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察术哥道:“用不着心急,斡离不他们不表态,他们滑头,不代表他们对此事没有看法。他和兀朮等人毕竟手握重兵,且又都是先皇之子,合剌名义上的亲叔叔。
“如果不把他们摆平,径直立了杯鲁的话,他们肯定是会心怀不满的。 “现在咱们的优势在于,斡离不和兀朮这边认定合剌是先皇嫡孙,徒单那老贼婆也认定合剌是她的亲孙子,如果不出所料,老贼婆不久便会把这事儿告知于皇上的。 “皇上听了之后,自然也会把合剌当做他的嫡孙看待……” 夜莺插口道:“什么当做不当做的,合剌压根儿就是当今皇上和老贼婆的亲孙子,对这事我可是有十成的把握的。”蒲察术哥笑道:“为兄的当然信得过你,所以我才会对这等大事胸有成竹呢。”
接着他又把脸庞一肃说道:“如今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依我说你不如亲自到南边儿去一趟,将此事跟杯鲁面对面地详谈一番。只要他小子对储君之位不怀兴趣的话,你我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夜莺眉毛往上一掀,道:“你是说,让我亲自去劝说他,让他退出了这场角逐?”
术哥点点头道:“不错,正是。你还要让他知道合剌的确便是他的亲生儿子,如果他知道并且确信了这个,这场角逐么,基本上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你想想,跟自己的亲生儿子争夺皇位,有什么意思?杯鲁那人虽说粗鄙好色,我相信这点,他还是能想明白的。”
夜莺脸上微微地一热,咬了咬银牙道:“好,此事就由你去安排。我要尽快地到南边去一趟,跟那没良心的见上一面。”
“好,赶明儿我就奏报皇上,咱兄妹一块儿到南境上去劳军,趁机到谦州一行,把该说的话全都给杯鲁那厮挑明了。”
蒲察术哥捋了捋颔下髭须,犹豫了一瞬又道:“这事儿,也是到了该当挑明的时候了!”
当被龟山老母收服的诸教派人马,沿着西凉古道陆陆续续地抵达了皇甫总教主的合罗川总坛之后,成员总计达到了数千人之众。 十几日下来,这么多人把总坛里的大小房屋几百间几乎翻了个底朝天,愣是连太上正一教的一根人毛都没有找到。 许多人都建议老母干脆一把火把这合罗川总坛给烧成灰烬,不管那皇甫贱人故弄什么玄虚,她的老巢都给人端了,这于她无论如何都称得上是一生当中的奇耻大辱。 老母思来想去,觉得孩儿们的建议可行,便命手下人张罗着给她和杯鲁两个举办婚礼。 她要在婚礼之后,把这大小建筑鳞次栉比、峻伟峥嵘的合罗川总坛永远地在这个世界上抹去。总教的总坛,从此便迁移到河东鬼城去啦。 太上正一教便只是太上正一教,再也不是什么领袖群伦的总教了,黑白教才是为诸多教派共同尊仰的新总教。 如今这里的人手如此众多,想要操持好一出像样的婚礼简直是易如反掌。 诸教派西来之前,都已经知晓老母要在合罗川与她的未婚夫大办喜事,因此各派都携带了许多贵重的礼物而来。 难得的珍珠玛瑙,玉石翡翠等物件自不必说了,为各派视为镇山之宝的拳经剑谱、宝刀宝剑之类也纷纷被当做贺礼呈送到老母的跟前。 到了选好的良辰吉日那天,黑白教众人个个换了新衣,人人喜气洋洋,全都是一副反客为主的胜利者的姿态。 太上殿、正一宫和忘情殿到处悬灯结彩,布置得花团锦簇,富丽堂皇,一派新婚典礼的喜庆气氛。 张梦阳在男宾、司仪等人的摆布之下,换上了簇新的大红衣衫,头上带着黄红相间的雁翎官帽,看上去玉树临风,风采俨然,较诸往日里更显得俊朗无俦。 众人不由地都啧啧赞叹,都说老母她老人家果真是好眼光,这个大金国的驸马爷、金吾卫上将军纥石烈杯鲁,果然是生得一表人才,十分耐看。 老母则在清风、明月以及一众女教众的精心服侍下,换上了大红缎子的衣裙,金绣霞披,头上戴了金光灿灿的珠镶凤冠,面目之上恰到好处地薄施粉黛,看上去娇艳欲滴。 众人见了盛装之下的老母之后,又是一番啧啧赞叹,都说如此姿容,简直是貂蝉再世,西子重生,与新郎官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完美伉俪。 就在新郎新娘都已经妆扮停当,准备交拜天地之际,忘情殿下面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呵斥打骂之声。 老母在忘情殿的耳房之中听到外面的吵嚷,登时便将红盖头揭了起来,不悦地道:“是何人在外面吵吵闹闹,不知今日是我的大喜日子么?清风,你去看看!”
清风应了声“是”,一挑帘儿,快步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外头的嘈杂声更响,清风带着一群人,押着个被捆得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撞了进来。 众人把该男子往地下一掼,仍然喋喋地嚷骂不休,还不停地有人伸出脚来往他的身上踹去,还有人骂两句便往他的身上啐一口唾沫。 老母把纤纤素手伸出来往高里一抬,制止住了众人的喧哗,出声问道:“尔是何人,哪一门哪一派的,因何犯了大伙儿的众怒?”
清风道:“启禀老母,刚才已经在外面让大伙儿辩识过了,此人并非是咱们所属教派里的人物,在场的兄弟姊妹们无一人识得他。我怀疑,可能是那皇甫贱人得知今日是老母大喜日子,特派了这人到此前来捣乱的。”
老母将此人略微打量了几眼,道:“物以稀为贵,看来这个小子暂时还杀他不得呢。我活了这八十好几的年纪了,难得热热闹闹地办这么一场喜事,且不要让这不相干的人扰了我的兴致。”
清风向众人吩咐道:“听到没有,今天是咱家老母大喜的日子,不能让血腥之气冲了这场难得的喜庆。把此人押下去严加看管,待老母和杯鲁殿下成了大礼之后,再好好地审讯于他。”
众人轰然答应一声,把此人提拎起来,推推搡搡地押了出去。 午正吉时已到,整个合罗川四下里号炮齐鸣,鞭炮声,火铳声,喇叭唢呐锣鼓声,诸般声响顿时乱做一团。诸教派的头面人物齐到太上殿外观礼。 丝竹盈耳声中,清风、明月等十几位女傧相身着大红衣衫,陪同着老母从忘情殿里走出,莲步婀娜地出现在大伙儿的眼前。 而另一边的张梦阳,则在周光仪和吕护法的陪同下,从另一边的正一宫里走出,与老母同时来到了太上殿里的神像前,并肩而立,等待着傧相喧礼的口令。 清风、明月偷眼朝张梦阳看去,只见他打扮得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更衬着一身大红新装,直如出身名门望族家的俊美公子一般。 两个人便于心中对他更增爱慕,心头上隐隐地涌动着些骄傲之感,此时的她们都是同一个心思:“他是老母的夫君,可他也是我的夫君!”
傧相赞礼之声朗朗传出:“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老母与张梦阳两个跪倒在神像跟前,双双叩首下去。 “二拜高堂——” 张梦阳按着原先定好了的,转过身来对着上京会宁府的方向,老母也在清风、明月等的搀扶之下转身面朝东北,与张梦阳一齐跪下叩首,算是拜了杯鲁的父母——大金皇帝吴乞买和徒单太夫人两个。 紧接着又回过身来相对立着,待赞礼声喊出“夫妻交拜”之时,二人便相向着跪倒,互相对着拜了一拜。如此便算是礼成了,他们便算是有了天地作证的合法夫妻。 整个过程中张梦阳都感慨万千,暗忖:“我张梦阳来到这个世界上,碰到的美丽女子非止一个,与她们心心相印者有之,与她们鱼水之欢者有之,却从未与她们哪一个如此正式地行过交拜之礼。 “不想今日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竟与这个老妖精锣鼓喧天地成了夫妻,当真是造化弄人。”
想到此处,他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