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伙计很快就提了开水沏上了茶,又拿来了杜康酒和酱鸡、牛肉。
然后张梦阳吩咐他道:“好啦。我这人自斟自饮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不得我的传唤,任谁也不许进来,有事的话我自会吩咐你。”伙计应了一声,转身下楼去了。 张梦阳吹灭了灯烛,自窗口处朝下看了看,但见四下里并无人影,便自窗口处悄悄地钻了出去,“嗖”地一下跃上了房顶。 他新近跟着莎宁哥学会了一种功夫,叫做“青龙倒挂画”,即用两脚尖勾住房檐,头下脚上,面孔朝里对着窗户,用手指沾着唾沫捅破窗纸,用以偷窥窃听窗子设的较高的房屋里的动静。 这种功夫主要用于夜间刺探敌人情报之用。 莎宁哥曾用这种功夫,在金军灭辽的战事中,屡屡破获辽军的重大机密,为金军迅速击溃辽军的主力,立下了汗马功劳。 自学会了这手功夫之后,张梦阳首先把它用在了自己人的身上。 在谦州节度使司衙门里,他曾经倒挂在李师师的窗前,偷听师师与晴儿娘儿两个絮絮叨叨地说些家常琐事,谈谈她们各自的夫君。 每当此时,他总能听到从师师口中流淌出的对自己的称赞,以及对眼下生活的满足。 言谈话语之中,晴儿虽对老公赵德胜也是颇多欣赏,但也对师师说出了埋在她心头上的隐忧。 原来晴儿一直在担心这兵荒马乱的,刀枪无眼,万一赵德胜那厮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或者丢掉了性命,可让自己这后半生如何活得下去? 他记得师师安慰晴儿说道:“你担心德胜,其实我心里头又何尝不担心梦阳那孩子呢!我曾听他跟我说过,说他一直都想在远离兵燹的江南水乡某地,置办一所大的庄院,要带着我一起到那里去安享淡泊名利、荣华富贵的生活呢。 “其实在御香楼的那会儿,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儿,待得积攒下足够的金银家资,便跟着真心相待自己的郎君远走高飞,今生今世,再也不用过问红尘世事。”
说到这里,李师师握住了晴儿的小手,看着她道:“待到德胜博得个功成名就之后,不如让他也急流勇退,咱们一起找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所在,远离兵燹的喧嚣,安安静静地去过那神仙日子多好?”
晴儿笑着回应她道:“那敢情好,真要那样的话,咱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不分开啦。”
那时候,晴儿还对她的阿姨、实则是她的亲娘的师师说起了一件一直隐藏在他深心里的焦虑: 即她和赵德胜在一起了这么长时间,不知怎么的,肚皮始终都不见动静,佛陀、菩萨跟前烧香礼拜,送子观音跟前布施求告,可是全都无济于事,一些儿不见效果,当真不知道是如何才好。 张梦阳听到这话之后,不由地在心中暗笑: “她不说我还真没往这块儿想,她和那黑厮在天开寺外的秘道之中,第一次成就好事以来,到现在为止都将近两年的时间了。 “按说那黑厮只钟情于她一个,在她身上更不偷懒,不管是男花女花,道理上早应该开出了至少一朵才是。 “可是一直都不见我晴儿嫂嫂有梦熊之兆,也不知是那黑厮和晴儿两个哪一方存在着毛病。”
师师劝慰女儿说,这种事儿除了烧香拜佛,求告观音娘娘,也早该寻个靠谱的郎中给看看,说不定吃上几副药比求神问卜什么的都能管用呢。 而且师师还向他推荐了长河镇上的王道重王神医,说那王道重医术高明,与皇城里的太医院里的安道全有齐名之誉。 赶明儿让张梦阳修书一封,将神医召到谦州来给晴儿诊视一番,吃他几服药下去,便不愁不得梦熊之喜。 晴儿得了母亲的安慰,一张俏脸之上凝结的愁云顿时消散了许多,喜气重新盈盈地爬上了她的眼角眉梢。 在她们母女的对话当中,张梦阳还听出了一桩隐藏在师师身上的秘密,即师师服侍了道君皇帝如许之久,之所以没能给他生下个一儿半女,是因为一直在服用一种名叫玉封丹的妙药。 这玉封丹,乃是这时代的青楼女子们常备的一种避孕药物,服用一枚了可获三月之效,无论陪客人们怎样游戏,都不用担心腹中会有胎气形成,以免给自身和院里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师师对道君皇帝虽说有情,可一直都没有达到想要给他生儿育女的地步,所以她作为那个九五之尊的男人的外宅如许之久,一直都还是单身一人,无有儿女之累。 直到她遇见了张梦阳之后,尤其是在离开了水泊梁山,离开了道君皇帝跟着张梦阳私奔了之后,她便偷偷地停止了对玉封丹的服用,为她有生以来的第二次妊娠做好了心理和身体上的准备。 只是她停用玉封丹才刚满三月,药效应该还未散发干净,虽与张梦阳的同房次数颇多,但暂时也仍和暖儿一样,未能得到半点儿梦熊之兆。 但是她也并不着急,她相信等药效再发散上一段时间,怀上未来的大金国皇帝的龙种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真正令她担心的倒是女儿,嫁给赵德胜近两年的时间,那姓赵的黑厮对她一直宠爱有加,为了她而对其他任何女子都不正眼相看,可以说是宠擅专房。 可是她至今也都没有得喜之像,这就让人觉得有点儿不正常了。 不过她相信不管是什么病,到了王道重的手中也都不算什么大问题,晴儿在得到了神医的诊治之后,是一定能够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儿来的。 除了师师母女,他还曾经倒挂在姨娘萧莫娜的窗外,看到她哄睡了宝贝儿子阿撒之后,坐在桌旁,托着香腮望着燃烧的红烛静静地发呆,不知道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或许,城里头每天可见的金兵金将,惹起了她深埋在心底的家仇国恨,惹起了她曾在燕京城中掌控朝堂的故国之思吧。 他也曾倒挂在莎宁哥的窗下,在他舔破的窗孔中偷偷地朝里观看。 只是他的这项本领乃是由莎宁哥所授,而今又以这项本领反作用于这位海东青提控司都提点的头上,难免有点儿班门弄斧之嫌。 他的眼睛才刚刚凑到了那纸孔眼上,莎宁哥便坐在桌边,若无其事地斟了杯热茶,却并不就喝,而是将捏着茶杯的手蓦地一抖,杯中的热茶便似一道水箭般朝那窗孔射了过去。 幸好那杯中的茶水也不太热,否则张梦阳的眼睛难免会被灼伤。 即便是这,也把他给吓了个够呛,勾着房檐瓦片的两脚力道一松,“嗵”地一声栽到了窗子下面的泥土里,疼得他半天爬不起来。 他还曾倒挂在赵德胜和晴儿房间的后窗户外面,偷偷地欣赏吃得酒足饭饱的义兄,把弱不禁风的晴儿嫂嫂摁倒在柔软的床上…… 一饱眼福之后,他便悄悄地从晴儿他们的窗外溜了下来,跑到了李师师的房里,用比赵德胜还更加强大和耐战的实力,把晴儿的母亲一口气送上了天去。