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儿,你这像什么样子?”
林苍漠见她与摄政王如此亲昵,心中有些不喜。林媛儿眼珠亮了亮,故意阴阳怪气道:“漠哥哥,你又不是我爹,凭什么管我?”
“媛儿不得无礼,你父亲早已过世,如今漠王是你最亲的人。正所谓长兄为父,今后你得将他当做父亲看待。”
摄政王教训道。林媛儿撅了撅嘴:“知道了。”
林苍漠哪还有闲情继续与他们罗嗦,起身就朝东院去了,眉心紧锁,步伐匆匆。“出了何事?”
他问守在门外的胡二。胡二的面色,异乎寻常的焦灼:“王爷,唐姑娘小产了!”
“怎么会突然小产?”
林苍漠闻言立刻将他往旁一推,正要推门,手却顿在了半空。门开着一条缝,里头是一片血红,红得像成亲那日她头上的喜帕。“王爷无需担忧,产婆已经在里头了,唐姑娘定能度过此劫。”
胡二安慰道。“那孩子呢?”
林苍漠几乎是吼出声来。“孩子……”胡二变得结巴起来。“说,为何不说?”
林苍漠青筋直跳,扬手一劈,房门立刻支离破碎,把里头的两个产婆吓得大叫出声。胡二鼓足了胆子道:“产婆方才说,唐姑娘定是服用了大量的催产药,所以才会提前足足两个月临盆,在这种情形下,保住大人已是不易,孩子十有八九会……会死于腹中。”
“查,给本王查!”
林苍漠听着这最后一句,只觉整个人都不是自己了,“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给她服用催产药!”
胡二胆战心惊地立在一侧,整整十年,他都没见王爷如此暴怒过。大夫很快就来了,先是隔着纱帐把了脉,而后又在唐妙筠房前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林苍漠身旁:“王爷,唐姑娘并不是服用了催产药,而是吸入了大量乌骨香。”
林苍漠瞳孔猛地一缩,眸中寒意摄人心魄:“是谁干的?”
“这个……小的不知,不过,这乌骨香此时应当就在王爷您的身上。”
那大夫小心翼翼道。胡二也是恼了:“胡说,谁都可能加害唐姑娘,唯独王爷不会!”
林苍漠皱着眉摆了摆手:“等等,让他说完。”
大夫生怕自己再讲错一句话,连舌头都变僵了几分:“王……王爷,您可有佩戴什么饰物?”
林苍漠不喜繁琐,向来不戴饰物,就连衣物都是最为简单的,极少有刺绣、镶边之类的装饰。胡二正疑惑着大夫为何这么问,忽见林苍漠变了脸色。“叫林媛儿来。”
他冷冷道。“摄政王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被软禁在柴房中的林媛儿,苦着一张脸。此时,她简直将摄政王当成了自己的天。“本王去问一问。”
摄政王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笑盈盈地对外头的守卫道,“这位小哥,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
那人立刻接过银子,收进了袖里:“摄政王为人大方,果然名不虚传啊。”
“哪里哪里,不知小哥可否行个方便?”
摄政王指了指自己和里头的林媛儿。那人嘴角挂上了一抹嘲讽:“方便?这里是柴房,和茅厕差不多去了,在这儿方便不打紧的。”
“你!”
摄政王被气得语噎。他虽不是皇亲国戚,不及林苍漠身份尊贵,但头衔里好歹也带了一个“王”字,没想到居然被关在这柴房中,这就是林苍漠的待客之道吗?眼见林媛儿委屈得快要哭出声来,他不由喝道:“把你们王爷给我叫来!”
“巧了,王爷正要见你。”
那守卫往旁挪了挪,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却堆满鄙夷。谁人不知这摄政王不怀好意,一直虎视眈眈盯着王爷手里的兵权?想将兵权夺去,拿出点真才实干不行吗,怎的非要使这些下作手段?摄政王咬着牙关,从柴房里走了出去,林媛儿一步不离地跟在后头,怯懦得像没了胆儿。“哦对了,王爷似乎只说,他见要媛小姐。”
那守卫突然伸出手来,把摄政王整个人一提,重新扔进了柴房里。摄政王反应及时,这才没有摔个平沙落雁,站起身来,牙齿已是咬得咯噔响:“林苍漠,我定要让你好看!”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胡二,朝那守卫摊了摊手:“杨三,你胆儿肥了是不是?”
名叫杨三的守卫啧了一声,面露无奈:“胡二,咱多年的兄弟,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
“少废话,快拿来。”
胡二不耐地吼道。杨三从袖中掏出那锭银子,放到胡二手中:“反正王爷今日发了威,以后也不会再装软柿子,我这不是蹭蹭威风,借机捞点儿吗?”
胡二接过银子,哐当扔进了柴房,转目对杨三道:“这种人的东西你也敢接,就不怕手上生疮?”
“对对对……”杨三自知理亏,点头不暇。但一想到王爷刚刚吩咐下来,叫他们今后不必再收声敛气,他心里就无比畅快。想当初在边境,王爷何等的威武!怎么一回京城,就成了洞中的老鼠?他们这些随王爷出生入死的,也跟着吃亏受气,想想都憋屈啊。“媛小姐,跟我来。”
胡二在前头带起了路。林媛儿恍然觉得这些人跟平日有些不一样了,心中的不安更甚。难不成漠哥哥之前的隐忍,一直都是装的?可他为何要装呢?一路想一路走,不知不觉就到了书房。林苍漠抓起一物扔到她脚下,面色铁青:“这是什么?”
林媛儿瞧着那地上之物,心不禁漏跳了一拍:“这……这是我绣的香囊啊。”
“王爷,那乌骨香的源头,就是这香囊。”
一旁的大夫说。“你还想狡辩!”
林苍漠气极,朝林媛儿怒目圆瞪,“枉本王对你如此宠溺,你竟做出这等事来?”
媛儿心知瞒不下去了,不由红了眼眶:“我做了何事?漠哥哥,我只想你心中有我而已,为何你总是心心念念着那个唐妙筠,为何就不能多看我一眼?”
林苍漠额上青筋暴起:“把她拖下去,备杖,本王要亲自动刑!”
“漠哥哥!”
林媛儿惊得呆了。“王爷……”胡二也忍不住出了声,王爷该不会是怒急攻心,神志不清了吧?“愣着做什么,本王还没疯。”
林苍漠揉了揉有些充血的眼皮,神色说不出的疲倦,说出的话却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林媛儿,要是妙筠和孩子有任何闪失,本王定要让你偿命!”
林媛儿猛地哭出了声,这次,是被吓的。“我不过是对你用了痴情蛊,为何要为那唐妙筠偿命?”
她嚎啕道。林苍漠此时的心思全在唐妙筠身上,只当她是在胡言乱语。一旁的胡二,却长了个心眼:“什么是痴情蛊?”
“就是……就是这香囊。”
林媛儿抽泣着捡起地上的香囊,用力扯开那并不精致的针脚,无数干花洒了下来,一枚白丸随之掉落,咕噜噜滚出老远。“这边是乌骨香了。”
大夫弯身捡起白丸,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瓶中,“媛小姐,此物对女子大不利,不知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什么?”
林媛儿怔了怔,从腰间取下个一模一样的香囊,取出里头的白丸,颤声问道,“这不是痴情蛊吗,怎会对我大不利?”
“媛小姐,这是乌骨香啊,女子若闻久了,体质会变得阴寒,无法怀上胎儿。尤其贴身佩戴,药性更容易侵入人体,不仅女子,就连男人也会变得困顿无力。”
大夫解释说。他行医数十年,女人间的尔虞我诈不是没有见过,但乌骨香当成什么痴情蛊的,还是头一次听说。“不可能!”
林媛儿抓紧香囊,死死护在胸前,“这就是痴情蛊,可以令漠哥哥移情于我的痴情蛊,你休想骗我!”
“是谁把这乌骨香给你的?”
林苍漠的语气,不由平静了几分。“我让下人找来的。”
林媛儿抱着香囊,献宝似的一笑,那模样好不疯癫。“那下人叫什么名字?”
林苍漠继续问。“她叫如儿,是前阵子才入府的。”
林媛儿娇声说着,十分委屈,“漠哥哥,唐妙筠的小产根本与我无关,你可不要杖责我。”
“把她关进柴房。”
林苍漠看也不看她,朝胡二道,“将那如儿带上来。”
听闻此言,林媛儿的脸色变得比鬼还白。她不明白的是,漠哥哥对她向来骄纵,怎么这次竟较了真?眼看胡二带着两人走了过来,她不禁大叫出声,但立刻有人拿破布塞住了她的嘴,于是这叫声戛然而止。“胡二,那叫如儿的丫鬟由你来审问。”
林苍漠吩咐了一声,就心急火燎地离开了书房。良久没有传来唐妙筠的叫声,他已是忧心忡忡,恨不得将那些产婆全都拖出来杖责一顿,此时也顾不得男子不能进产房的忌讳了,快步破门而入。两个产婆都倒在地上,一个脸朝天,一个背朝地。床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唐妙筠的影子?此时,漠王府十里开外的竹林中,一道身影静静而立,肚子很大,人却纤瘦。“凰主,你真要走?”
绿衣问。“当然要走。”
唐妙筠瞧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眼里却无半点释然。许是近来练功太久,她的胎像竟变得有些不稳,索性就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她是凰女,怎会辨不出那一点点的乌骨香?至于小产,只消将脉象稍稍一变,便可骗过产婆。那两个产婆瞧着满床触目惊心的假血,吓得面无人色,还没撕开她的衣裳,就已被绿衣打晕过去。收拾好行装,她从墙头越过,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恰好将林苍漠大动肝火的一幕尽收眼底。尤其那句“要是妙筠和孩子有任何闪失,本王定要让你偿命”,清清楚楚地落在耳中,仿佛一记重锤。为了她,他竟要杖毙林媛儿,这个男人……真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