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见张梦阳还要阻拦,于是拉住了明月说道:“好啦,杯鲁殿下说得也对,就算咱们不杀他,随便把他往野地里一丢,也跟杀了他差不多的。
“这凉州左近的野狼时有出没,果真把他丢在这里,我看十有八九他也逃脱不了一个死的下场。”明月还想再说什么,清风冲她使了个眼色道:“走吧,咱们还有正事儿要干呢,若是不能赶在天黑之前赶到那地方,怕是又要被老母她老人家怪罪了!”
张梦阳在一旁道:“是,清风姐姐所言极是,咱们赶紧走吧!让老母她老人家怪罪,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可是……”明月还想再说什么,但在清风的拉扯之下,脚步一个踉跄,只好跟着她往回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一步三回头地观望倒在路中间的杯鲁,眼光之中写满了不甘。 此时的杯鲁,手脚全被捆绑了个结实,口中也被臭袜子塞了个满满当当,心中焦急万分,可却哪里能够说得出话来? 他眼望着离去的清风、明月和张梦阳,口中不停地发出“呜呜嗬嗬”的焦急之音,身子如受伤的毛虫一般翻滚扭动个不休。 看着他的可怜相,张梦阳也深为不能杀他而感到万分遗憾,摇了摇头,便也打算跟上清风、明月两个的脚步,随着她们去会一会龟山老母。 可刚刚走出十来步的样子,清风突然间猛地一个转身,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后窜了过去。 不等张梦阳和明月反应过来,她手上的长剑已自杯鲁的前胸斜刺而入,剑尖直从他后背里透将出来。 杯鲁口中传出一声瘆人的惨叫,连塞在嘴里的臭袜子也在这一声惨叫中给喷了出来,嘴角上沁出了一缕缕鲜血,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清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清风看着他的一张乌黑八糟的大花脸,哪里想得到他便是大金国的驸马爷杯鲁殿下,老母她老人家钦定的乘龙快婿,打算在夺取了合罗川之后在与之在一气三清殿里头交拜天地、结成秦晋之好的大金国储君? 杯鲁圆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清风,口中呜呜噜噜地发出些不规则的声音,不知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口水与鲜血混合而成的血沫子不断地自他的口中流淌出来,滴滴答答地落满他胸前的衣襟。 清风“唰”地将长剑从他的身体里抽出,杯鲁随着她的一抽之势,一头栽倒在地上,身体扭曲了几下,便就此不动。 张梦阳见此情景,一时间惊得呆了,看着杯鲁倒在地上的尸体,张口结舌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到明月拍了他肩膀一下,道:“喂,你傻啦,没见过杀人吗?这都能把你吓成这样儿!刚刚还见你气势汹汹的,你不是老说你跟契丹人作战的时候如何如何本事么?这都能把你吓傻了,我可真服了你了!”
清风把剑上的血在杯鲁衣襟上蹭了蹭,然后还剑入鞘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这种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够人杀的!”
张梦阳仍然瞪着眼睛盯着杯鲁的尸身,咽了口唾沫,双手合十,心中默默地念叨: “杯鲁大哥,你的死可跟我姓张的一分钱关系都没,你若是变成厉鬼回来报复的话,可一定要找对人了啊,我只是把你捆起来了而已,根本没有想要杀你的念头!”
清风抬起腿来一脚将杯鲁的尸身踢到了路边树丛里,然后又在张梦阳的脸上拍了一下道:“怎么,呆啦,傻啦?赶紧走吧,天黑之前若是赶不到地方,又要被老母骂个狗血淋头了。”
张梦阳点了点头,这才回过了神来,应了声:“好,走……走吧!”
转过身来,跟在清风、明月的身后顺着来路往回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回想着大延登老师的交代—— “不要去杀害那个纥石烈杯鲁,你的身世,着实和他有着莫大的关联。 “如果真的把他杀掉的话,或许会为你的以后带来许许多多不确的变数,化解起来可能会十分地困难。”
他记得刚刚听到老师这么说的时候,也并不把他的这话放在心上。 可是如今眼睁睁地看着杯鲁被清风一剑刺死,老师的那番交代,偏又不断地回响在他的耳边,搞得他不胜其扰,搞得他心虚胆寒。 他记得自己当时问那老东西:“我和他所处的时代相差着近一千年呢,而且我是汉人,他是女真人,我和他压根儿就八竿子打不着,风马牛不相及,哪里能关联到一块儿去? “那老东西回答我说什么——不错,你是汉人,但你也是女真人。 “这算是什么回答,我估计那老东西是故弄玄虚,故意要那么说的。 “他跟杯鲁的祖宗乌古迺是至交好友,那么说很可能纯粹是看在与乌古迺的交情上,有心回护杯鲁那畜牲罢了! “我记得他还对我说什么:你是汉人,但你也是女真人。 “你听听,这说的可是他娘的人话么?”
“我若真的把他的这屁话当真了,那小爷我跟三岁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这么想了好久,深心里始终难安,糊里糊涂地随着清风、明月两个一路西行,天黑之前来到了一个名叫凉王井的地方。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市镇,相较于中原而言,已然地处偏远,就算相距西夏的腹心兴州、灵州一带也有着三四百里之遥。 因此,出了凉州府往西,一路上所遇见的民居构建多是土墙泥地居多,一眼望去,尽显荒凉之态。 这个名为凉王井的市镇也不例外。 镇上只有一家名曰“东来客栈”的宿头,张梦阳和清风、明月三人赶到那里的时候,客栈后院的马槽里已经栓着好几匹神骏高大的马匹了,店内的伙计正在那里端着笸箩给马上料。 明月一望之下高兴地道:“你们瞧,老母她老人家已经比咱们先到了。”
说罢,她便高兴地跑进前边的柜上,问明了老母所在的上房,进到房里与老母攀话儿去了。 清风望着明月的背影,冷哼了一声道:“看她这股亲热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老母的亲闺女呢!”
张梦阳不知道杯鲁与清风、明月两人的关系处到了什么地步,因此一路之上察言观色的同时,与她们说笑的时候也常常有所保留,生怕被她们瞧出了破绽。 这时候听清风口气之中颇有不满,便知道她与明月之间也未见得是插不进针、泼不进水的好闺蜜,于是心中便有了计较。 “我且先试她一试,看她是否曾让杯鲁那厮给拿下了。”
这时候他正紧挨着清风,趁着暮色已深,悄悄地伸出手去,把清风的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握在了掌心里,低声说道: “让她去把咱们迟来的因由说给老母知道,这样岂不省了咱们的力气了?”
清风轻轻地“嗯”了一声,并不说话,任凭自己的那只小手由他握着。 张梦阳略有些恍然地暗忖:“妈的,难道……难道清风,已让杯鲁那货给拿下了么?那我今天晚上可得要试试她的深浅了。”
清风和张梦阳相跟着来到了龟山老母的所在的上房里。 进门之前,清风将手腕一翻,轻轻地打落了张梦阳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掌。 张梦阳则大着胆子,在她的屁股上重重地捏了一把。 清风没想到杯鲁这厮于这当口还敢揩油,不由地又怕又怒,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张梦阳扮了个鬼脸,冲着她伸了伸舌头。清风轻哼了一声,没再理他,推门走进老母的房间里去了。 张梦阳紧跟在她的身后,问候过了老母,便坐在下手陪着她们小心翼翼地说话。 屋里早已经掌上了灯,一星微光如豆,勉强能将这间屋子照了个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