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去触碰对方, 也不敢去开灯,担心眼前这一切都是他疯魔的幻象。 窗外惊雷闪电带着破天的力道不断落下,陆沉州眼神专注的盯着床上熟睡的身影, 亮白的闪电划过天际, 光亮之下那双紧迫盯人的黑眸深入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陆沉州认为自己一定是疯了。 只有疯子才会想象出一个死人躺在这里,并且他心情愉快的觉得对方躺在这里的画面很棒。 他甚至将怀里一直抱着不放的黑白相框拿出来,放在那张脸旁边比划着,喃喃自语,“这照片拍的不行,不如你本人好看, 等你醒过来后我们重新拍一张吧。”
遗照上的黑白周瑾面带微笑的注视着前方, 相框旁本人躺在那里寂静无声。 陆沉州在床边一直等到天亮,一夜未睡的人眼睛亮的吓人的等着第一道天光升起。 窗边的帘子全部都被他拉开到左右对称,好让日光可以第一时间照到床上那道熟睡的身影。 做完这一切的人,安静无声的看着日光下也没有消散的身影, 薄唇勾起心满意足的走进了浴室内。 这几日忙着处理周瑾的葬礼, 他现在的形象有些狼狈得洗个澡重新整理形象,才好跟活过来的周瑾再一次见面。 浴室内哗啦啦的水流声吵醒了熟睡中的身影,被日光照耀的周瑾缓缓睁开眼帘, 刚才睡梦中听到的那道水流声更明显了。 “我昨晚没关水吗?”
周瑾想到这里就想起身去看看, 被褥下方一夜没有动弹过的右臂被人拿出来, 撑着被褥一用力就坐了起来。
同时没缝合放任一晚上没管的伤口处, 紧跟着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痛处。 周瑾面无表情的望着那块逐渐染红的纱布,任由对方继续流血自己忙着看向一直传来水流声的浴室方向。 “嗒!”紧闭的浴室门被人从内拉开,与此同时那道水声也跟着停止, 只在腰间裹着一件浴巾的高大身影从内走出来, 身后白茫茫的水雾将他的样貌笼罩的越发模糊。
周瑾习惯性的拿起一旁床头柜上的眼镜先戴上。 接着四目相对, 坐在床上的周瑾皱眉紧皱的看着那道完好无损的身影,一步一步的向他拉近距离。 五米,四米,三米,一米,半米—— 最后周瑾被对方一把涌入怀抱,湿漉漉的发丝扫过他的脖颈,对方温热的呼吸停留在他脸颊处,“早上好,瑾。”陆沉州拥抱住这具带着体温,睁着黑眸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周瑾’。 放在他腰间的手臂不断缩紧,周瑾看着自己的右臂在对方的拥抱下不断渗出红色的液体,很痛。 可他没有挣扎。 因为这个拥抱着他的‘陆沉州’脖子完好无损。 昨夜寺庙后山那块土堆面前,周瑾清楚记得双方发生争吵时,陆沉州想要拉住自己,可是山路湿滑,倾盆大雨中拉扯的二人摔倒在地上。 他被怒火冲昏了头,被人拉住坠落的瞬间抓住一旁的枯枝用力挥舞甩了出去。 一阵天旋地转俩人同时跌进了后方的土堆当中,倒下瞬间周瑾就将身上的人用力推了出去,他首先看到了陆沉州不敢置信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唇瓣,最后才是脖颈上那道撕裂开来的伤口。 一道血线从那里逐渐扩散,鲜血混着雨水不断滚落,周瑾的右臂上还扎着那根他刚才随手抓住的枯枝。 “救…”陆沉州抬手想要拉住眼前的人,眼神里带着恳求,求他救救自己。 跌坐在土堆里的人,对上那双求救的眼神内心的愤怒逐渐转为平静, 大雨中,周瑾低头将鼻梁上的眼镜拿下来一点点擦拭干净,然后重新戴回脸上,他看向旁边睁着眼睛呼吸逐渐微弱的人,下一秒缓缓勾起嘴角附身靠近对方的耳边,缓缓道,“陆沉州,你好像就要死了呢。”
陆沉州的手掌终于抓住了他的袖子,瞪大的双眸里带着愤怒跟绝望。 周瑾扫了一眼自己被人拉扯住的袖子,扯了扯嘴角环顾四周这片一年多没来的森林,随后面无表情的看向眼前无法动弹的人,“还记得这里吗?大一那年你带我第一次出门旅游香梨市来的就是这家寺庙,当时我们在后山你指着这土堆说,未来你死的时候就将你埋在这里,现在我是不是该说恭喜了?恭喜你愿望达成。”
一直到那双眼睛失去了亮光,直到彻底闭上周瑾都只是坐在原地说着话,身躯一动不动的看着这场大的足够将人淹没的大雨,将陆沉州吞没。 如今,一夜过去了,本应该来抓自己的警察还没出现,陆沉州却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周瑾面无表情的望着将自己松开的男人,视线缓缓移动落在那完好无损的脖颈中央。 没有伤口,没有缝合的痕迹。 完好无损,仿佛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 他那条痛到快废掉的右臂现在被人握住抬起,沾血的纱布被人一层层揭开露出下方一夜过后发炎溃烂的伤口长度从手腕一直到达手肘后方。 陆沉州捧着那条受伤严重的手臂,呼吸差点顿住,“怎么伤的?”
怎么伤的?这个提问让周瑾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答案。 他是该回答杀人时不小心误伤自己呢?还是回答这是见死不救的报应呢? 被他杀的那个人,被他见死不救的人现在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 俩人彼此之间的距离近的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体温,闻到他身上跟自己同款的沐浴露气味,听得到他跟往常一样的说话嗓音跟习惯。 他疯了吗?疯到看着陆沉州死后自己受不住这份打击,然后疯到幻想出一个陆沉州在自己面前 ? 除了这个可能,周瑾想不出第二个合理的解释。 既然疯了那看到什么都很合理,完好无损的陆沉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不值得奇怪,所以他也格外坦荡的回答了对方的提问,“杀人时留下的。”
捧着他手臂的陆沉州听闻,深深吸了一口气没说话。 半个小时后,俩人出现在医院的急诊室门诊部,陆沉州将人留在急症室他自己单独去挂号。 给周瑾挂上外科后,陆沉州站在挂号处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给自己挂了一个精神科。 那边的周瑾正在护士的安排下,清理手臂上的伤口。 “这个伤好严重啊,伤口也没处理干净而且都发炎了,你不疼吗?”
小护士捧着碘伏跟棉棒将伤口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过程中还发现一些细小的木屑扎在皮肤内,整块皮肤都肿的老高。
周瑾看向自己那条被固定在桌子上的手臂,望着上面血肉模糊一片的伤口,问了小护士一个无关的问题,“你有看到刚才跟我一起进来的那个人吗?”“是他吧,刚才他去帮你挂号了。”
护士用握着棉签的手指向周瑾身后的方向。
他扭头往后看去,陆沉州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薄马甲,手里握着几张医院开出来的挂号单收费单,一米八七的身高走在人群中很难让人忽视,此刻对方正往他这方向走来。 “你能看的到他?”周瑾只看了一眼就将视线重新移到护士的脸上。
“看到的话有什么不对吗?”小护士说完总觉得这位患者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
对方手臂都伤成这样了,而且一看就不是刚才才受伤,这伤口至少也过去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来处理。 这人却好像完全感应不到疼似的,反而在这里莫名其妙问她能不能看到那位一起陪同来的家属。 护士扶着那只受伤的手臂,将棉签沾满了黄褐色的碘伏,稍微用力按压在伤口处。 坐在病床上正在想着自己精神情况有多严重的周瑾,身体忍不住的一颤,缓缓低下头颅看向正在流血的伤口。 无数的痛意从那里扩散开至全身,痛意夺走了他全部的思考能力。 “啪嗒。”陆沉州拿着挂号单过来走到周瑾面前时,就看到坐在病床上的人正睁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伤口的位置,眼泪正在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你会疼啊,我刚才还以为你不疼呢。”
小护士看到他将下唇快要咬出血的样子,连忙拿了几张纱布递过去,“不行你还是把眼睛闭上别看了。”
“这清理不能打麻药吗?”
陆沉州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皱眉询问护士。
“这个不行哦,不过他这个伤口清理干净后还需要缝针处理,你按着他让他别挣扎,这里还有几根木刺没挑出来,必须处理干净了才能缝合,一会你们别忘记了去打破伤风针。”护士用棉签指着手肘处红肿最严重的位置给他看。
陆沉州想不出周瑾为什么会将自己弄成这样,早上在家他询问对方时,那会子周瑾的回答也很离谱。 他说这个伤口是他杀人时不小心弄伤的。 问他杀了谁,他又只是看着他冷笑不说话。 很奇怪,陆沉州刚才一路开车过来到达医院,甚至将周瑾按在这里让护士给他处理伤口,自己拿着周瑾的身份证去挂号去缴费。 这一切的一切都真实的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明明这个人是他亲眼看着下葬的,那张黑白相框就是证据,他没疯到会把一个活人做成那个模样。 可现在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周瑾疯了。 对方看向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往常的温情,包括那带着嘲讽的笑容也是。 相识六年,周瑾从来没有这样冷漠对待过自己。 陆沉州站在病床旁听从护士的话语,背对着护士的方向将坐在病床上的人搂在自己怀中,用袖子帮一言不发的人擦干眼角的泪痕,“你要是疼的难受就掐我。”他将周瑾另外一只紧握成拳的手掌握住,放在自己的腰间然后示意护士可以继续了。 扎在皮肤内的木刺度过了整整一夜,现在光是用镊子挑出来就需要花费不少的功夫。 周瑾想动弹可按在他后脑勺上的那只手掌将他牢牢困住,他一只手被护士按着无法用力,脑袋又被陆沉州压着不放,整张脸都被动埋进对方胸膛内的人,唯一能够动弹的只有他刚才被人拉着放在腰间的左手。 隔着羊绒背心传来的肌肤热意,让周瑾想也不想的用力抓牢掐了上去。 “嘶……” 陆沉州吸了一口凉气,腰间被人捏住的地方很难不让他去怀疑怀里的人,是不是在故意整他。 按住对方脑袋的那只手揉乱柔软的发丝,耳背后方一颗细小的黑痣若隐若现在发丝当中。 这颗痣也在相同的位置。 陆沉州从来没有跟周瑾本人说过,对方的耳背后面有一颗小痣,这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触感是真实的,眼前所见的一切也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什么是假的呢?周瑾的死是假的吗?黑白相框是假的吗?自己这几日来的伤心全部都是假的? 他无法找到答案,等医生处理好周瑾的伤口后,他去将医院开的换洗的伤药拿上递给一旁的人,“我接下来还有些事情要办,你能自己打车回去吗?”
周瑾瞥了他一眼,拿走自己的药物掉头就出了医院大门。 陆沉州目送对方离开后,拿出自己刚才挂号的单子顺着医院的指示牌找到了精神科。 他身后刚才主动离开医院的人,下一秒又重新出现在医院内。 周瑾拿着自己的身份证站在挂号处。 “挂号。”
窗口内的工作人员看向他,“哪里不舒服挂什么科?”
“精神科。”
“十五块。”
周瑾用手机扫码支付挂号费,随后拿着挂号单询问了医院的人工导员,问清了精神科的方向后乘坐电梯去了三楼。 三楼四号门诊室内,陆沉州刚坐下。 医生看着隐约有些眼熟,陆沉州视线从对方胸口的名牌上扫过,对方姓王。 他大一的时候好像也来过这里,当时挂号接诊他的医生就是这位王医生。 “哪里不舒服。”
六年后的王医生看着屏幕上刚才输入的病患名字,转头询问坐下的病患哪里不舒服。
“我好像看到了幻影,三天前我喜欢的人意外发生车祸去世,整个后事跟葬礼都是我办的,昨天下午我亲眼看着他的骨灰下葬在墓地内,晚上回家的时候我看到他跟往常一样躺在床上,会呼吸会皱眉,甚至还能跟我说话,我是不是疯了?”陆沉州问。 王医生听完他的自述,心底默默叹气,心想这病的是有点严重啊。 斜对面七号门诊室内,刚被叫到号的周瑾是第一次来精神科,他面前的大夫看起来就很专业,头发已经脱落到根根分明。 “是什么问题来的?就自己一个人吗?”
老大夫扶着鼻梁上的眼镜问这位病患。
“我自己一个人来,昨天我杀了人。”周瑾坐在老大夫面前,俩句话让老大夫默默将椅子往后移动了半米远。 “你接着说,要喝点水吗?”
老大夫坐不住了,站起来活动四肢要帮周瑾倒水。
周瑾坐在凳子上没动,看着这位精神科的大夫拿着一次性的纸杯很快出了门诊室。 明明那台饮水机,就在办公室内,距离刚才那位大夫的距离不超过两米。 刚这样想着出门倒水的大夫又进来了,只是这一次他背后还跟进来另外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大夫。 正目光狐疑的从老大夫背后探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瑾。 “来,先喝点水慢慢说。”老大夫将水杯递给对方,故作镇定的让他接着往下说。 “谢谢。”
周瑾用完好无损的左手抚摸着一次性纸杯的边缘,继续说了下去,“我本来以为他死了,可是今天早上我又看到了他。”
俩名大夫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年轻的大夫小心提问,“是看到了他的尸体太害怕了吗?”
坐在凳子上的病患摇摇头,“不是尸体,是活人。他活着出现在我的面前,完好无损。”
一老一少两位大夫被他说的有点糊涂,又有点明白。 毕竟这里是精神科,只要不是真的现实杀人就好,刚才老大夫借口出去倒水的功夫已经通知保安在外面随时准备着,距离医院最近的派出所到这里也只有五百米的距离。 确定这位病患很有可能有精神方面的压力跟疾病后,老大夫放心了不少,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细心的引导着他,“然后呢?你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看到的他?”
“在家里,我半夜回到家走进卧室的时候,就看到他平躺在那里。”
斜对面陆沉州回答王医生的提问。
“那他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那些?他去世这件事情除了之外,他的家人跟朋友你都有确定过吗?”王医生自己也快速在网上搜索起来,查找陆沉州说的三天前的重大车祸新闻。
可是她切换了三个浏览器,都没有搜到香梨市最近三日有发生这样的车祸。 “他是个孤儿,从小就被族内的长辈养大,那位长辈去年夏天已经过世了。”举办葬礼时,陆沉州还陪着周瑾一起回到那大山内见那位丁巴巫师最后一面。
“他朋友呢?你们之间有共同的朋友吗?”王医生再三确定自己完全搜不到车祸的新闻。
现在开始,她对这位病患所说的话语产生了怀疑。 “有,我们是同一所大学毕业,毕业后分别在俩家不同的公司入职,但是在同一栋大楼内。有相同的同学也有彼此认识的同事。”陆沉州说着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直接进入通讯录选出一名昨天晚上才见过面的朋友。 “昨晚,就是他开车送我回家的,他是我对象的大学室友,毕业后我们三个人也经常见面。”
陆沉州指着手机屏幕上的宁晓锋三个字,当着王医生的面将电话拨打出去。
“嘟——嘟——周瑾?你找我?”电话接通,宁晓锋看了一眼远处的总编,弯腰将脑袋往下低了一些后询这才询问电话那头的人什么事。 “我现在在医院临时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你现在有空能来一趟吗?”
周瑾刚才跟老大夫多次对话后,对方认为这是他最近的压力太大导致的幻象,给他开了一些药物让他回家先按时服用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吃完了再来复诊,同时希望他不要单独行动,最好身边有个熟识的人陪同着。
因此周瑾打给了宁晓锋。 宁晓锋大学毕业后没有成为一名律师,他当上了一家出版社的编辑,留着披肩的头发当着他的文艺青年,企图利用这种文青忧郁的形象多遇点桃花。 结果也跟他预想的稍微有点偏差,毕业两年他的头发越留越长,烂桃花也越来越多,最长的一次恋爱不到三十天,通常他谈恋爱会在十天内被人甩掉。 桃花有了,全烂的。 “医院?我马上去!”宁晓锋得知对方在医院内等他,立马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后他拿上背包就往外走,边走边装作很忙的样子跟那边已经默默注视他许久的总编道,“云作家说手扭伤了无法准时交稿,上周他才用脚扭伤了心情太差当借口,我现在上门去看看他是不是又骗我,总编我出去了!”最后一个字节落在半空时,宁晓锋已经拉开办公室的大门,远离总编锐利的眼神后他立马拔腿就跑。 冲上出租车时,宁晓锋又接到一个电话。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人名,一边嘀咕一边将电话接通,“今天什么日子,都打电话来找我。”
“喂?陆沉州?”
电话那头坐在医院精神科的陆沉州将手机开了免提,“是我,你现在有空能来一趟医院吗?”
“哪家医院?”
宁晓锋掏出蓝牙耳机戴上,然后快速切换到朋友圈找到周瑾,给对方发了消息,“你跟陆沉州什么情况?都进医院了?”
七号门诊室内,周瑾拿着医生开给他的药单出去缴费,收到宁晓锋发来的消息时,刚好走到隔壁斜对面的四号门诊室门口。 房间内背对着他坐在凳子上的身影,哪怕是化成灰周瑾也认得出来。 他停下步伐望着那道背影,扬手将从旁边经过的老大夫拉住,面无表情的冲着四号门诊室扬了扬下巴,“医生,你能看到里头那位坐着的病患吗?”
老大夫探头往内扫了一眼,非常确定的点头,“好像能,你形容一下他的穿着?”
他让这位病患先说,防止双方所看到的不太一致。 “浅灰色衬衫,外面套着同色深系羊绒薄马甲,下面穿着黑色长裤,从头到脚连后脑勺都长得很讨厌的那种人,你能看到吗?”
“…好像能?”
老大夫听着他的形容,跟室内坐着的那名背对他们的病患的确一模一样,至于后脑勺都很讨厌这一点他认为这位病患其中私人情绪比较严重。
“就是他,被我杀死的人。”周瑾抬起自己被纱布包裹严实的右臂,“这伤口就是那个时候受伤的。”
室内刚跟宁晓锋通话结束的陆沉州,将电话挂断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熟悉嗓音。 他转头往门诊室大门方向看过去。 一老一少,一张熟悉一张陌生。 周瑾正跟一名头发稀少到可以当没有的白大褂大夫站在一处,双方都盯着他的脸看个不停。 如果他不转身过来的话,那这俩个人盯着看的就是……他的后脑勺? “李主任,有事吗?”
室内的王大夫也看到了门外的情况,站起身来走向那二人,重点是她们科室的李主任。
“小王,那位是你的病患?”李主任看了一眼那名还坐着的病患,小声问了一句,“他身上有伤吗?”
“呃——”王大夫回想了一下刚才面诊的情况,“明显的外伤好像没看到?不过这位患者的精神压力因为工作的缘故,可能有些大,他总认为自己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一旁周瑾听闻缓缓皱眉,他看向那名正坐在那里注视着他的人,想不出这种人还会有幻视的病症。 那不就跟他一样? 不对,周瑾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误区当中。 精神科的医生都能够看到陆沉州的存在,急诊室的护士也是这样说的。 所有人都能够看到陆沉州的存在,对方好像就是真实存在的活人。 那他为什么会受伤?昨晚发生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周瑾看着自己右臂上的纱布,大雨中他跟陆沉州起争执的画面如今还历历在目,枯枝划破对方喉咙的场景也清晰的仿佛刚才才发生过。 他坐在雨中没去关注时间的变化,可是等着陆沉州断气到他被泥水掩埋,前后最少也有一个小时左右。 自己从寺庙后山离开时,周瑾还清楚记得自己将陆沉州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他认识那双鞋。 他绕过那位还在讲话的王大夫,视线落在陆沉州那条黑色长裤下方的鞋面上。 “不是……” 昨天夜里陆沉州穿的不是这双鞋子。 周瑾还记得自己回到家后,将那双沾满了淤泥的鞋子扔在阳台。 想到此他直接往电梯方向走去,他要回家确认这一点。 宁晓锋充满赶到三楼跟周瑾说好的门诊大厅,电梯门一开他就冲了出去,等他跑了五米远才后知后觉刚才电梯旁要进去的人好像就是周瑾。 等他再反着跑过去时,那扇透明的电梯门已经在他面前合拢,站在电梯内拿着手机的人正是周瑾。 宁晓锋眼睁睁的望着电梯往下,并且里头站立的人根本没发现他的存在。 “这家伙!”
宁晓锋掏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
一旁有人走来,站在他的身侧停下脚步看向他手机屏幕上正在显示的电话号码,“周瑾刚才打过你电话?”宁晓锋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抱着手机望着来人,将他上下打量一圈后不解问他,“不是……你们既然都在同一家医院内,干嘛还打电话给我?”
“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陆沉州跳过他的话题,直接问他。
“昨晚?昨晚我们见过面吗?”宁晓锋一甩头,忧郁的甩着自己披肩的长发仔细回想数秒,“没有吧?我昨晚应该没跟你喝酒。”
“你上一次看到周瑾是什么时候?”
陆沉州问出第二个问题。
“上周三,他第一次正式开庭,不过那天你是有点过分了。”周瑾当了一年半的实习律师,转正后接的第一个案子被告律师就是陆沉州。 他没去现场看,但是根据周瑾事后的态度跟表现得知他官司输了,输给了陆沉州,而且是惨败。 “上周三?谢谢你可以回去了。”
陆沉州按下电梯,谢过宁晓锋后也跟着离开了医院。 他通过刚才医生之间的对话,还有针对宁晓锋的提问发现。 记忆不一样,周瑾死亡这件事情他绝对不会记错。 车祸出事后,是交警打来的电话,他赶到车祸现场时周瑾刚被救护担架推上车,在救护车上周瑾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三天陆沉州每一日都觉得度日如年般难熬,尸体火化的那天宁晓锋全程都陪着他,几次哭嚎的陆沉州都想要将人从告别厅赶出去。 昨天下葬时,也是宁晓锋全程都在旁边,甚至回家的路上都是对方送的自己。 可现在宁晓锋说他上一次跟周瑾见面,是上周三。 站在电梯内的人翻看着自己的手机相册。 数张被制作成黑白的照片出现在他的相册时间线最前端。 陆沉州记得这些照片,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让他为周瑾挑选一张照片时,他将手机内那人的照片一一筛选出来,做成黑白的模样多张放在一处仔细挑选后,选出了最能够展现周瑾精气神的那一张作为遗照。 其他可是是他的幻觉,这些东西呢? 这些东西没法解释清楚。 周瑾打车赶回了他跟陆沉州一起购买的房屋,回到家的人直奔阳台方向,在那里两双沾满泥水还没干的鞋子放在洗衣机旁边。 “鞋子是他的码数。”
周瑾跪在地上,拿起那双属于陆沉州的鞋子,翻过来看向鞋底的码数。
四十二码,是陆沉州的鞋码。 明明鞋子是他亲手从那具尸体上脱下来的,可是为什么陆沉州会活着回来? 周瑾提着那双鞋子走到门厅的鞋柜前,想从内拿出一双陆沉州的鞋子再次比对。 柜门拉开,一双跟他手里提着的一模一样的运动鞋出现在他的眼前。 从花纹到鞋带的形状鞋底的码数,甚至是长久使用磨损的痕迹,都一模一样。 “咣当!”周瑾一一对比后,确认了这件事实后再也拿不住这双鞋子,包裹着泥块的鞋子重重砸在地上,也仿佛一块巨石砸在周瑾心上。 他现在彻底分不清什么是真实的,什么又是医生口中的幻象。 陆沉州回到家时,站在那扇熟悉的大门前他望着门上那把电子锁。 昨夜,他抱着周瑾的遗照回家时,用的食指指纹解得锁。 这如果是他跟‘周瑾’的房子,那么这电子锁内除了右手食指的指纹外,还有另外一处的指纹也被记录在内。 他将左手的小拇指按在电子门锁上,三秒后大门确定指纹正确,房门自动开启。 陆沉州站在门外望着缓缓打开的大门内部,有道身影呆愣的坐在地上,听到开门声后仰头看向他。 虽然没弄懂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可是周瑾还活着,还在他的身边这就足够了,陆沉州踏进屋内反手锁上房门,弯腰将坐在地上的人拦腰抱起,“怎么坐在这里,你的手臂刚缝过针想要拿什么,等我回来帮你拿。”
说话的人跨过地上那两只一模一样的鞋子,走到柔软的沙发旁直接抱着人坐了上去。 周瑾被动坐在他怀里,视线越过对方的肩膀他看到了阳台另外一只站满泥水的鞋子。 虽然不知道哪里错了,可是有一件事情他却非常清楚。 上一次陆沉州这种态度跟他说话还是三个月前,他们早就在分手的边缘,上周三那场诉讼彻底让他们撕破了脸。 周瑾缓缓将目光从那只沾满泥水的鞋子上移开,一点点的将视线落在眼前这张脸跟陆沉州一模一样的面孔上。 这个人不是陆沉州,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这一点,陆沉州绝对不可能复活! 什么人能够拥有这样的能力呢,鬼附身?还是所谓的双胞胎兄弟复仇? 陆家好像没有第二个儿子,那就是鬼附身?目的是什么?来找自己算账吗? 陆沉州抱着怀中安静无声的人,任由对方审视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将那条包裹着纱布的手臂轻轻抬起观察了一圈,“伤口还疼吗?”
周瑾瞥了一眼自己的右臂,没什么表情的点头,“疼。”
一直都很痛,只不过昨夜有比受伤更让人觉得痛的事情,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湿热的吻落在他唇边,周瑾用完好无损的左手挡住对方的靠近,“我饿了,医生说消炎药要饭后服用,一天三顿。”
五分钟后,陆沉州站在厨房内煮面条,周瑾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给人发消息。 “帮我查查这周陆沉州都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我都要知道。”
避坑落井:“你终于忍受不了他的存在,想要杀人灭口了?温馨提示周律师杀人犯法啊!”
AAA周平律师所周瑾:“已经杀了。”
发完消息,周瑾放下手机走到阳台前,将另外一只沾泥的鞋子捡起,连同门厅鞋柜旁的那只一起收紧一枚空置的鞋盒内。 他还在阳台洗衣机内看到了昨天晚上脱下来的衣服,袖子上的血迹还没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