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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姑苏忍笑没能成功, 当场“噗呲”一声,甚至“噗呲”完了还在心里想,还好刚刚灵体没直接来上一句:

  我看着您, 觉得格外亲切, 就好像是……您的气质在告诉我,我应该喊您爹。

  这话并不是完全在开玩笑。

  要说帝君对于璃月的照顾,只要将每日委托放在璃月了几天的玩家就能够感受到。

  那个来璃月港上香了两年都还没有回到自己家去的慕胜,就是很好的一个窗口。

  从他对于岩王帝君的介绍中可以看出,璃月人认为,他们如今生活的环境, 身边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 房屋城池,甚至是栖居的六尺之床榻,饱腹的一日之三餐,全都是源于岩神的惠赐。

  什么叫如君如父, 什么叫“养育”之恩, 璃月人那可是相当清楚。

  哪怕,诚然在钟离正式退休之前,他已经有意识地减少了自己出现在人前的时间和次数, 更多的时候只是以化名的身份行走在璃月的人流与山川之间, 但仍然有那么多以利为先的商人在听说货物是为了送仙典仪而购置的时候, 摆手表示摩拉什么的, 不要了白送都行。

  换言之,虽然这么说起来好像是在玩梗,但其实完全可以说:岩王帝君, 这位如今光看脸和身材总会让人疑心他只有二十出头年纪的貌美“青年”魔神, 的的确确可以当得璃月人亲切地喊他一声“君父”。

  翻译过来……那可不就是爹的意思吗。

  说真的, 现在要是跑到璃月的街头,进行随机采访,估计对于“您是否认为岩王帝君算得上璃月人的父亲”这个问题,虽然很多人会先表示“你这问的是什么问题,自己看看像话吗”,但在嘀咕完了之后,还是会老老实实地点头,然后说:

  “对,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帝君确实挺像是璃月人的父亲的。”

  *

  赵姑苏差点在自己的联想中破功。

  胡桃对于空气中逐渐变得浓郁起来的欢乐的气氛非常敏感——她第一时间就瞥向了赵姑苏,好奇地问道:“这位朋友,你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啦——不介意的话,可以说出来给我胡桃听听吗?”

  还没等赵姑苏来得及回答,她那双瞳孔中藏着小梅花的眼睛一亮,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瞥了钟离一眼:“要是觉得冒犯了他——也没关系!反正嘛,钟离虽然博学多闻、学贯古今,但他毕竟也是在往生堂给我打工的,平时工资拿多拿少,还得看我给他发多少呢,你要是太在意的话,不如贴在我的耳朵边上和我说?”

  啊,这熟悉的胡堂主的自来熟。

  以及,这熟悉的——钟离身上散发出来的“我应付不来这孩子”的感叹。

  赵姑苏抿了抿嘴唇,终于在钟离无奈的“没关系,堂主对一切热闹都很是好奇的性子,在下已经习惯了”的表示之后,她小声将自己临时编出来的胡扯对着胡桃说了一遍。

  ——总不能一张口就是“我知道钟离你就是摩拉克斯,换了套衣服而已,甚至脸都没有重新捏”吧?

  “我是在想……钟离先生长得俊是俊——”

  说到这里,她甚至还按照灵体的口音,将“俊”这个字读成了“zun”的发音,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刚才灵体说的也很有道理,但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就没有十里八乡的姑娘们请媒人上门来呢?”

  胡桃被说服了,摸着下巴皱眉沉思起来:“说得也有点儿道理——欸,奇了怪了,钟离,你说你长得确实好看得很啊,本堂主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比你长得更好看的,怎么就是一个上门提亲的媒人都没见过呢?”

  钟离:“……”

  面对着上司的如此问题,他露出了疲惫而不失客套的微笑。

  最后甚至还是重云在给钟离找原因——虽然他这个找原因的行为也相当认真,大有一派想要为钟离分析出问题在哪儿,然后总结出一张列表让钟离照着改一改的架势。

  “或许是因为钟离先生的气质吧?钟离先生身上有一种读过很多书、什么都知道的气质,唔,我以前看到钟离先生的时候还会有点儿害怕——因为我总是会联想到小时候教我的老师。”

  重云老老实实将自己卖了。

  “虽然钟离先生真的很和蔼,但我总忍不住幻视您一手拿着书卷,另一只手拿着戒尺的模样。”

  胡桃点点头,用手拍着大腿感叹:“是了是了,咱们家钟离客卿啊,什么都好,就是这个性子和这一身的气质——分明长得那么年轻,行动做事却像是个老头,甚至就连一些老年人的性格都没他那么平和。唉,真是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什么仙人在山上待得太久了,跑到璃月港来体验生活。”

  她朝着钟离那边瞥了一眼,像是威胁似的:“本堂主早晚要找位仙人问问明白。”

  钟离对这样的威胁全然不惧,只是微笑。

  有什么好担心的。

  凡是知道他身份的,倘若不用诈的方式来骗着他们交代,都一定不会主动将这件事说出来。

  胡桃的猜测再怎么靠近真相,毕竟还是没能那么大胆地直接猜测到钟离本人就是岩王帝君上去。

  而岩王帝君……

  演啊。

  那几个仙人,就算平常一点儿演技都没有的魈,在必要的时候,也能够相当上道地张口就来。

  演啊!

  灵体混在这么一群认认真真开始思考起了为什么凭着钟离的外表,居然没有人上门表示相思之情这个问题的人当中,深深觉得自己原本将赵姑苏和重云当做道行高深的大佬来看待的行为……

  好像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但也不能排除这是不是大佬平易近人的象征——况且,那另外两位,也实在不是等闲凡人呢。

  往生堂的堂主,这名头它生前的时候就有些耳闻。

  *

  深夜,星寂月静,就连街头彻夜长明的灯也比一个时辰之前要晦暗了不少。

  赵姑苏写完了给阿贝多的信,其中提到灵体的时候之后,深深地感叹了一句:

  现在发生在我身上,让我看不懂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能力描述的栏目上写得颇为模糊,不清不楚的,让她很难准确地分辨出自己能力奏效的对象到底是什么。

  枉死的灵魂,好理解,没能通过无妄坡走向往生的,枉死;至于残毁的记忆和湮灭的过往……

  她总不至于还能把提瓦特的时间回溯到几千年前去吧?

  真要是有那样的能力,她岂不是当场就可以走上一条和天理对对碰的道路?

  但如果不那么理解的话……

  赵姑苏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阅读理解了。

  只能先认为被两个顿号间隔开的三个意象,其实指向的全都是同一个——也就是如今天被漫画从量子之海中拉出来的灵体这样的存在。

  她洗了把脸,看着时间已晚,就决定明天早晨起来之后再洗头——至于客栈老板好心准备的柚子叶,那也明天早上再用也来得及。

  她掀开被子把自己塞上床,脑袋靠在枕头上都时候,心里突然转过一个念头:

  要是当年在奥赛尔兴风作浪时期被海中魔兽吞吃的人都能以灵体的方式回来,那么在层岩巨渊之底,那些因为空间封印绝对没能进入地脉轮回的灵魂,岂不是也能以相似的方法抓回来。

  不过层岩巨渊底下的那个怪异的空间并不是量子之海,所以说,倒也不能确定能力能不能见效。

  唔……赵姑苏决定不继续往下想。

  毕竟一个晚上的时间也就那么点儿,要是一直都在想着能力相关的,估计一个晚上也就转眼过去了。

  想什么呢不想了,睡觉睡觉。

  赵姑苏的睡眠质量相当不错,闭上眼睛之后很快就沉沉地陷入沉睡之中,甚至一夜无梦。

  至于窗外更夫的声音、风吹叶的声音、海浪卷上海滩,拍打着探入海中的港口的水声,她全都一点儿没有听入耳内。

  自然,一点儿轻微到就像是蝴蝶扇动翅膀,雀鸟落在屋檐上的声音,就更是直接被拉上的厚重窗帘吸收,一点儿都不曾传入室内。

  *

  灵体对于自己的情况有非常清楚的认知和了解。

  它清楚自己倘若在客栈里过夜,那么就算不发出任何声音,也会让客栈老板彻夜战战兢兢、睡不安眠。

  所以它就在客栈外,距离客栈不太远的地方,藏在阴影里面,努力躲开每一个过路人,争取不因为自己的外表问题,把对方吓一大跳。

  还好,璃月港虽然贸易繁荣,但到了深夜的这个时间点,街上的人也不至于太多。

  大多数人都还是比较在意养生的,不会让自己熬太多的夜陷入随时可能猝死的生理状态。

  所以它躲得还挺轻松,并没有什么找不到死角来隐蔽自己的情况。

  虽然对于必须把自己掩藏起来这件事有点儿心生委屈,但其实灵体也很清楚,它能够再看到璃月港就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

  它光是看着如今已经风平浪静,并无半点儿大风大浪兴起的璃月港,就能够感觉到从灵魂中传出来的震颤激动。

  不过,就算再怎么震颤激动,灵体也是会感觉到无聊的。

  说来也很奇怪,明明在那个混混沌沌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它也就这么像是飘浮在海上的一根稻草似的,随着水波上下飘浮不定,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遇不到、碰不到。

  但那时候,它好像也没有生出多少无聊的情绪——不过或许那时候它的灵智都不能算是清明,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正当灵体在琢磨着自己能不能找个地方,也在晚上睡一觉,而不要睁着眼挺过一个夜晚的时候,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人站定脚步。

  明明没有开口,声音却出现在了灵体的意识中,它愕然回头,发现是一张他在白天的时候见过的脸。

  “钟、钟离先生!”

  灵体不清楚为什么这位面容有点儿肖似岩神画像的先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它身后,更不清楚对方是怎么样做到将声音直接传入它的脑中与它对话的。

  但是它很清楚,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了,四周居民区的人应该都已经睡着了,它倘若发出点比较大的声音,应该会扰民。

  于是,除了最初的一个“钟”是忍不住从口中吐出来的,剩下的几个字,就全都是在它的意识里念出来的。

  在钟离出现,并展现出几分凡人不应有的能力之后,在白天已经从重云那边了解到了帝君驾崩“真相”的灵体,就直接顺着胡桃的怀疑往下想:

  “钟离先生,所以您当真是位大隐隐于市的仙人吗?”

  看来,那位年轻的往生堂堂主虽然看起来有些跳脱,还对于找到点儿让它变成现在比较常见的鬼魂,在把它这个早就已经死亡的家伙通过无妄坡那边送去往生仿佛有着几分执念,但在看人方面还是很有一手的。

  这不就猜了个正着嘛!

  钟离没有正面回答灵体的问题,算是坐实了这个猜测,随便从自己的老下属中找了个家伙出来顶包。

  他直接看向灵体,声音在灵体的意识中响起:

  “你是如何从与世隔绝的地方出现在这里的。”

  若说这一个问题,只是让灵体陷入了要不要对仙人说实话,将赵姑苏在整件事中起到的作用交代上两句的踟蹰犹豫,那么钟离接下来的那句话,则是直接让它心神震动,久久不能平静。

  钟离说出了一个名字。

  灵体自己其实已经记不太得自己的名字了,可能名字对于这样的灵魂来说,还不如璃月港、以及会在灾难来临的时候快速赶到的岩王帝君、璃月七星以及千岩军来得值得记住。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在它听到曾经属于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不会有所感地意识到——这个名字……好像曾经属于过我。

  他错愕地看向钟离,虽然没有出声,但整个灵体就表现着一种“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惊讶。

  钟离微笑,只道:“不足挂齿。”

  风的神明记住了每一个蒙德人的名字,甚至就连那些自己忘记了名字的,他也能够开口叫出对方的全名;

  而岩石的特质更是如此,最早的时候人们在岩石上绘画、雕刻,记录他们最早的历史;而这些行为,也是人类文字最初诞生的源头。

  钟离的记性太好了。

  甚至可以与忠实地记录着整个世界的地脉相比。

  怀念故友,感念故人,也包括曾经抱着麦穗、提着渔网、推着矿车,对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两道细细的线,重重点头问好的那些璃月人。

  不同时间发生的事情、在战争的前兆或者余波中因为他分身乏术未能救下的所有人,平常并不被提起,却和与他没什么太大关系的盐之魔神赫乌利亚一样——倘若有人问起,兴许就能听到他一点一点,将过去的历史娓娓道来。

  通过灵体自己的描述,判断对方的身份,再从而定位到究竟是谁,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想要做到也不算太难。

  灵体这些更确认了眼前的人应当是位仙人——说不定还是拿着判官笔的那种。

  虽然说也没听说过仙人中有什么判定命运的……不过民间传说中确实存在着判官这样的角色。

  估计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主角了,灵体心想,否则要怎么说这位钟离先生对于它生前所遇到的大事,比它自己知道得还要清楚的这种情况。

  “你在奥赛尔第三次驱使海中魔兽上岸的时候,为保护一个刚刚生产的妇人而亡,也是那次灾祸中,唯三伤亡之一。”

  “死后未能成为鬼魂,或者说是连灵魂一同被魔神赐予了力量的魔物眷属吞下——不过,不管是何种死法,死后要么回归地脉,要么被隔绝在世界之外,想要再以生前的样子回到地面上来,在你之前并无实例。”

  跨越时间是有的。

  雷电真从时间执政伊斯塔露那边获得的种子就是,跨越时间的对于稻妻的庇佑。

  但并未有时间的逆转,而直接将已经消亡散去的,从虚无中带回来,这就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钟离:“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能从你这边获得些信息,当然,若你不想说,不说遍也无妨。”

  这种神奇的事情啊……会让他在第一时间联想到分辨不出力量来源的光屏,以及那种影响现实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钟离不前来找灵体问上两句,才是不可能的事情。

  灵体有些犹豫。

  它觉得,自己如果是做为千百年来头一个从虚无中被拽回来的东西,那它倘若说了这事和赵姑苏有关,或许会影响到赵姑苏的生活。

  一般来说,赵姑苏现在可以算作是它的救命恩人——从那种地方把它给捞出来了,可不是算救命恩人嘛。

  它应该闭嘴不说的。

  但是,仙人是不会害了璃月人的。

  不,应该这样说,仙人是不会害人的。

  灵体哪怕已经不是人类了,仍然自诩自己是璃月人,而每个璃月人,都对仙人的道德标准有着不错的认识。

  仙人的道德标准,那叫一个高啊。

  所以,如果它说的话,应该……也不会影响到赵姑苏?

  兴许还能弄清楚,它到底是怎么被从虚无中拽出来的。

  但沉思片刻之后,它最后还是用力摇摇头。

  “抱歉,这我不能说。”

  *

  赵姑苏一觉睡到大天亮,甚至面摊上煮面的水都已经泛了颇为明显的面白,还带着点儿碱味。

  她朝着虽然不能吃东西,但很明显表现出了几分馋意的灵体,好心地提议道:“要不……我吃早饭的时候……你闻个味道?”

  灵体:“……”

  这个提议,未免有点儿杀人诛心了。

  况且,没有实体,吃不了东西又不是它的错。

  然后它闷着声音说:“我……我也闻不到味道。”

  毕竟不是实体嘛,能看到光、形状和颜色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其他的感官全都感觉不到,其实也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赵姑苏当即就生出了点儿怜悯,伸手想要去拍灵体的身体,手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哦不对,她伸手,现在也拍不到灵体的身体。

  于是,她又悻悻地将手收了回来,只道:“那、那你还是别在房间里待着了。”

  这满目都是美食,色香味中香和味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到位,但是单独就色来看应该是很不错的,想来对于灵体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十分的诱惑。

  与其在这里只能看不能吃,倒不如眼不见为敬。

  灵体深吸一口气——充其量只是让它那本来就看起来非常透明的身体变得更为透明了一点,然后重重吐了出来:“好吧好吧,你说得对。”

  虽然昨天晚上它才刚刚为面前这个在早饭期间建议它离开餐厅的人保守了秘密……但是走就走。

  直到现在,灵体回想起自己先前的举动,仍然会有几分为自己的坚持而骄傲。

  更何况,哪怕它没有将自己是如何从虚无中被抽离出来的过程和原因告诉那位伪装成往生堂客卿的仙人,但就它当时说完那句话之后,那位仙人的言行表情看来,他对自己的拒绝并无意见,甚至表情还有几分欣慰。

  灵体:不愧是我!做的真棒!

  它飘在门外一棵可以将它的身形隐蔽起来的粗壮大树之后。

  树荫遮蔽了太阳灿烂的光芒——哪怕灵体和一般的鬼魂完全不同,走在太阳下面也不会对它有任何影响,但倘若可以不晒太阳,享受会儿阴凉的话,它还是很乐意的。

  就在树冠投下的那一团荫凉之下,灵体将昨天钟离对它说的那几句可能和它生前身份有关的话重又一次在脑中回放出来。

  它可能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在村庄中为了救刚分娩的孕妇而死的庄稼汉,而是很早以前的千岩军。

  千岩军啊……它曾经是千岩军吗?

  灵体看着自己已经透明到看不清掌纹,也看不明白任何伤口疤痕的手,现在这原本可以被称为手的部分就只剩下一团珍珠灰的空气,随便碰到什么都会被直接穿过。

  这双手也曾经握起沉重的千岩长枪,与袍泽结阵战魔神吗?

  哪怕只是想想那样的过去,都会觉得……

  很不错啊。

  那个样子的自己,看着一定很棒吧?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赵姑苏在来到璃月港的时候就已经是深秋时节了,待上了这么几天,海灯节就已经近在眼前。

  不过,比海灯节来得更快的,还是钟离的生日。

  比起从前在岩王帝君这个形象还存在的时候,璃月人会准备的盛大节日当然是比不过的,如今的钟离先生,不过是凡尘市井中普普通通的一位没什么攀比之心的小市民而已,所以就算是生日,也不过是收几分从朋友那边获得的礼物。

  赵姑苏倒是也想给钟离准备点比较好的礼物——谁人能不厨钟离啊!

  字母站上每到钟离生日这天,二创肯定都不会少。

  可惜,她和钟离的关系还没有熟到可以让她好好精打细算一番之后准备礼物送过去的程度——此处的精打细算并不是指在物美价廉的礼物中挑挑选选,而是说精打细算地盘点好自己剩下的钱能不能支撑着她坐船去稻妻,剩下的钱全都拿出来用来给钟离准备这份礼物。

  但是怎么想,钟离都肯定不会收下这份礼物。

  毕竟她可是因为生活不算太富裕而在望舒客栈当过临时小二的人呐。

  看来……只能礼轻情意重。

  赵姑苏叹了口气,明明都穿越了,在穿越之前她的厨力放在全体钟离厨中都能算得上离谱的,但是在穿越之后……

  算了算了,还是算了。

  买个礼物都要考虑有没有可能被钟离好意退回的,她这个钟推完全是越活越回去。

  还好,在她穿越之前,玩家从钟离先生收到的赠礼还是九个绝云椒椒,这么一想就好多了——至少,比起再往前一年的异梦溶媒来,九个绝云椒椒等价的礼物,那还是很好买的。

  *

  胡桃和她很快地熟悉了起来。

  在这一点上,值得感谢的应该是灵体。

  毕竟,倘若如果没有它像是个鱼饵似的挂在鱼钩上,始终吊着胡桃的兴趣,赵姑苏必然不会有那么多的时间和胡桃厮混在一起。

  倘若用重云的话来说,那就是——

  他觉得胡桃和赵姑苏有点儿臭味相投。

  虽然不知道这点儿臭味相投到底表现在什么都地方,但是光看她们两个成天凑在一起的样子就会生出这种想法。

  胡桃听重云说出了这个判断之后,她没说什么,只是抬手在重云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摇摇头,叹了口气。

  重云:?

  重云:胡桃你别这样,你这样的话我真的很慌。

  倘若胡桃说了些什么,那么他还能提前做好准备,但倘若胡桃什么都没说,那他就要开始惶惶不可终日了。

  ——天晓得,胡桃会在什么时候跳出来弄点儿恶作剧整蛊他。

  哪怕平常和行秋当朋友,已经快要习惯恶作剧了,重云也并不希望自己被太多次地整蛊。

  毕竟纯阳之体一旦发作起来,那可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留,哪怕过去很久时间,他一想起上次自己在万民堂中的表现,也还会脚趾扣地。

  胡桃:“哟,给我看看,这是给我们家客卿准备的礼物吗?”

  赵姑苏:“嗯嗯,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还需要……再修改修改的地方——如果你觉得还缺了哪几层的话,我可以再去画两页,盖到上头去。”

  胡桃:“没有啦,你看,我最多也就是给钟离准备个钱包,提醒他出门要带钱,你这个准备嘛,在我看来已经非常非常用心了。”

  她将赵姑苏准备的礼物放回桌面上,然后将一张请柬从口袋里掏出来,拍在赵姑苏手边:

  “喏,这是今年本堂主给客卿准备了个小型的生日宴,苏你也要来啊。”

  游戏剧情里是不会写到在玩家看不到的角落,角色们是怎么团建的。

  赵姑苏对于钟离道生日庆祝一直很感兴趣,尤其是在穿越之前的那个月,看到的海灯节剧情。

  璃月团建,但是魈从头紧张到尾,甚至还被禁止了风轮两立、风岩双神互相阴阳怪气,甚至在互相攻击的过程中使得魈愈发想要逃跑。

  有趣,真的很有趣。

  赵姑苏很想看看,如果是和那个海灯节聚会差不多的一场饭局,饭局上的对话会不会也和海灯节时候的那样有趣。

  于是,当胡桃对她说”你一定要来啊”的时候,赵姑苏直接用力点头:“你放心,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一定会亲自到场,为钟离先生庆祝生日的!”

  胡桃在一旁热烈鼓掌:“好!给面子!本堂主现在就在这里替我们家客卿感谢你!”

  赵姑苏:“……”

  赵姑苏:这就大可不必了吧……?

  *

  赵姑苏给准备的礼物是个纸雕灯。

  这东西,一般自己搞过周边的人,都能在字母站被大数据推送到一些什么“自制流沙麻将”、“自制纸雕灯”之类的视频,看多了之后,就也算是明白了纸雕灯这个东西要怎么做。

  如果是亲手制作的话,其实有一点儿难,不过设计好了画稿,再分好图层,这几项过程对于她来说可以说是一点儿难度都没有。

  再将设计好的图纸和制作的大概过程对木匠和在制作风筝之类的小东西上很有一套的阿山婆那边走上一趟,一个纸雕灯就差不多做出来了。

  虽然和未来出售的那种diy纸雕灯比起来要捡漏了不少,但是放在还没有这种日常艺术品的当下,哪怕是这种纸雕灯都可以算是相当精巧的礼物了。

  赵姑苏直接在设计画面的时候直接只做了璃月的山水。

  前景是低矮的山,还有很小的,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来的璃月港。

  倘若细看的话,还能在璃月港旁,看到空中飘浮着一个小小的群玉阁。

  再往后一些,则是一条自璃月港外,垂首俯瞰璃月港的巨龙。

  巨龙之后,才是绝云间的群山,层层叠峦,通过不同的亮度表现得非常漂亮。

  胡桃咋舌:“这东西看着好精巧——不过,苏呀,上次你把这东西拿给我看的时候,我怎么没有看到那条龙呢?”

  赵姑苏想了想,说或许有可能又纸张叠在了一起——她也是纠结了一段时间,才将整个纸雕灯调整成了现在的这个先后顺序。

  赵姑苏:“所以,有这条龙,会有什么问题吗?”

  胡桃摇摇头:“问题倒是不至于有问题,就是我们家客卿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在整个璃月港中,你兴许也遇不到第二个像我们家客卿一样不敬帝君的人了——他可是公然在说书先生面前表示过,帝君的雕刻手法没那么好,刻不出若陀龙王这样雄伟的一条巨龙。”

  赵姑苏:“……”

  合着全璃月只有帝君厨、扭曲的帝君厨,以及往生堂内那个帝君黑这件事,就连胡桃都知道了吗!

  赵姑苏沉默片刻:“没关系,你看这条龙我设计得也不是太突出啊,不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忽略过去,只把这个纸雕灯当做璃月的风景陈列不也挺好。”

  不过,对于钟离来说的话……

  这不就是看着印着自己的脸的周边吗。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点儿尴尬。

  *

  事实上钟离对这种礼物并不尴尬,他甚至对赵姑苏微微一笑说:“有心了,这样精细的东西,制作出来一定很废心思。”

  赵姑苏在纸雕灯上对于岩神的形象还是绘制得比较隐晦的,完全不至于让人联想到“为什么钟离生日你要送他和摩拉克斯有关的东西”这个问题上面去。

  反倒是当天,在这个虽然被赵姑苏期待了很久,但着实没有太多节目效果的饭局过后,钟离准备按照凡人的作息去休息,却在关上卧室门的时候,突然瞧到了一片白光。

  在他转身的时候,光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室内。

  这次仍然是视频,标题就是很简单的《钟离生贺手书:他的》,甚至下方的推荐词看着也挺正经,就只有几个字“十万收藏”。

  看着封面,是被巨大岩手托起的摩拉克斯,以及银月圆照的夜空。

  生日。

  光屏居然出现,这种情况就算是钟离都要先做上一两秒的心里建设。

  但当他真的点开了这个视频,看到其中的内容时,钟离却沉默起来。

  从以指为笔,绘出天衡山脉,同天衡山中最早的族群订立契约,到神明变成行走在人间的钟离,笑着对天空、对整个虽然失去了神明,但也焕发出新生的璃月举杯,整个视频中竟然表现的全都是这六千年来发生在璃月和他之间的故事。

  就算在人前放映……除了会暴露他身份这一重问题之外,竟然找不出任何不合适的地方。

  况且,这次光屏确实是出现在私下,就连暴露身份这一个缺陷都通过四下无人弥补了。

  钟离望着那个已经将视频播放完毕的光屏。

  看着这东西,总让他联想到先前一个不注意,偶然在街上遇到的,乔装打扮购买了岩王帝君土偶回家的刻晴。

  怎么可能会没有触动呢。

  *

  钟离盯着光屏出了会儿神。

  最后他还是没有伸手碰上那个“重新播放”。

  触动归触动,虽然从光屏播放的视频中感受到了作者对于他的喜爱,但光屏这东西的由来还没摸清楚,诚不可掉以轻心。

  甚至,一开始的触动,在想到了光屏之前的丰功伟绩之后……

  咳咳。

  虽然几秒钟之前,钟离尚且沉浸在这个作品对于他目前已经经历过的一生高浓度的概括中,感受到这个东西的制作者对于他——或者说是在为苍生苦楚而逐鹿,随后又能够在最好的时刻急流勇退的这么一位圣明魔神的敬仰和崇拜。

  但是此时,刚才在情绪上的触动已经稍稍散去,而之前光屏中播放的那些视频就又一次仿佛重播一般地在他眼前回转。

  良好到几乎什么都忘不掉的记性放在现在就像是诅咒一样。

  不管是“关爱空巢老龙”,还是“初试云雨情、二试云雨情、三试云雨情”,又或者是直接套在了身上的女仆装——

  这些东西和现在这个让他差点儿就想要伸手去按一下“重新播放”这个按钮的视频。

  怎么说呢……

  还挺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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