”
“那个是喷农药的吧？还带了一个这么大的风扇，这是打算把农药吹到农作物上吧！不怕把苗给吹坏了么！”
“水果分拣机，日本人就是厉害，分拣水果都专门弄台机器。话说用机器分拣水果，不怕磕坏了么。”
“洋葱收获机，专门收洋葱的？洋葱才多少钱一斤啊，还得用机器收，够本钱么！”
两个人一惊一乍的，终于走到了李卫东的展位前，看到了展区内摆放的家用手推割草机。 “这个手推车是什么？”
地中海大叔下意识的问道。 “你没看上面写着的么，家用手推割草机！”
黑脸汉子指了指标牌。 地中海大叔点了点头：“是除草机么？我还没见过这样的除草机呢！”
地中海大叔把这当成是农田里的除草机。 “不是除草机，是家用割草机。”
黑脸汉子还是有些见识的，他开口解释道：“这种割草机的作用是，等草长高了，把草给割掉！”
地中海大叔皱了皱眉头：“可这也太小了吧？我以前去内蒙考察过，见过国营牧场用的那种割草机，就是那么大的，怎么会有这么小的？这跟手推车一般大小的割草机，半天割不出一头牛吃的草。”
地中海大叔又想到了草原上牧民用来收割牧草的大型割草机。 “瞧你那点见识！”
黑脸汉子撇了撇嘴，接着说道：“人家这种机器不是割牧草的，而是给花园用的，花园里的草坪长高了，就推着这种割草机，把草割短一些！”
“花园里的草坪？你是说住平房的人，家里有院子吧？”
地中海大叔呵呵一笑，接着说道：“家里有院子的话，肯定要种菜啊，怎么可能让院子里长上杂草？真不知道谁想出了这么一种没啥用的机器！”
黑脸汉子白了地中海大叔一眼，开口说道：“你别忘了，这是国际农机展，这里的农机都是卖给外国人的！人家外国人又不是你，住个平房还在院子里种一排葱两茬韭菜！外国人流行，院子里铺上草坪！”
“说的也是啊！这东西是卖给外国人的。”
地中海大叔点了点头。 两人正要往前走，却看到割草机展区内，一个年轻人正站在梯子上，悬挂宣传条幅。 “那个小伙子好像有些眼熟啊！”
地中海大叔开口说道。 黑脸汉子看了看李卫东，随后点了点头：“是有些眼熟，我应该是在哪里见过！让我想想……” 大概是上了年纪，记忆力下降了，一时之间，两人还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李卫东。 此时，李卫东已经挂好了宣传条幅，问下面的何安安：“挂的正么？”
“再稍微往左偏一点点！”
何安安开口说道。 “往左，好了，这次行了吧？”
李卫东接着问。 “好像还有点偏……”何安安回答说。 “差不多就可以了，反正是户外农机展，就算挂正了，一阵风也吹歪了！”
李卫东回答说。 李卫东与何安安说的是中文，地中大叔和黑脸汉子都能听得懂，此时他们都明白过来，对面那年轻的一男一女是中国人。 “应该是我们中国的留学生，来这里打工的吧！我说怎么看着面熟呢，原来是咱们中国人！”
地中海大叔下意识说道。 “咱们中国有十亿人，你能看着都面熟？”
黑脸汉子冷哼一声，猛的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是他！”
“是谁？”
地中海大叔马上问道。 “就是那个小同志啊，咱们都见过的！”
黑脸汉子开口说道。 这显然没有唤起地中海大叔对李卫东的记忆，地中海大叔仍然是一脸迷茫的表情。 黑脸汉子只好解释道：“你忘了嘛，在农业部填报名表的那天，他在企业性质那一栏里，填了县级集体企业！我们刚开始还以为他填错了，教他怎么填，结果后来一问，他真是个县级集体企业！”
“我想起来了！还真是那个小同志！”
黑脸汉子确认了李卫东的身份，这才开口说道：“当时他不是没报上名啊，农机厅的同志压根就没收他的报名表，他怎么也来北海道农机展了？”
“这我怎么知道！”
黑脸汉子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展区内企业的标识，有日文和英文两种，其中日文标识里，“富康”两个字是用中文写的。 “富康农机厂！我记得这小同志所在的企业，就叫富康农机厂吧！”
黑脸汉子开口说道。 “没错，是叫富康农机厂！”
地中海大叔点了点头，随后露出了无比诧异的表情。 下一秒，地中海大叔忍不住惊呼一声： “他是来参展的！可他不是县级企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