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生日的头两日,姚万仪进宫给容太妃请安。
她一个月至少进宫两次,每次都要给太妃请安,一次都不肯落下。
哪怕太妃一时不能见,她也要在外头等着。
若时候太久,真不得见,她也会和这里的宫女们待上半日,询问太妃的起居饮馔,事事详细。
“这是我们家里老厨娘做的擂茶,知道太妃还算得意这个,拿过来些请她老人家尝尝。”
姚万仪脸上的脂粉很厚,穿的衣裳都是顶华贵的料子,头上脖子上手腕上更是戴满了珠宝。
可惜她生了个蛤蟆样,如此打扮全然像个珠光宝气的大金蟾。
“县主费心了,”凝翠姑姑亲自接待她,“太妃这些日子有些不爽利,刚服了药睡下,今日怕不能见了。”
姚万仪难免有些失望,但还是紧着问:“太医怎么说?不要紧的吧?”
“太医说了,只是有些外感,不打紧的。
只要暖着些,吃些疏散的药也就好了。”
凝翠姑姑笑着说,“再加上后日是皇后的千秋节,太妃也是要到场的,这几日好好养着,到了那日好有精神。”
“姑姑说的是,太妃常年吃斋礼佛,神清气正,根基比一般人都强。
这样的小病症,只要多休息休息,不日便能好了。”
姚万仪跟凝翠姑姑说话,从来都是随和得不能再随和,“你陪着我也有好半天了,太妃身边离不了你,姑姑还是快过去伺候着吧!这边随便叫谁陪着我说说话就成。”
“县主想得真是周到,从来都肯体谅我们,那您到偏殿坐着吧!我叫她们端了茶水点心过去。”
凝翠姑姑亲自陪着姚万仪到偏殿坐下,又客气了几句才走。
打从姚万仪进来金玉娥就留意到了,不过并没急着往跟前凑。
有凝翠姑姑在那儿,她探头探脑的不好看。
凝翠姑姑不喜欢不安分的人,也曾经旁敲侧击点过金玉娥几回。
看着她走了,金玉娥问秦美君:“你要过去给县主请个安吗?”
“我不太想去,这经文还有好些没抄完呢,后日就要用了。”
秦美君说着话,头也不抬,认认真真地抄经。
金玉娥知道她说的不完全是真话,这经文满打满算抄得完,其实不差在这一时。
最根本的还是秦美君不愿意去见姚万仪。
想当初她们也是高贵门第的小姐,虽然比不上姚万仪家世显赫,可也是赴宴时能和她坐一席的。
如今人家还是高高在上的县主,她们却成了卑贱的抄经宫女。
但金玉娥却不在意这些,她从来都能放得下身段脸面。
她和秦美君想的刚好相反,既然已经沦落到这地步,就要想办法攀附着往上爬。
秦美君不去,倒正中了她的下怀,于是顺水推舟地说道:“那我过去瞧瞧,一会儿就回来。”
金玉娥来见姚万仪,一进门就陪着笑说:“难怪我今早就听见树上喜鹊叫,原来是县主要来了。
要不说这鸟兽也有灵性,提前就知道报喜。”
“你的嘴就是甜。”
姚万仪一笑,“今日不用抄经吗?”
“自然是要抄的,这是奴婢每日的功课。不过听说县主来了,总得过来请个安才是。”
金玉娥和姚万仪之前就没少来往,她惯会小意儿奉承,姚万仪还算吃她这一套。
如今她入宫做了婢女,在姚万仪面前姿态也就更低。
但终究算得上是故人,姚万仪对她也还算客气。
陪着姚万仪说话的那几个宫女正难受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见金玉娥来了,便叫她过来陪着。
“几位姐姐陪了我半天也累了,都下去歇着吧,有玉娥在这儿陪我说话儿就行了。姚万仪也有些事情想要打听,人多了不好张口。
“县主一向可好?府上侯爷和夫人也都好吧?”
金玉娥例行问安。
“都好着呢!你打进宫来可和你家人有过书信来往?我倒是忘了他们发配到哪儿去了。”
“倒是通过一次书信,他们如今都在定乡呢。”
金玉娥提到爹娘不免黯然。
姚万仪也只是随口一问,实则并不关心,她的关心另有其人:“这些日子世子爷可有过来?”
姚万仪对玉孤明有意,知情的人不在少数,金玉娥这么八面玲珑的性情又哪里会不知道?
包括姚万仪每个月都来桐安宫请安,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多么知礼懂规矩?
还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容太妃是玉孤明的外祖母,姚万仪自然要极力讨好。
可玉孤明对她却唯恐避之不及,容太妃自然也是清楚的,所以她来十回也见不上两回。
可姚万仪就是有这股劲儿,软钉子硬钉子碰了无数,就是不肯死心。
“世子爷只要在这宫里当值,必定要过来请安的。”
金玉娥笑着说,“昨日来过一回,今日还没见着呢。”
姚万仪听了不免怅惘,早知道她就昨天来了。
之前打听到玉孤明今天会在宫里,看来又不知哪个没脸的跟他换班了。
“奴婢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县主了,怎么瞧着您竟像是清减了呢?”
金玉娥关切地问。
“我们县主这些日子胃口一直都不好。”
姚万仪的婢女秀珠说。
“春天阳气上升,容易有虚火。”
金玉娥说,“该请个御医调理调理。”
“你懂什么?心病须得心药医。”
另一个婢女含香说,“凭他多高明的医术能治得了心病吗?”
“也是,贵人心事都重。”
金玉娥陪着笑说,“昨日世子爷来也是一副愁容。”
“世子爷究竟怎么了?”
秀珠说,“前几日我们在城外遇见他也像丢了魂似的。”
金玉娥瞧了瞧,想着火候差不多了,便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有些关于世子爷的事奴婢藏在心里也许久了。想着要是说出来,怕是会惹麻烦。
若是不说呢,又觉得对不起县主,您待奴婢实在太好了,奴婢良心上过不去。”
“有什么事叫你这么为难?”
姚万仪冷哼一声,“我这人最不喜欢卖关子。”
“不是奴婢有意要这么吞吞吐吐,”金玉娥连忙解释,“只是这话说出来,奴婢也在这里安身不住了。
您也知道我现在就是个小宫女,敢得罪哪一个啊?”
“你只管说就是,要是真心为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姚万仪给了她一颗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