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准,随着送葬师父一声“启”,早已经排列整齐的车队缓缓动了起来。 王舒月和王淑芬坐在姑父何强的五菱宏光上,姑妈王秀英昨晚熬了一夜,上车就睡的鼾响震天。 姑父是干工地的,算是个小包工头,长得五大三粗,说话时嘴里永远一股槟榔味儿。 王秀英时常吐槽说,这是被槟榔腌入味儿了。 何强一边开车一边往后视镜上瞄,目光在镜中那凹凸有致的紫色身影上流连,差点没把车开沟里去。 “何强你干嘛啊!”
突如其来的一个急刹车,王秀英直接被甩了出去,美梦破碎,气冲冲的瞪着略显尴尬的何强。 “没事没事,你睡你的,一点小意外。”
何强随口敷衍着。 “开车小心点!”
王秀英用鼻子里吐出愤怒的热息,这才重新靠到椅背上继续做梦。 何强一边重新把车启动,一边忍不住偷瞄后视镜,心虚的问: “月月你们没事吧啊?”
王舒月还能不知道自家姑父那点花花肠子? 见到美女走不动道的家伙! 无语的撇了撇嘴,默默拉紧自己和姑奶奶身上的安全带,没搭理他。 何强一脸悻悻,伸出手指隔空狠狠点了点王舒月,提醒她记得给长辈留点面子。 王舒月勉强回了个笑,他这才转过去,专心开车。 这下是不敢再往后面乱瞟了,从镇上到村里的路没那么宽敞,来往车辆还多,要是再一心二用,保不齐今天上山的亡魂又要多几个。 不过何强眼睛虽然没再往后瞟,嘴巴却没闲着,嘀咕道: “月月啊,听人说昨夜殡仪馆闹鬼呢,说得有模有样的,还看到了绿色的鬼火,你说是真的假的?”
王舒月闻言一愣,眼前浮现出那两个被吓得裤子都来不及提上的男人,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可能,没那回事,咱们要相信科学。”
王舒月说得义正言辞。 王淑芬淡淡撇了她一眼,一副早已看穿的模样。 王舒月心里一虚,谄笑着把话题岔开,指着前边的交叉路口,激动道: “姑奶奶你看,咱们村快到了,过了前边的岔路口就是咱们五里村!”
王淑芬果然被吸引过来,看着前方那一栋栋干净整齐的小楼房,以及平整宽阔的马路,颇为诧异。 以前想要进城,得从村里走五里路到乡里,然后才有班车往城里走,每日只有一趟,要走四个多小时。 有时候路不好,堵在路上一天也是有的,没想到现在从城里到村里,居然都花不到半小时。 王淑芬看着眼前这干净整洁的乡村,真心感慨道:“国家现在真好。”
王舒月赞同:“是啊,现在都开始全面奔小康了。”
说着话,车队驶入前往五里村的公路,不一会就抵达王兴邦生前给自己安排在马路边的坟地。 王舒月奶奶也葬在这里,浩浩荡荡一行人下车送老人最后一程,等棺材落地,随行而来的亲朋好友们便都散了。 田丽叮嘱大家伙下午到镇上酒楼吃饭,这是规矩,表达主人家对客人们的感谢,大家伙都应了。 何强和王秀芳也回镇上安排晚饭去了,人一走,王淑芬悠悠开口: “这个何强,命里带财,你姑妈以后有福。”
“就他?”
王舒月觉得不可思议。 王淑芬淡淡撇了她一眼,“人不可貌相。”
见姑奶奶说得认真,王舒月人都傻了,“姑奶奶你不知道,自打知道我姑妈要不了孩子后,他总在外头玩,只是姑妈自己能忍,我们也不好说什么罢了。”
“就这样的人,以后要是赚了大钱,那还得了?”
不得直接将她姑妈扫地出门啊! 王淑芬目露疑惑,“你这意思是,咱们老王家就你这一根独苗了?”
王舒月微愣,“是、是啊。”
话音落,明显能够看到王淑芬的脸色冷了下来,她抬眼扫过正站在墓边帮忙的王建国夫妇,眸色微暗。 是该让老王家的人努力开枝散叶了。 “阿嚏!”
田丽突然打了个喷嚏,她茫然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妖风,吹得她怪冷的。 捧着牌位的王建国关切的望了过来,没事吧? 田丽摇摇头,继续帮忙扶碑。 “妈,姑奶奶说要回老屋看看,我们先去了啊!”
王舒月大声喊道。 田丽指了指墓边剩下的杂物,让她一块拿去。 王舒月应了,田丽又害怕她弄不了那么多东西,几箱香烛还是挺重的,便准备让她少拿些。 却没想到,就在王舒月的手即将落到箱子上时,清风一扫,两个大箱子竟凭空消失了。 王舒月大惊,完了完了! 田丽怔住,这是什么玄幻场面?难道姑妈真是修仙的? 母女俩对视一眼,抬头看向站在高处那个穿着紫色道袍的女子。 女子冲她们轻轻颔首,深藏功与名。 母女二人内心崩溃,姑奶奶,不带这么玩的! 田丽抬手摁了摁自己砰砰跳的小心脏,忙扫了眼王建国等人,见他们专心鼓捣墓穴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状况,急忙摆手示意王舒月快把姑奶奶领走。 王舒月踉跄着爬上山坡,拉起王淑芬就跑,王淑芬还不知怎么了,满眼狐疑的望着她。 不过还是担心大孙女拉不动自己,脚尖轻轻一点,身体飘了起来。 王舒月忽然觉得手上轻飘飘的,回头一看,一个人飘在半空中,心跳骤停,不禁留下了崩溃的泪水。 “我的姑奶奶,求您做个人吧!”
王淑芬:“......” 最终,王舒月好说歹说,总算是让姑奶奶明白,她这些异常行为突然出现在人前,会引发多大的慌乱,从而停下漂浮状态。 王舒月松了一口气,紧紧抓着姑奶奶的手往老屋走,一步三回头,就怕她再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八十年代末期,王兴邦赚了一笔小钱,就把屋子翻修了一遍,最初的老房子没拆,但已经荒废多年。 到了零几年的时候,国家大力搞脱贫,王舒月奶奶才把老房子弄出来,养羊养牛。 于是,眼睁睁看着姑奶奶兴致冲冲寻找回忆,找到牛棚前时,王舒月心虚得眼皮直跳,忙道: “我想起来了,爷爷留下的箱子里应该还有姑奶奶你的东西。”
说着,飞快跑到老屋爷爷生前住的房间,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大的木头四方箱子。 箱子没锁,王舒月一掀盖子,就把箱子打开了。 里面的东西暴露出来,有几件衣物,还有一个老旧的花布背包,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的杂物。 王淑芬出现在身后,惊喜道:“是我以前用过的东西,没想到大哥都留下来了。”
她蹲下身,从箱子里捡起一串木头做的手链,对王舒月说: “这是我儿时小伙伴给我做的,那时候,她们还说他喜欢我。”
说起往事,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笑着笑着,眸光渐渐变得黯淡。 沧海桑田,时光流逝,若不是还有血脉流传下来,待她归来之时,恐已无人知晓她曾是王家放羊的小姑娘。 王淑芬把箱子合上,手一挥儿,箱子就消失了。 箱子里的东西本就是属于她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